第394章 赵州之围

    李存孝从赵东阳手里接过那个名为“火铳”的东西，仔细端详了一番，愈加感到惊叹。没想到就这么小小一截铜管，就能从十余步远的距离上将老虎打死，而且还是只一下就解决了。其威力可想而知。

    李存孝嗅了嗅枪口，问道：“可是用了火药？”

    “没错。”赵东阳心说李存孝也果然是见多识广之辈。虽然从未见过火枪，却也大致猜出了其原理。看来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真是巧夺天工的神器！”李存孝赞叹道。

    “此物是我偶然于西域所得，可惜至今尚不能仿制。”

    李存孝将猎枪递还给赵东阳，双手抱拳下拜道：“谢赵兄救命之恩！”赵东阳连忙将李存孝扶起。

    所幸李存孝伤势不重，稍事包扎就没事了。可怜那个随从，被老虎咬断了脖颈，早已气绝。李存孝命手下将老虎剥了皮，将虎皮赠与了赵东阳。赵东阳也不客气，让手下将虎皮收了起来。

    “我方才说的事，贤弟以为如何？”

    李存孝知道赵东阳问的是邢、洺二州之事，他思索了一下，才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赵兄的心意我领了，邢、洺二州我不能要。”

    “也罢。如果赵州有事，贤弟一定要想起哥哥。”

    赵东阳倒不是盼着赵州出事。李存孝叛出河东，李克用绝对不会听之任之。

    果不其然，景福二年中秋刚过，河东大军出井陉，直逼赵州。挂帅的，正是李存孝的死对头李存信。

    逼走了李存孝，再无人与之争宠，李存信终于如愿以偿做上了河东军诸军都指挥使。这次李克用决定惩罚逆子李存孝，李存信遂主动请缨。李克用给了他两万兵马。

    在李存信看来，两万人打一个赵州已经足够了。据说李存孝的手下，如今已经仅剩下六千人马。

    李存信出了井陉之后，一路连下石邑、栾城等县。很快距离赵州便只有四十余里。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李存信不禁自鸣得意起来。在他看来，李存孝在赵州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显然，当地长吏还并未认可他的统治。所以才会望风而降，无人肯为李存孝出死力。

    赵州城里，李存孝正在做战前的最后部署。

    李存孝和李存信两人实在是太熟了。他们虽然没有交过手，但同袍这么多年，对于对方的脾气禀性及用兵习惯，早都已了如指掌。李存孝知道，李存信用兵向来谨慎，不愿行险，所以他肯定是规规矩矩一路打过来。不会给他偷袭、伏击的机会，也不会有奇兵偷袭赵州。

    因此，李存孝决定以逸待劳，在赵州城外与李存信决战。他将赵州各地的守军都汇集在了赵州州城。共得锐卒八千人，辎兵一万余人。这样的兵力，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李存信的预估。而这还不算赵州城里的五万民夫，都是随时可以征入军中的青壮。

    八月二十日，河东军前锋至赵州城外十里，第一次与赵州军交锋。因赵州军兵力明显占优，河东军的先头部队不敢恋战，很快鸣金收兵，向后退却。直退到距离赵州十五里左右时，才与后面的大部队汇合。

    得知前方战况的李存信，开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根据前方回报，竟然于城外十里处就遇到了一万余赵州军。以此估计，赵州的总兵力应该不会低于两万，也就是说，兵力与河东军相当。李存信已无任何优势。

    他立即给晋阳发回了求援信，适当的夸大了一点赵州的军情，要求李克用派援军过来。

    等待援军的过程中，李存信再次显示出了谨慎稳健的性格。他严令各军不得擅自出战。并且加强防守，营与营之间驻地紧密相连，白天有人巡逻，晚上有人防敌偷营。就仿佛他们不是来攻城，反而是来守城的一般。

    李存孝见河东军如此谨慎，除了发自内心的鄙视李存信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知道李存信一定是在等待援军。作为应对，他也给镇州王镕发出了求援信。赵州毕竟还是成德军治下，受到了攻击，理应向节府求援。他也曾想向赵东阳求援，但一是不如向王镕求援那么名正言顺。二是他也不敢确定当日赵东阳在赞皇山上说的话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说句实话，他也怕赵东阳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九月初，李存孝听到了一个让他胆寒的消息。李克用竟然亲率五万大军来攻赵州。此时大军前锋已经出了太行，到达天长镇。

    李存孝终于意识到李克用到底有多恨他。五万河东军，这已经几乎是晋阳的全部兵力了，倾巢而出，看来李克用是必欲除之而后快。

    李存孝一面加紧备战的同时，又给王镕去了一封信，催促援军。

    九月初十，李克用的中军抵达栾城。同时又派了一支偏师南下，攻克了元氏县。显然，李克用打算扼住李存孝南逃的路线。将领中已经有人劝李存孝暂时撤离赵州，以避锋芒。李存孝没有同意。而是下令再敢言走者斩立决。

    倒不是李存孝特别想与李克用一战，他实在也是无处可去了。

    从十三日开始，一封封战报纷至沓来，四处都已发现河东军的踪迹。显然，河东军已经开始围城了。好在，这一天也传来了一个好消息，王镕答应出兵救援。三万成德军已经离开真定，大概数日后就能抵达。

    这个好消息振奋了守军的士气。接连几日，赵州军都打退了河东军的攻势。虽然人数处于劣势，战场态势上却已呈现出了优势。

    面对这样的情况，李克用不得不暂时下令停止攻城，并将大军向后撤了一段距离。以减少与赵州军的接触。

    这个情况被城中守军得知，人人兴奋，都以为就要取得胜利了，李克用可能没多久就要撤兵了。

    只有李存孝一个人心里清楚，李克用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善罢甘休。这暂时的退却中，一定隐藏着什么更可怕的阴谋。

    果不其然，五天后，一个踏白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不好了！王镕败了！”

    “到底怎么回事？王镕还没到赵州，怎么就败了？”

    “成德军才出真定，未到石邑，便遇上了河东军的伏兵。王镕当即大败。据说……据说他还……”

    “他还怎么了？！”

    “据说王镕已经献金乞和了。而且，还答应帮助李克用出兵攻打咱们！”

    李存孝的心咯噔一下，彷如坠入冰窟。他也猜到王镕不可能是李克用的对手，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王镕的三万大军，竟然能败得这么快。快到他连人影都还没看见，就已倒戈了。

    原来，成德军才出真定，李克用就收到了消息。他命手下大将史敬思立即领兵两万前去截击王镕。王镕素来不擅用兵，三万大军竟然只一役就被史敬思击溃。河东军一路追到了真定城下。王镕怕真定失守，遂出五十万贯钱，二十万斛粟米，向史敬思乞和。并且愿意派兵助攻赵州。史敬思这才退兵。

    难怪李克用假意后撤，实则是将围城的人马调去打王镕了。李存孝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抓住这个对方兵力薄弱的机会。然而为时已晚，此时成德军兵败的消息已经在赵州城里面传开了，守军的士气瞬间变得低落。

    为了提振士气，李存孝决定主动出城，打一场胜仗。他早就摸清了城外河东军的部署，特意挑选了一个营地位置偏僻，兵力较少的奉诚军，作为这次袭击的目标。

    李存孝亲率两千骑兵出战。这两千骑兵号曰“翼虎”，是李存孝的亲兵，以亲信薛阿檀为指挥使，几乎是清一色的沙陀人，个个骁勇善战，骑术精湛，是李存孝最为仰赖的一支王牌部队。当年在潞州追杀丁会的，就是这支骑兵。

    因计划周密，行动突然，李存孝取得了一次干净利落的胜利。杀敌数百，己方只折损了数骑而已。而且还生擒了奉诚军军使孙考老。

    李存孝等人在大股河东军赶来之前，凯旋回城。他命手下将敌人的首级全都挑在枪尖上，高举半空，巡城一圈。观者无不振奋非常，“必胜”的口号响彻云霄，甚至连城外的河东军营里都听得真切。

    李克用闻讯大怒，下令严惩败军之将，并要求诸将献计献策，商议如何防止李存孝再次如法炮制，出城偷袭。

    参军盖寓献策道：“赵州守军众多，城坚池深，却又外援断绝。因而此时只宜久困，不宜急取。急取则敌必死战，久困则其心自乱。所以，属下认为我们不妨用王镕给的钱粮，发动赵州的百姓，在赵州城外修建一圈沟堑。如此一来，外面的物资运不进城里面去，城里的军队也无法出来偷袭我军。用不了多少时日，守军必将缴械投降。”

    李克用闻言大喜，说道：“此计甚妙！我倒要看看，什么狗屁‘翼虎’到底是不是真的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