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这不是碰瓷吗？

    周喏还在睡觉。张寻不敢回自己屋，只好去东厢房跟贺齐挤一挤。不知明天王析见到周喏，会发生什么。他辗转反侧了半宿，几乎没怎么合眼。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四更天刚过，他就借口处理军务，匆匆起床。此时天才微微亮，张寻不敢点灯，摸着黑推开房门，慢慢出来，又将门轻轻掩上。

    “将军好用功，竟然起这么早？”

    一句话吓得张寻一哆嗦，是王析的声音。杨复光的干女儿此刻就站在庭院当中，手里还拎着一把三尺多长的宝剑。剑已出鞘，隐隐闪着寒光。

    “王姑娘起的更早，你这是？”张寻指着王析手里的剑问。

    “哦，这个啊。”王析熟练的舞了几下，唰的一声将剑入鞘。“效仿祖逖，闻鸡起舞而已。”

    张寻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人家是在晨练。

    “这个习惯好，得保持。”说着话他就要往外走。

    “将军哪里去？”

    “军中有事。”

    “吃过早饭再去不迟，析儿熬了粥了。”

    “不不，恐误了事。”他已走到了大门口。

    “那析儿就不耽误将军了。将军不在正房睡，可是有贵客？不知有几人，可否要吃早饭，析儿问问去。”王析提剑就要去敲房门。

    “慢着！”张寻不想再跟王析在这打哑谜，心想你昨晚来的，怎能不知道我房里有人？

    “王析，你来干什么？昨晚怎么住在我这？”

    “肖都头离开长葛，我随他一路来的。本来只想见见干爹，他老人家却非要让我也来见见你。看来干爹他是瞎cao心了，某人根本不愿意见我。”

    “姑娘错怪了，我并非不愿见你。只是姑娘来之前，好歹知会一声，我好准备一下。否则草棚陋室，恐辱没了姑娘。”

    “呵呵，真会说话。那请问将军，昨晚为何跑到厢房去睡，这正房里睡的，又是何人？”

    “这……”要不要实话实话呢？张寻很纠结。

    嘎吱一声，正房的门开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将军何时起的？喏儿独自睡了半宿，枕席好生冰冷。”

    得！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二位还是对上了。张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不知唐朝女人是不是也像后世一样爱争风吃醋。

    “呦，这位meimei有些眼生啊。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跟随杨公这么久，都不曾说你已有妾室。否则析儿这次来，怎么也得给meimei备份见面礼不是？如今两手空空，竟失了礼数了。”王析的表现还算冷静，只是句句有骨，字字带刺。

    周喏却不曾正眼看一眼王析，只是略带嗔怪的问张寻：“将军，这女人是谁？可是疯癫的？为何女儿家舞刀弄剑？还胡言乱语说喏儿是妾室，将军还不快把她撵了？”

    完了，果然该撕的还是要撕。张寻赶忙止住周喏，说：“不要乱说，这是杨都监的干女儿，王析王姑娘。”

    周喏听见对方是监军杨复光的干女儿，果然不再像刚才那样傲娇。人家的靠山可是他爹的上司，掌握着他们周家的生死。周喏也是知道深浅的，赶紧换了一副恭顺的面孔，朝王析施了一礼，柔声道：“原来是王jiejie，喏儿有眼不识泰山，说话唐突了，请jiejie不要往心里去。”

    “呵呵，小娘子倒挺会见风使舵。只是不甚懂得廉耻，可曾过了门拜过堂么？就在男人房里过夜。别叫我jiejie，我可没有这么没羞臊的meimei。”

    王析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周喏也是出身豪门，从来万千宠爱，何曾受过这些话？然而一腔怒火却无法发作，只能化作委屈，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王析，别太过分。这位周喏姑娘，是节度使周岌的千金。”

    “呀！那可真是奇了，周使君的家教，原来这么严的？女儿出阁了，都不让外人知道的，偷偷摸摸就洞房了，呵呵呵！”

    真是伶牙俐齿啊！张寻心想，这门婚事，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推掉。否则王大小姐口齿这么伶俐，以后夫妻间吵架怕是都吵不赢，日子还怎么过？

    周喏再知好歹，也毕竟是个不到16岁的少女，脑袋一热，也顾不了那么多，抹了抹眼泪，说：“看在杨公的份上，我叫你一声jiejie，但你毕竟姓王不姓杨。杨公能待在许州不走吗？忠武军节度使还是我阿爷。王姑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呦呵！小娘子还会威胁人了！”王析竖起两道柳叶弯眉，撂下狠话：“信不信我让干爹现在就灭了你们周家！”

    “好啦！”张寻忽然大声说：“都别拼爹啦！”

    见张寻发话，两个少女确实都不言语了，但并不是被劝住，而是都想听听张寻接下来要说什么。刚才张寻说的话，她俩谁都没听懂，啥是拼爹？

    “喏儿，跟我走，我送你回家。”

    周喏一听，慌了神：“将军！喏儿知错了！您不要喏儿了吗？我已经是将军的人了，如果将军嫌弃，喏儿真的没法……没法活下去了！”说着竟然跪倒在地。

    王析在一旁冷笑旁观。张寻感觉很无语，心说周喏啊周喏，你这跟碰瓷有什么区别。趁我醉酒就来了一出美人计，死活都要我负责，这个哑巴亏，不能吃！

    张寻也不劝周喏起来，一把将其拦腰抱起：“别哭了，见了你爹，我自有分辩。”

    节度使府，周岌见宝贝闺女竟然被送了回来，脸色十分难看。

    “张将军，喏儿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对她？”

    张寻死死盯着周岌的眼睛，过了一会，才说：“周使君，你这么做事，让我很为难啊。”

    张寻的话让周岌琢磨了很久，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不可能啊！

    “可你这么做，也很让我为难啊，你就把她这么送了回来，我这闺女以后还怎么见人？”

    “呵呵。我张某人昨天的确贪杯了，但酒后可以有戏言，办事却不能儿戏吧？特别是嫁闺女这种大事。周喏好歹也是一节度使家的千金，这像个什么样子？哪怕送个婢女，也比这光明正大。她到底是不是你亲闺女？”

    周岌被说得挂不住脸，叹口气说：“唉！确实是我糊涂了，昨日乘着酒兴，报恩心切，就办下了这样的糊涂事。但我是一片好心啊，绝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周岌说得是实话，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倒贴闺女这种事，还能有人不乐意。

    “的确是美事一桩，如今变得不美，一是周使君办得草率。二是，也是事有凑巧啊。”

    “何事凑巧？”

    “恐怕周使君还不知道，我早已有婚约在身，未过门的妻子，乃是杨公的干女儿。所以，周使君的美意，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竟有这等事？”

    “正是。”

    “这……”周岌眼珠子转了几转，说：“倒也无妨，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

    这话可把张寻惊着了。什么？听周岌的意思，竟然想让自己闺女做妾？

    “这可万万使不得，周公的千金，怎能做妾？”

    “做得。”

    “做不得。”

    “做得做得。”

    “做不得做不得。”

    周岌忽然作色道：“张将军这也要推辞？难道我周某人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我的亲闺女给你做妾都不配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周某人再无面目再见将军了！”

    周岌看来真的有些怒了。张寻不想现在就撕破脸皮，无奈的叹了口气：“唉！使君这又是何苦？某只是不想委屈了令爱。罢了罢了，既然您如此坚持，我就答应与喏儿的婚事，不过……”

    “不过怎样？”周岌转怒为喜。

    “要等我与正室完婚之后，才可迎娶令爱。否则与礼不合。”

    “没问题！”

    回去的路上，张寻想了一路，总觉得事有蹊跷。周岌为什么就那么急着要把闺女嫁给我呢？不惜做妾，不惜放下脸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报恩？张寻不信。但是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又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一到家，他就赶紧让人去叫施惊墨。

    王析还在府上没走。张寻只好硬着头皮，再来见这个未过门的妻子。

    “送走了？”

    “嗯。其实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不用说了，贺齐他们都跟我说了。我也知道你没有纳妾。但这些并不重要，别以为我真的吃了你的醋，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来见你，一是干爹要求的。二是，为了我弟弟洛欢。”

    “洛欢没回长葛？”

    “没有。他虽然赌气走了，但其实还想在你这从军。哼，也不知道你这里到底哪好，就迷了他的心窍。他嘴上没说，但我明白他想让我来说情。话我已经带到了，你给不给这个面子，我也说了不算。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告辞！”

    王析说完转身走了。张寻忽然有种想挽留的冲动，但又似乎没有理由。他只是将贺齐叫过来，让他去把王渑找回来。

    不一会踏白都都头施惊墨来了。张寻把昨晚和今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说周岌这是为了什么？”

    施惊墨说：“属下倒是有一个猜测。不过暂时还无法证明。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不出一个月，周岌定会派人来找将军。到时，属下一定会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