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鬼鬼祟祟的僚人

    郑绍余竟然让张寻交出安化公主。张寻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怒斥道：“你就这样没有同情心吗？安化宁死也不想下嫁，你想逼死她吗？！”

    “可是……可是公主失踪，祖父就难逃干系。垂芳既然已经知道实情，就实在无法坐视祖父遭此无妄之灾啊。”

    “郑相公顶多是受些责罚，安化却要殒命。孰轻孰重？好了！此事断不能答应你。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为我守住这个秘密，休要再提！”

    郑绍余被喷了一顿，垂头丧气正要离开，却又被张寻叫住。

    “垂芳，借我一辆马车。”

    “杨兄不是骑马来的吗？”

    “给公主用，我总不能直接用马把她驮走吧？”

    郑垂芳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却也只能去乖乖备车，谁叫自己欠了人家一条命呢？

    张寻把公主带回了住处，安化的烧已经退了，但仍然很没有精神。于是让她先独自在后院歇息。

    张寻心中忧虑，身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带着这么金贵的一个女孩子，该如何照顾呢？处处都不方便啊！

    但他此时更忧虑的还不是安化公主。自己不远千里来到成都，本以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对各方势力关系的把握，能够轻松的帮助杨复光当上都监。却不成想，一条又一条的路被堵死。杨复恭、田令孜、郑畋……全都不肯帮忙。因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张寻把自己关在屋中，连午饭都没出来吃。

    奚康知道此行定是又不顺利，但他似乎对张寻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更感兴趣。他偷偷询问契必鸿女人的身份，契必鸿只瞪了他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

    奚康道：“得了，是我瞎cao心了。我是有一事疑惑，才想打听这个女子的来历。你当我是那样爱讲闲话的人？”

    “你疑惑什么？”

    “难道你没注意，那女子一进院子，凹森就一直盯着她看吗？”

    “什么？竟有这种事？这个该死的夷僚！真是色胆包天！看我不去打他个满地找牙！”

    “且慢！此事你暂不要声张。我怀疑这个僚人有事瞒着咱们。夏侯云说，昨夜凹森竟然偷偷溜了出去，直到四更天时才回来。”

    契必鸿一听，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本以为这僚人不过是一个侥幸逃得性命的土人，撵他不走，应该会珍惜这口饭吃。却没想到还行事如此鬼祟。回头想想，其不愿意离开众人，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事应该禀明将军。”契必鸿说。

    “没错，但是在这之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为了防止女子出什么意外，希望你能一直盯着凹森，不让他接近女子。”

    “这事包在我身上！”

    没想到契必鸿嘴还挺严，奚康唠了半天，也不知道女人究竟是谁。他本还指望通过女人的身份，来证实他对僚人的一些推测。如今没有办法，只能去找心情不佳的张寻了。

    张寻听了奚康的叙述，心里一惊，他说道：“这事你不要怪我瞒你，女子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以这个女子的身份来看，凹森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识她的。如果他真的认识，那就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僚人！”

    “要不要马上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

    “不用。此时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现在抓人很有可能所有线索就断了。”

    “那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告诉夏侯云他们，从现在起，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状况！”

    张寻猜不出那个僚人究竟会是怎样的身份。难道和青衣人是一伙？那这曹知悫的本钱也下的太大了吧？当时三四十个僚人，只活了这一个，恰好就是探子？或者那一伙僚人根本就全是探子所伪装？不应该呀，那伙土著轻而易举的就被官军剿灭了，哪里有特勤人员的样子？

    张寻百思不得其解。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这时忽然看到安化公主来找他，身后还跟着契必鸿。

    “喂，能不能不让他老跟着我？”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怎么？你的住处还不安全吗？谁会……啊！”

    安化公主的话才说到一半，忽然一支利箭从窗外射了进来。看角度是直取张寻，还是契必鸿手疾眼快，伸手一拦，箭正中他的右臂。顿时血流如注。

    “快趴下！”张寻一把将安化拽了过来，压在了身下。同时将桌案扳倒，挡在了他们身前。契必鸿则折断箭羽，冲出了屋外。

    “谁射的箭？”契必鸿问正在院子当中的夏侯云。

    “对面屋顶射来的，看到了两个黑影。刘虎贲已经带人追过去了。”

    “他娘的！竟敢来阴的！”说着话契必鸿追了出去。夏侯云叫了几声没叫住。

    此时院中只剩下夏侯云和另外三个踏白。宋蛮和奚康都进了屋去保护张寻。凹森也要进屋，却被夏侯云叫住。他不知道刺客跟这僚人有没有关系，因此只让凹森跟他呆在一起。

    “契必鸿怎么还没回来。”夏侯云有些焦急。他让另外三个踏白一个上屋顶，两个上前后墙，把住制高点。

    踏白领了命令，噌噌几下就都就位。不成想屋顶上的踏白刚一站稳，就哎呦一声栽了下来。是劲弩！

    果然是调虎离山之计！看来此前那两个黑影不过是要把他们引开，真正的杀招现在才到！

    敌暗我明，面对躲在暗处的弩手，夏侯云不得不以院墙做掩护。另外两个上墙的踏白也跳了下来。血rou之躯可挡不住劲弩。

    这时，只听院外弩机咔咔直响，十余支箭射透窗户，钉进了正屋。

    这样下去可不行！夏侯云心中焦急，如果任凭敌人向正屋放弩，将军就很危险。必须想办法接近弩手才行！

    “一会跟住我！”夏侯云压低声音说。两个踏白点头表示明白。

    夏侯云脱下戎袍，用枪尖挑着，用力将长枪掷出。仿佛一个黑影蹿出，霎时间引发了一阵弩箭。全都钉在了戎袍之上。就在这个当口，他纵身一跃，上了院墙。两个踏白紧随其后，也翻了出去。

    夏侯云是要趁着弩手刚刚击发一次，上弦的这个时机，翻出院子接近弩手。只是情急之中，忽略了跟在身边的僚人。结果凹森并没有跟随他们，只是蹲在墙角不动。

    此时两条街外的一座六层塔楼上，一个人正紧密观察着院中的情况。他见三个人从院墙翻了出去，立即吹了一声哨子。十个潜伏在附近的黑影纷纷现身，从后墙翻进了院子。

    看来这伙人计划缜密，部署周详，今天势必要置屋中人于死地！

    此刻正屋中，张寻和安化公主俯身躲在桌后。宋蛮把住屋门，奚康守住窗户。奚康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不等于不会用刀。唐代士人从来都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门窗都已守好，却忽视了上方。张寻只听上面哗的一声，屋瓦噼里啪啦坠落一地。紧随屋瓦落下的，还有十个蒙面的黑衣人，全都身背钢刀。

    此刻屋中的敌我力量是4：10，刨除一个累赘一样的安化公主，就是3：10。就这三个人，还有一个是书生。一个是投笔从戎的半吊子武人。

    宋蛮算是屋里的头号战力了，他脑子也转得挺快，一脚把门踹开，一是向屋外报警，二是打开出路。几个人如果被困在屋中，必死无疑。

    “将军，跟我冲出去！”宋蛮一边说着，一边向张寻身边靠拢，黑衣人一落地，就已经占据了正屋当中，将几个人全都分隔开了。

    张寻终于拔出了腰刀。这把腰刀，还是穿越之初从黑齿暖男那死了的都头身上缴获的。打那之后，他就从来都没用上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终于要杀人了吗？想想也好笑，穿越一年多了，自己从一介布衣混成了坐镇一方的刺史，散官忠武将军，却还没有手刃过一个人。

    他将安化公主挡在身后，看到宋蛮和奚康都已陷入几人的夹击，知道今天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他对安化说：“跟住我！”说完提刀向黑衣人冲了过去。

    此时奚康已经受了刀伤，自知无力保护张寻周全，只好纵身撞破窗户，摔到了院中。他举目四望，院中空无一人。不对，墙角处还蹲着一个人，是凹森！

    奚康匍匐在地上，大喊道：“凹森！护主啊！”

    奚康也是病急乱投医。凹森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老奴，体格虽好，但平时扫个院子都笨手笨脚的，他能护得了谁呢？

    没想到凹森听了，竟然真的从墙角站起身来。他几步走到院中，拾起夏侯云刚刚掷出的那杆长枪，竟然还把戎袍向空中一扬，唰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呜哇哈哈哈哈哈哈！！”

    僚人发出了骇人的笑声，整个屋中的人都听得清楚。此时张寻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两个围攻他的黑衣人知道这边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听见院中有人狂笑，几步窜出了正屋。

    一个黑衣人刚出屋子，就见迎面寒光一闪。等他看清时，胸口已被长枪贯穿。杀了他的，竟然只是一个断发纹面的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