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决战五陵原（六）分割包围

    黄浩看出唐军的阵容奇怪，杨复光看着齐军的阵容也觉得诡异。怎么一万敌军，竟然清一色的骑兵，一个步兵都没有？

    骑兵好是好，但不是万能的。冷兵器时代作战讲究枪、骑、刀、弓、弩诸兵种协同作战。兵种间相生相克，各有所长。如果偏废，必有短板。因此杨复光见对方清一色的骑兵，也觉得奇怪。

    但身为主帅的敏感，还是让杨复光生出一丝警惕。他下意识的下了一道命令，让右翼的陌刀兵，向中间靠拢，缩小右翼和中路之间的空隙。

    陌刀兵刚一动，齐军就开始了行动。

    黄浩将一万人分成三队，他自领四千人按兵不动。派出两支各三千人的队伍，从左右两侧向唐军的侧翼斜插了过去。

    杨复光见状心里一惊。看敌骑的行进路线，不像要厮杀，更像是企图从唐军的侧翼绕过去。坏了，敌人想绕过战锋，攻击我军背后！

    两军对阵，一般来说都会把最精锐的部队摆在前面。后面是预备队。最后面甚至还有一些辎重兵等辅助兵种。战斗力越往后越弱。

    不过，想要攻敌背后，也绝非易事。因为对方的骑兵必然会拦截阻击。

    不幸的是，此时杨复光的手上竟然没有任何成建制的骑兵了。

    高塬与泾河之间，整个战场的宽度大约在四里左右。而唐军军阵的总宽度还不到一里。黄浩充分利用了己方骑兵的机动优势，从左右两翼同时包抄唐军。

    为了护住两翼，杨复光命令右翼游击待命的陌刀兵迅速向外侧移动，主动迎击敌骑。同时让邓唐军身后的第二梯队，向相反方向移动，企图遮蔽左翼。中路的邓唐军则原地不动，守住中央门户。

    唐军的反应似乎早在黄浩意料之中。左右两支骑兵都尽可能的向外扯动唐军。右翼的骑兵甚至已经在紧贴高塬的崖底行进。陌刀阵为了能够挡住敌骑，全速向高塬方向行进。距离中路越来越远。在陌刀阵和中路邓唐军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宽约一里的空隙。

    “门开了！”黄浩兴奋的大喊一声，亲率剩下的四千骑兵，全速杀入战场。

    远远望见敌军的行动，杨复光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自言自语道：“原来他们的目标是老夫啊！”

    在他身旁的杨守亮显得比杨复光还紧张。他说：“父亲，快让邓唐军向右移动，挡住那支骑兵啊！”

    “呵呵，来不及了。人腿哪里跑得过马腿。守亮啊，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这句话听得杨守亮一哆嗦。这股敌骑如果从陌刀阵和邓唐军中间冲过来，就将直面杨复光所在的第三梯队了。第二梯队此时已被左翼的另一支敌骑缠住，短时间内难以回援。

    此时邓唐军的临阵总指挥是马钊。他眼见一支骑兵要从己方军阵的右侧冲过，心中焦急。

    “杨公为何还不给我军下令？”他问身边的参军奚康。

    “现在我们帮不上忙。杨公只能靠他身边那五千忠武军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敌人跑掉！速速派人通知西川李将军，就说杨公遇险，速来增援！”

    远在两里外泾河边的黄头军使李鋋，此刻能够隐约看到奔驰的敌骑，也能听见震天的喊杀声。但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向忠武军靠拢。按照既定计划，他的任务是包抄齐军的后路。他很清楚中路杨复光的手中有多少人马，不认为中路会有什么危险，因此未作停留的继续向东南前进。

    战局瞬息万变，黄浩的四千骑兵，终于杀入了杨复光所在的军阵。

    此时在杨复光的身边，前后左右各有一只军队。前面是杨守亮统领的两千虞候军。左翼是鹿晏宏的忠武六军一千余人。右翼是庞从的忠武一军一千余人。身后是韩建的忠武七军。

    黄浩从右翼杀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庞从的忠武一军。两军撞在一起，一片人仰马翻，枪折矛断。

    忠武一军虽然死死抵住不退，但一千多人哪里挡得住四千铁骑的冲击。接战没多久，忠武一军的阵线就被冲成了弧形，中央处越来越薄弱，似乎随时可能被齐军冲破。杨复光令旗一挥，虞候军和忠武七军分从左右向齐军围了过去。

    黄浩见状，竟然叫了一声好。他振臂一呼，从四千骑兵中分出一千，由他亲自带着，又开始迂回唐军的侧翼。

    这就是骑兵的机动优势。面对清一色的步兵，简直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打哪就打哪。

    黄浩很快就绕到了另一侧，这边只还有一支孤零零的忠武六军。此时在鹿晏弘的指挥下，正在隔着唐军，向敌骑射箭。

    见敌骑很快就绕到了己方身前，鹿晏弘赶紧让弓手退后，枪兵上前。虽然眼看着敌骑向自己杀来，鹿晏宏却不仅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自己在杨复光鞍前马后的效劳了这么久，每战不离左右，如今终于要有回报了！勇救主帅之功，就在眼前！

    鹿晏宏也是久经沙场的，一眼就看出敌骑已经是强弩之末。对方这一路杀奔过来，跑了足有三四里路，且一直是疾驰的状态，马力早就应该接近极限。鹿晏宏怕跑了功劳，主动向黄浩迎了过去。

    忠武六军的表现要强于忠武一军。枪阵摆的极为紧密，并没有很快就被撕开口子。黄浩这最后一千骑兵与忠武六军陷入了苦战。

    一波攻击没能冲破忠武六军的军阵，黄浩长叹一声，带领手下向后退了一段。一是为了恢复一些马力，二是拉出冲刺的距离。他举头四望，越望越绝望。虽然自己距离唐军主帅已经仅有数百步的距离。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前方不远处，三千骑兵正在苦战。而且，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支正在回援的唐军战锋。眼看这三千骑兵就要陷入唐军的重围。

    战场南侧，三千骑兵还在“放风筝”似的与唐军陌刀阵缠斗。看上去一时也难以脱身。

    战场北侧，另外三千骑兵已经被唐军团团围住，原来泾河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一支唐军，人数甚至在万人以上。

    自己迂回穿插的壮举，终将以被分割包围的悲剧收场吗？黄浩喟然长叹，叔父的主力，现在到什么地方了呢？

    此刻，斐家崖西南方三里处的一条水渠边，上万匹战马正在饮水。

    这不是黄巢的主力。而是张寻亲自统领的一万唐骑。

    唐骑经过七八里的奔袭，终于绕到了赵璋军的侧后方。不过战马已经很疲惫。为了能以最佳状态作战，张寻下令全军休息片刻。让战马有个喘息之机。

    张寻亲自牵着战马，来到了水渠边。

    这条水渠叫做渭白渠，是一条人工开掘的灌溉渠，始建于西汉中期。已经在这五陵原上静静的流淌千年了。由于只是作为灌溉使用，渠水只像一条小溪，深仅一丈五尺，宽三丈到五丈之间。但长度很长，渠首位于郿县东北，引渭水，向东北流，流经武功、兴平等县，一直延伸到五陵原上的平陵、安陵、长陵等陵邑，最终从阳陵邑东南注入渭水。将一些支渠都算上，全长超过百里。

    望着面前的渠水，张寻的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此时此刻，尚让的三万人应该也正在上游饮水吧？黄巢一定会让尚让东援的。黄巢的主力又到了哪里呢？不知道肖虎那边会不会顺利，万一出什么岔子，就要面对黄巢和尚让的夹击，那就会凶多吉少啊！

    “上马！”张寻大喊一声。时不我待，必须迅速解决掉赵璋了！

    ……

    斐家崖北面的河滩上。

    黄浩经过数次尝试，都没能冲破忠武六军的军阵。他明白，自己的斩首行动失败了。唐军的战斗意志超出了他的想象。

    此时北面泾河边的三千骑兵已经被唐军全部歼灭。黄头军的人数优势太明显了。

    剩下的三支骑兵，拼死作战，终于各自突破了唐军的包围，合兵一处。但他们马上就发现，他们不过是落入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原本被引得四散的唐军，此时全都在向中央聚拢。他们似乎插翅也难飞了。

    黄浩大致清点了一下人数，还剩不足五千骑。这些人中，也多数挂彩，全都疲惫不堪。最要命的，是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本来这些人中，就有很多是赵璋的人马。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有成建制的骑兵向唐军投降了。黄浩明白，现在他的很多手下，甚至希望他死。

    黄浩立于垓心，挥舞着铁锤高喊：“弟兄们！只要再坚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皇上的四万大军就要到了！最终的胜利依然属于大齐！大齐永胜！”

    “永胜！永胜！”五千铁骑发出了最后的呼号。他们的呐喊声，掩盖了斐家崖方向传来的哭喊声。

    崖顶，一万唐骑忽然出现在了齐军的背后，万余人被驱赶到一处狭小的崖顶，三面皆是高崖，一面是凶如虎狼的唐军。齐军像被狼群驱赶的北美野牛一样，一批接着一批的摔下了高崖。就连大齐四相之一的赵璋，都摔成了一滩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