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森、神、生
宁静。 万物静谧。 山兽神森之夜，万鸟静绝。 树叶微微地摇曳，灵魂也安静睡去。 璀璨的星空化作绝美的画卷，大自然那不能言说的华美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万物。 神之眷顾之处，皆为人类无法想象的存在。 凡人若能窥见这没有被污烟玷污的神之森，没有被污水所染的湖泊，定会有所觉悟。 然后，出现了。 月的另一端，浮现出巨大的虚影。 宏伟的人形体内闪烁着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的无数闪光，背上那如同触角般的胡须缓缓地飘动着。 那一瞬间，森林升华了。 万物沉寂的局面被打破，无数的树灵从栖息之地醒来。不约而同地爬到古老的大树之上仰望着云端之影。 虚影开始走动，没有带起一丝的声响。 像是存在着，又像是没有存在着。仅存在于人类的想象之中，此刻终于降临于凡间。 神明啊。 能言语的，不能言语的，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 万物，歌颂着，赞叹着，欢悦着。 山兽神啊。 虚影由走化跑，无数的树灵静坐着，祈祷的力量不断凝聚成洪流流入虚影之中。 然后，虚影抬头仰望即将被日光驱散的浓雾，开始了融解。 不断溶解的虚影变得越来越小，但它仍然向前跑着。 最后，在某处停止。 仰起头，虚影化为新的姿态，向万物宣告。 昼临。 ………………………………………………………………………………………………………………………… 草丛里一个熊头睁着眼静止不动，看起来分外吓人。 随着山兽神那宏伟的动静之后，熊头开始抖动，原来是披着熊皮的人。 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与阿席达卡同行的疙瘩和尚。 “哦！出现了！出现了！”疙瘩和尚惊喜地望着巨大的虚影，一边朝身后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在干什么啊！还不过来看看，你们披着臭烘烘的野猪皮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山兽神吗？” 而披着野猪外皮的二人则瑟瑟发抖地蜷缩着，一边尽可能地把视野离开山兽神。 “不要直视山兽神……眼睛会、会腐烂的！” “你们也算是西国的猎人吗！”疙瘩和尚朝二人呵斥道：“这可是天皇的命令！” 说着，疙瘩和尚从熊皮下取出了那副诏令，朝两人说道：“天皇想要长生不老，这山兽神的脑袋是必须的。如果掉脑袋的不是山兽神的话，那么就是我们掉脑袋了！” 山兽神不知何时已经减缓速度，在一片湖泊前停了下来。 “这是山兽神在夜间的形态，等到天亮它就会在栖息地变回走兽。到那时就是我们的好机会。”疙瘩和尚密切留意着山兽神的动向，跟后面两人说道。 “噢噢！它停下了！在那里变回走兽了！泽西快记住地点！大郎赶紧绘制地图！”疙瘩和尚突然激动地喊道。 山兽神弓下腰，俯身低向了那片湖泊。就在这时巨大的虚影轰然崩塌，巨大的灵力洪流化作无边的飓风吹得巨树不断摇曳，树灵们抓住树根才没有被吹飞。 巨大的灵力洪流瞬间席卷了漫山遍野，湖泊以中心不断泛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守护着阿席达卡尸体的亚克路抬头望去，巨大的虚影不断凝缩成一个微小的个体。 一只奇异的蹄子踏上了绿岛。蹄下长出了无数的花朵和绿草。 然而蹄子踏起后，花朵和绿草全部都枯萎了。另一只蹄子再度踏下的时候又长出了无数的花朵和绿草。 一路走来，蹄下生命不断幻灭，匪夷所思的画面超乎了常识。哪怕是亚克路也朦朦胧胧感觉眼前的存在是伟大的。 生长着巨大鹿角的麒麟，低头望向阿席达卡的尸体。 山兽神诡异、带着意义不明微笑的红色人脸像是一张面具，两只赤眼静静地看着已逝的生命。 于是，山兽神呼吸了一下。 这时，阿席达卡旁边的，那株由珊亲手栽培的绿草枯萎了。 绿草的生命被山兽神的一个呼吸取走了。枯萎的黄叶随风飘落在阿席达卡的尸体上。 山兽神慢悠悠地走向阿席达卡，仔细地观摩起来。 半响，山兽神停下了。 作为在场的唯一见证者，亚克路见证了神迹。 无论是何等的生灵，都不能不对眼前的神迹感到惊恐和向往。 禁止言说的神迹。绝对的禁止。 一切生灵都渴求的神迹。 生命，被延续了。 ……………………………………………………………………………………………………………… 疙瘩和尚三人组追寻着山兽神的踪迹，翻山越岭走了很远。 穿着熊皮，贴着石壁在崖壁间前行的疙瘩和尚像是听到什么一样，望向了山的另一端。 “大祭司，怎么了？”后面披着野猪皮的跟班疑问道。 “你们过来看看。”疙瘩和尚朝远方示意道。 跟班们朝疙瘩和尚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山间无数飞鸟被惊奇，似乎是有什么巨大的动静导致它们动荡不安。 如此数量的鸟雀都动乱，这动静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事实上，不要说疙瘩和尚了。就连有些能耐的猎人都知道，这代表两种情况即将发生。 一是天灾。 疙瘩和尚和跟班们望了望周围，晴空万里完全不像是有天灾的迹象。 “是野兽迁移吗？”疙瘩和尚怀疑道。 “大祭司！”跟班突然朝疙瘩和尚喊道。疙瘩和尚立刻会意朝下方眺望。 “好……好多野猪啊！”疙瘩和尚惊讶道。 没错，无边无际的野猪。野猪们全部都秩序井然地沿着山路一排一排地走上山去，如此井然的动作已经不能算是“迁移”的范畴了。 军队。 唯有军队，才能解释这毫无缘由的秩序。 但是，疙瘩和尚却不对这个荒唐的答案感到怀疑。作为资深猎人的跟班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不像是这里的野兽，更像是从其他地方迁移过来的。很有可能是由知名的山神带领过来的。”猎人冷静地判断着当前的情势。 “等等！你看那边！”疙瘩和尚突然震惊地望向那处的山顶之上。 “那是……那是镇西的乙事主啊！！那个百年的妖怪！”猎人立刻辨认过来，随即难以置信地喊道：“它到这里究竟要干什么啊！” 目测超过三米高的超级巨大野猪屹立在山顶之上，白色的皮毛和巨大的胡须更是让它看起来越发地悚人。 更令人发毛的，是从那巨嘴中露出的几根巨牙，雪白锋利的野猪牙似乎想要把人贯穿。 “镇西？这么说它是渡海而来的？”疙瘩和尚愣了一下，随即朝跟班问道。 “没错，我见过它。”跟班这时显得异常地严肃：“这家伙是名副其实的妖怪。” 野猪神乙事主察觉到什么，把目光转向远在山另一端的疙瘩和尚他们。 浑浊苍白的眼眸穿过空间，毫无保留地照射在三人身上。 “被发现了！快逃！”疙瘩和尚大惊，立刻带头飞奔，跟班紧随其后。 “嗷呜……吼！！！”乙事主抬起头，朝天空狂吼着，其他的野猪也响应着乙事主的吼叫声，不断地吼叫起来。 震天的吼声吓得三人慌忙逃窜，疙瘩和尚在湍急的河川之间突起的石头上不断来回跳跃着，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一般，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疙瘩和尚居然还穿着那高得过分的长木屐！ 两位猎人虽然没有疙瘩和尚那诡异的身法，但是也毫不逊色地在河川间来回跃动。 疙瘩和尚担忧地朝远方望去，这片山间被到来的野猪族群所霸占了。 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