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画中仙莲】
“一画可观心?以画来观心?” 瑾萱面不露惊但心中却是骇浪滔滔:“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应该不会,他只是说他能看到我看到的,并没有说能看到我的思想。瑾萱你不能慌,不能慌。” 想到此间瑾萱强压心中恐慌,玉指拾起墨锭开始缓缓在砚台中环动,待漆黑的墨汁伴着淡淡的墨香慢慢盈满砚台之际,幽冥知会瑾萱到书案前不远处择一个她自己觉得最优雅清丽的姿势站定。 瑾萱知道幽冥这是要为她作画,一股莫名的喜意和莫名的羞涩自心中油然而生。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很是错愕,因为她很小便进了乐坊司,随着年龄渐渐长大,风姿初现的她自然受到了司里管事的注意。 在确定她以后定是一个倾国佳人后,管事每隔三月半便载请来画师为她画像,然后再将那些画像通过一些乐坊司的渠道送到白帝城里诸多达官贵人以及风月楼子里,为的就是以后她出坊时能卖一个好价钱。 所以说她对画像这事早都已经从初时不明所以的紧张羞涩慢慢发展到渐懂世事后的厌倦烦恶,再到最后便是黯然接受命运作弄的麻木无感。 由于有这样的一个发展过程,所以对于幽冥要给她画像这事,她可以有很多种情绪,就是不应该有喜意和羞涩。 喜意,羞涩,再加上那一份因为这两种情绪而衍生出的错愕交织盘绕在一起,她哪里还能做出优雅清丽怡然自得的姿态? 看着她那不自然的,一点都不具美感的站姿,幽冥的嘴角轻轻扬起,微笑道:“我心中一直有个不大不小的疑惑,现在倒是解开了。” “什么疑惑?”瑾萱不解问道。 幽冥随手提起笔架上的一支极细的毛笔,说道:“我虽然对乐坊司的了解不是很多,但是也对那里面管事的做事方式多少有些耳闻。以你的容貌技艺这些年里白帝城中定是有很多名声在外的画师为你画过像了,而那些画像的去处你也一定是清楚的,所以我自见了你后就在想,难道这些年白帝城里的审美趋势发生了变化?如若不然你怎么能在乐坊司待这么多时日?” 听了幽冥的话,瑾萱眼珠转转便明白了幽冥是在讽刺她此刻的姿态很是难看,娇容一颤心想:还不是你这让人琢磨不透家伙,弄得人家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见她的脸色又变得不自然了几分,幽冥脸上笑意更浓,一边让她尽量放松,想想天上的飘云,树上的鸣鸟,草地里的野花,然后便开始笔毫染墨画了起来。 瑾萱看得出,幽冥画得很认真,时不时抬起头看她时的眼神中盈满了欣赏和怜爱,就仿佛此刻立身于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他揽入床榻肆意玩弄的女人,而是一株美得惊天动神的仙莲。 这株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在这暮春暖雨后亭亭玉立于莲塘中,绽放出脱俗惊艳压倒群芳的一幕光景。 幽冥右手持笔,左手挽住右臂宽袖子,鬓边一缕黑发从耳后落下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的摆动着。 看着看着,瑾萱竟是渐渐痴了。她的脑中渐渐变得空旷,周身的实物全部化为虚无,眼中只剩下了专注作画的幽冥。 思绪变得纯净了,她的神态自然放松了,僵硬去而神韵自来,应着她的变化,幽冥则是画得更加专注起来,脸上的笑意愈见浓厚,时而抬头观人时的眼神也渐渐从欣赏怜爱变成了沉醉。 作画的人画痴了,被画的人看作画的人看痴了,唯独只有画中的人渐渐鲜活了起来。 此刻,书案上宣纸中已然成了一方独立的天地,在这放天地中,有一座园子,园子里有一条长长的掩雨廊,廊外落着朦胧的春雨,洗得荷塘里的莲荷洁净如粉玉,廊中立着一位不着粉黛的美人,此刻正拈着一支从掩雨廊外斜伸而入树荷花朵专心观看,好似那花芯深处有一个大千世界。 画将成,幽冥初观整幅画便觉满意,但是渐渐他蹙眉微思起来,便是因为他总觉得这幅画还有哪里令他不满意,但是究竟不满意在哪里他却是找不到。
正在他要叫瑾萱过来帮他一同寻找不足之处是,书楼门外响起了琴琴的声音。 “少爷,晚饭已经做好了,您是要与瑾萱jiejie在书房里用饭么?” 这蓦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幽冥,让他感觉很是不喜,正在他准备发火之际他注意到书楼外竟然已经是漆黑一片,想来他和瑾萱已经在书楼中待了很久了。 他又看了看瑾萱,道:“站了这么久很累吧?” 瑾萱也是被琴琴打扰,脸上的痴态早已不见,回道:“有一点。” 幽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说道:“那咱们就去吃饭吧。” “等一下,我还没看看你把我画成了什么样子呢!” 说着,瑾萱来到书案旁,然后她便看到了书案上的那幅墨迹还未干透的画。 这一刻,她的眼中尽是震惊,因为这画画的实在是有些太过真了。真便是传神,传神就是有灵魂,就仿佛画中的那个女子是另一个世界中的另一个她。 看着瑾萱吃惊的眼神,幽冥拉起她的手,说道:“别看了,再看你就要进到画里面去了。一山不容二虎,一园不容两个女主,走吧!” 瑾萱被幽冥牵着恋恋不舍地出了书楼,随着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的琴琴一同来到了一间装修极度奢华的厅堂里,幽冥在进门前俯在琴琴耳边轻言了几句后,琴琴带着笑意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