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忠义军节度使

    中和三年正月末，离开15个月后，张寻终于回到了邓州。

    邓州城已经变样了。距离州城西门还有一里多地，道路两旁就开始出现连片的房屋，越往前走越稠密。一直延伸到城墙脚下的护城河边。张寻离开时，这还是一片荒地。

    张寻假装生气道：“李刺史，这些违章建筑，你怎么不管管啊？若是打起仗来，不仅这里的百姓要遭殃，这些石材木料，都会被敌人用来攻城啊。”

    李暮当然不会被张寻唬住。他一眼就看出来，张寻是在说反话，实际上心里高兴着呢。

    “西门这边还不算什么，南门外才叫壮观，居住区要延伸到两三里外了。现在你回来了。强拆这么缺损的事，还是你自己干吧！”

    “哈哈哈！让你的军器监工事署立即开始测绘，我要在邓州城外再建一圈罗城，天一转暖就动工！”

    “这么快就要建二环了？是可丁可卯的建，还是再留出一些发展空间？”

    “这你别问我，交给你们工事署的专业人员，多报几个方案给我。这要对比一下工期和花费才能决定。”

    “还是九哥想事情周到。”

    “少拍马屁！”张寻把马鞭向前一指，高声说道：“进城！”

    一万六千邓唐军在数万人的簇拥之下，排着整齐的队伍，开进了邓州城。人群中，有人兴奋，有人狂喜，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惆怅，有人落寞，也有人伤心欲绝。但是，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能看到希望。

    在欢迎的人群中，张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娇小的身躯被挤得左摇右晃，似乎随时可能跌倒。一双蛾眉紧蹙，黑珍珠似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不停的左顾右盼。在张寻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原本在两只大眼睛里含着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樱桃小口瞬间咧成了开口的石榴，哇哇哭得好像一个找不见mama的小娃娃。

    张寻催马过去，一把拉住了裴七娘的手，将其拽上了马背。人群先是一阵惊呼，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这里人这么多，怎么不在府中等我？”

    “怎么？你喜欢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是吗？恼我抛头露面了？”

    “怎么可能？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驾！”

    “哎！跑这么快干嘛？危险呀！”

    “有事急着跟你研究！”

    “研究什么呀？”

    “研究造人呐！”

    “讨厌！”

    “啊！——痛啊！”

    ……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张寻看到裴七娘为他泪崩的那一刹那，认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女人。哪怕她没有任何的门第，哪怕她曾经嫁过人。

    世上哪有一颗最完美的苹果？即便有，又何德何能会为你所得？

    张寻在穿越前也曾有过几个女友，但都各种原因无果而终。每当他听见至尊宝的那段经典独白，都会心如刀割。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停，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一万年的期限不过是用来骗女孩子的眼泪。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失去了就是永远的失去了。一切都止于，追悔莫及。

    所以唯有过来人，才能珍惜眼前人。

    “我要娶你。”

    激情过后的男人往往倒头大睡，张寻却真诚的注视着七娘的眼睛说，我要娶你。

    两人的胸口还紧紧的贴在一起，话一出口，张寻就感觉到七娘的心砰砰砰砰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但她的脸上，却只是淡淡一笑。

    “不用拿这些话来糊弄meimei。”

    “好吧，我重说。”

    裴七娘的心，好像忽然停跳了。胸口那原本规律的起伏，都不见了。

    “你重说吧。”七娘从嗓子眼挤出了四个字。

    “下个月十四号是个吉日，还有十天。完全来得及。又不用照婚纱照，又不用提前预定酒店，也不用打电话通知老同学，我这边也无亲无故，你那边裴家寨的亲戚们赶过来，也就三五天的事……”

    “喂，你怎么又满口怪话了，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二月十四，咱俩结婚。”

    ……

    这几天，邓州刺史府上上下下忙个不停。一片喜气。

    来不及等防御使府建好了，张寻把李暮撵到了新样试做署去住。刺史府就给他倒出来当新房。

    虽然张寻给全军放了一个月的假。但很多人自愿放弃假期，帮他筹备婚事。

    李暮很想帮忙，但他对于如何筹备一场唐朝婚礼一窍不通，只好悻悻地说，我就当伴郎吧。除了张寻，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问他，啥是伴郎？

    李暮只好无奈地被排除在婚礼筹备委员会之外。于是由施惊墨任婚礼总筹，夏侯云和契必鸿给他当左右助手。一切物品采买都是盐业商会会长郑袭的事。府中布置就听韩三的。通知宾客，制作请柬则由奚康安排。

    这一日，张寻正在指挥府中人挂灯笼。忽然听见外面一声长啸：“报——宣徽北院副使田匡荣的仪仗已到西门外十里！”

    张寻笑道：“来得还挺快，前日才出淅川，今日就到了，备马，去城外迎旨！”

    张寻在西门外没等多久，就见一只足有数百人的仪仗敲敲打打，极为招摇的走来。这田匡荣是田令孜的干儿子，这次来邓州，一是宣旨，二是来做监军的。可谓田令孜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耳目。

    张寻已经想好了。如果此人极为跋扈，想抖威风，那他就必须给他一个下马威。但如果此人以礼相待，那他也不能无故招惹对方。

    终于走到近前，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容清秀的宦官翻身下马，看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此人面无表情，即便与张寻四目相对，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带着一张假脸。

    “田副使一路辛苦！”张寻上前一步，率先施礼道。

    “让张防御久候了。”田匡荣双手抱拳，略微回礼。之后从袖中取出一卷杏黄的帛书，举在胸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请张防御接旨。”

    张寻知道，按照规矩，该他跪了。他倒没什么心理障碍，这是跪天子，不是跪田匡荣。他一撩战袍，单膝跪地。

    “念。”田匡荣小声说了一句。张寻抬头一看，原来田匡荣没有自己宣旨，而是将诏书递给了身边的一个小宦官。

    只听那小宦官用尖细的嗓音读道：

    维中和三年，岁次癸卯，正月初二日己巳，皇帝若曰：自黄巢作乱，蒸黎遭难。群丑奔走，雾塞烟横。然日轮阔辗，岂纵妖气？天网高悬，必除凶族。邓唐防御使张寻，神传将略，天付忠贞，首倡义旗，入关平乱。首尾三岁，终济奇功。机谋如合於百神，雷发若出於九地，坚城立溃，顽酋坐擒。遗贼安堵以知归，馀党释甲而请命，古之良将，其孰过焉？故从优秩，赏以不次。擢为忠义军节度使，领邓、唐、商、均四州。加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爵南阳郡侯，食邑一千户。宜普颁示，咸使知悉！

    噼里啪啦一大通骈文念下来，旁边的李暮已经听迷糊了，小声问张寻，九哥，皇上到底给你封了个什么官？

    没等张寻回答，田匡荣就道：“南阳侯，领旨吧。”

    “谢主隆恩！”张寻拜了三拜，起身接了圣旨。扭头对李暮道：“南阳侯只是虚荣，忠义军节度使才是实赏。”

    在旁的田匡荣听了，脸色依然一成不变。只是说道：“这里还有四份给你手下人的封赏，就不在这里一一宣读了，请南阳侯代领了吧。”说着由小宦官递上来一捆诏书，张寻命人接了。

    等了两个月，张寻终于等来了唐廷对他的封赏。有惊喜，也有失望。

    惊喜的是，朝廷竟然真的封给他四个州。邓、唐两州在意料之中，他手下大将裴仲被封为均州刺史，那么均州也在两可之间。商州，就算是意外惊喜了。这背后或许有不少杨复光的努力。

    商州与关中平原紧密相连，扼住长安通往东南的道路。有了这四州之地，张寻就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藩篱”了。

    略微有一点小失望的是，他竟然只被封了一个小小的郡侯。大唐封爵总共有九等。他这南阳郡侯只是第六等。前面还有县公、郡公、国公、郡王、国王五等。他听说王重荣被封为了琅琊郡王，竟然比他高了四等，心里有些不平。杨复光的捷报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我张寻的军功第一呀。

    不过，他也只是稍稍有一点不平。地盘才是实实在在的封赏，封爵只是虚名而已。

    张寻回到府上，先拆看了另外四卷诏书，原来分别是给裴仲、张全、彭攒和黑齿暖男的。

    裴仲原本就因擒黄揆之功，被封为均州刺史。如今又被朝廷加封检校尚书左仆射。

    黄巢旧将张全，因全师反正之功，被封为涪州刺史，命其即刻赴任。

    黄巢旧将彭攒，因斩尚让之功，被封为峡州刺史，亦令即刻赴任。

    兴平镇将黑齿暖男，因破咸阳之功，被擢为左神策军捧日都都指挥使，调入禁军之中。命其于三个月内履新就职。

    张寻看后，不禁哑然失笑。大唐朝廷真有一套驭下的好手段，这四封诏书，竟然个个暗藏猫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