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临江台点将

    渭河南岸临江台上，汇集了西线唐军的所有主帅。此时如果黄巢手里有精确制导，只要照着临江台发射一枚导弹，就将完成一次史上最漂亮的“斩首行动”。

    平台之上，坐北朝南摆了三个主位。坐在正中间的，是诸道行营都统王铎。王铎左面是都监杨复光，右面是副都统崔安潜。

    左首第一位坐着京南行营都统、邠宁节度使朱玫。朱玫身后坐着邠宁行军司马王行瑜。

    挨着朱玫的是凤翔节度使李昌言。李昌言身后是凤翔行军司马李昌符。

    接下来是泾原留后使张钧，身后坐着泾原偏将张鐇。

    右首第一位，是奉天节度使齐克俭。齐克俭身后是神策军使宋文通。

    齐克俭身边是京南行营招讨副使、邓州刺史张寻。身后坐着邓州马军都将裴仲。

    然后是西川黄头军使李鋋，以及黄头军副使巩咸。

    末座还有天德军使顾彦朗、荆南镇将申屠、沧州镇将贾滔、许州镇将乔从遇、寿州镇将张行方，以及王铎带来的兴元镇将薛韬、梁璩等人。

    以上这些人，代表着长安西面十万唐军。依照杨复光和王铎的约定，这次战役，杨复光最多将能调集其中的七万人。

    会议正式开始，自然是都统王铎先说话。他打了一通官腔，说了些勉励大家奋勇作战的话，就看着杨复光，不再言语了。

    杨复光接过话茬，并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如今东线的战局很不利。河中危急，潼关难保。我们虽然身在西线，却不能坐视不管。自从同州失守，东西两线就被贼军隔绝。我们这次作战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打通东西两线，支援河中王重荣。”

    杨复光站起身，指着身后巨幅的作战地图道：“这次我们兵分三路。自西向东，分别攻击三个方向：咸阳、泾阳和三原。”

    诸将纷纷看向地图，对于这些从外地赴关中作战的将领来说，杨复光随便拎出这三个县，很多人还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地图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咸阳、泾阳、三原三个县，全都位于长安以北，与长安隔着渭河。但从距离上看，咸阳距离长安最近，与长安几乎只有一河之隔。当初唐弘夫攻进长安，就是先拿下的咸阳，从这里渡的河。

    咸阳东北五十里就是泾阳。泾阳再东北三十里就是三原。所以三原县距离长安最远。泾阳几乎是在长安的正北方向，挡在三原县之前。

    看到这个情况，诸将无不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三路兵马的利与弊。显然，攻咸阳的一路任务最险最重。咸阳一破，将直接威胁到长安的安全。黄巢绝不会坐视咸阳失守，必会派重兵解救。且咸阳城高池深，防守兵力最为雄厚。

    泾阳这一路也不轻松。长安的黄巢军如果救援泾阳，渡过渭河就将直逼泾阳。

    只有三原这一路较为轻松，距离长安最远不说，南面还有泾阳县隔着。黄巢军如果不彻底消灭攻击泾阳的唐军，是不可能打到三原的。

    就在大家心里都盘算着不想打咸阳时，杨复光又说话了。

    “三路之中，打咸阳这一路是佯攻。并不以破城为目的，只需吸引巢贼的注意力，牵制住一部分敌军即可。”

    闻听此言，诸将心中顿时了然。咸阳位置之敏感，打咸阳无异于要打长安，几乎就相当于要与黄巢决战。七万人一起上都未必能胜，还兵分三路，如此不合常理之举，显然就是佯攻嘛。大家此前都在盘算利弊，竟然忽略了这一层。

    如此看来，三路任务的难易程度又将发生变化。是真打还是佯攻，黄巢军终会发现，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一旦对方认定唐军打咸阳为虚，救河中是实。就一定会派重兵解救泾阳和三原。那么，首当其冲的泾阳一路，就变成了最难的任务了。

    给了众人一段消化的时间，杨复光再度开口：“想必大家对于哪一路的任务最难，都已了然。这个作战计划是我制定的，这最难的任务，自然不会让别人去担。泾阳，就由我亲自去打！”

    杨复光这话，诸将听了无不服气。赞叹老宦官的胆识的同时，也都长出了一口气。

    “但我麾下兵力有限，忠武军和邓州军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余人。凭我自己的力量，怕是啃不动泾阳这块硬骨头。不知哪位将军愿与老夫同去，立此头功？”

    杨复光此言一出，临江台上顿时静得出奇。诸将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弄出一丝响动，被杨复光误认为是要主动请缨。

    杨复光看看朱玫。朱玫抬头望天。又看看张钧，张钧只扭头盯着朱玫。

    这时张寻伸手使劲掐了一把身边的“老哥哥”李鋋，疼得李鋋一皱眉头，却不敢发作。只对张寻怒目而视。张寻嘀咕道：“当初谁说要当先锋来着？”

    “喔？李将军有话要说？”杨复光不失时机的问道。

    李鋋心里这个气呀，这老宦官耳朵怎么还不好使了呢？明明是张寻嘀咕了一句，你怎么听成是我？

    但他又没法不应声，众目睽睽之下，老上级崔安潜又在前头坐着，他不想认怂。一时间热血上涌，川人那种不服输的脾气就上来了。他腾地一下站起身，高声说道：“老李愿与都监同往！”

    李鋋这一主动请缨，气得他身后的副将巩咸直翻白眼。其余众将却是立即爆发出一阵啧啧的称赞声。能听得出来，都非常的由衷。

    杨复光道：“李将军为诸将表率，果然忠义第一！不过，你麾下黄头军一万五千人，我这一路怕是用不了这么多，巩副将的五千人马，就去佯攻咸阳，这样分配，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都监此议甚善！”巩咸赶忙站起来应承道。

    “很好。剩下两路，难度虽然有别，却也差不太多，就不用我再点将了吧？”

    奉天节度使齐克俭马上站了起来，说道：“末将愿与巩将军一道，佯攻咸阳。”

    李昌言不甘人后，也道：“末将也愿去攻咸阳。”

    “好！这样的话，打咸阳这一路兵马就够数了。攻三原这一路，就请朱都统挂帅，张留后为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朱玫和张钧听了，心里都乐开了花。真是吉人天相，果然分到了最轻松的任务。有杨复光和李鋋的两万大军在泾阳顶着，拿下三原将不费吹灰之力。距离长安又远，即便另外两路唐军败了，他们应该也能全身而退。这真是一个躺着也能完成的任务。

    朱玫和张钧一齐站了起来：“末将愿往！保证拿下三原！”

    “好！只要我们拿下泾阳和三原，同州就将面临我军与河中军的两面夹击。不仅河中之困可解，甚至同州亦有可能收复。请诸将速速各归驻地，厉兵秣马，做好准备。十日之后，待冬麦收割完毕之时，就是我军出击之日！”

    “喏！”

    作战部署到此结束。此役杨复光总共动用了六万多人马。剩下那些手下没有多少兵马的各地镇将们，就负责留守武功、奉天等地。都统王铎除了开场白，全程几乎一言未发，一副任由杨复光去折腾的样儿。

    待诸将走后，杨复光回到武功，又召开了忠武军范围的作战会议。参会的有张寻、鹿晏弘、王建、韩建、晋晖、庞从、李师泰、张造、契必阿大、杨守亮、裴仲、郑绍余等人。

    杨复光关上门说话，一挥手撤下了盖在议事厅中央的一块巨幅苫布。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座山河走势沙盘。

    “这沙盘上是什么地方？”杨守亮率先发问。

    “是鄜州最南端的金锁关。”杨复光解释道。

    “我们不去打泾阳？”

    杨复光闻言，脸色一沉：“是谁说我们要去打泾阳？”

    张寻听见杨守亮这句问话，心里也是一惊。临江台上的议事内容，是绝密。当时杨复光已经三令五申，要求与会的人不要将会议内容透漏给任何人。杨守亮当天没有参会，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杨守亮自知失言，禁口不语。

    “散布谣言，私下议论军机，该当何罪？”

    杨守亮扑通一声跪下，告饶道：“儿子一时失言，恳请父亲大人恕罪！”

    杨复光不再理杨守亮，也没让他起身。杨守亮就跪在那里。

    “今天的会议内容，有谁胆敢露出去一个字，杀无赦！”

    “喏！”众将齐声应允。

    “十日后，我们将进逼兴平，与奉天、醴泉等地的友军汇合，迅速拿下兴平，然后直逼咸阳。之后我们将绕过咸阳，不做停留，直奔金锁关。我们的任务，就是在金锁关埋伏，等待黄巢军上钩。届时，与我们一起在金锁关埋伏的，还将有鄜州的保大军、夏州的定难军……”

    杨复光部署作战的时候，张寻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杨守亮竟然知道了临江台上的会议内容。那么他会不会也把今天的会议内容透露出去呢？如果被朱玫和张钧等人知道了忠武军不会去打泾阳，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