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连带伤害
一都二府四城，这是弃舟国的核心所在。 所谓的一到三级镇市，其实都是辅助帝国扩疆所形成的底层制度，若说整个帝国中心权力的集结所在，只能在这七个都城之内。 四大城划分了所有镇市的疆域，对于杜家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了，是以光是兰凰这个朱雀城来使，杜启胜也丝毫不敢怠慢，而二府统领四城，权利的金字塔上，左文府的地位完全凌驾于朱雀城之上。 直到此时，杜天闻才真正明白了佘漆妩的背景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其他的话杜仑并未多说，在他看来，自己这个曾孙不是个愚钝的人，一语点明了要点，以他的悟性应该不难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于是，他换了话题：“卫木艮……还跟在你身边吧？” 杜天闻一愣。 “根叔……这些年一直都护卫在旁，半步不离。” 杜仑点点头，半晌后，他叹了口气：“也是难为他了……一个臣级高段的能力者，这些年来一直守在你身边，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不过等你成为家主，卫木艮他……唉，只希望他不会因为当年的事情继续消沉吧……” 话语间，杜仑似乎对卫木艮知根知底，关系并不简单。 杜天闻想了想，突然问道：“曾爷爷，我十岁时您就让根叔在我身边做了护卫，那时您只告诉我，他是您的旧友之子……如今孙儿也已经成年了，不知曾爷爷可否告知孙儿根叔当年到底经历了何事，若有孙儿能够帮衬的地方，也算不负根叔这么多年的照顾了。” 当初对外和所有人的介绍，对根叔的救命之恩其实只是虚言，真正派他跟在杜天闻身边的，其实是二代家主，杜仑。 听到孙儿的问题，杜仑面上露出追忆之色，看了看杜天闻，终于缓缓道来。 “木艮，他是个可怜人……” …… 百年前，当关于二级镇市的规划初步确立，二府四城包括十六个一级镇市中，无数拥有野望的能力者奔涌而出，开始了建设二级镇市的计划。 那时出现的能力者太多了，人数足足有有着近百万，全都带着美好的梦想从府城中散布出去，激昂亢奋，期待着建功立业的未来。 然而，开辟镇市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百万能力者，最终存活的十不存一，而覃焕和杜升，便是其中的两个幸运儿。 他们本是好友，新法令颁布的时候，一齐带着妻儿一路南行，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征伐作战。 因为修为根底不错，他们的身边逐渐聚集起了其他的能力者，在无数人的牺牲中，终于开辟出了一块新的土地，以他们的姓氏命名，成为了他们新的家园。 覃杜镇建立，一切按部就班的发展着，可问题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贪婪、权欲、嫉妒，是人类无法豁免的致命缺点，哪怕是战争中培养出来的深厚情谊，也无法阻扰这些阴暗的滋生。 经年的战斗，覃焕和杜升早已过了当初那种因为同一个梦想就可以托付后背的年纪，两人的心中，都开始对覃杜镇的资源分配起了心思。 有了这些计较，矛盾也便渐渐地激发了出来。 杜仑是杜升的次子，他随着父亲南下，一路见证了覃杜镇的崛起，可同时，也见证了覃杜两家的决裂。 离覃杜镇建立不过寥寥数年的时间，覃焕和杜升就彻底的闹翻了。 决裂的开端，是因为杜升长子，也就是杜仑的哥哥杜羽的死亡。 在一场两家共同派遣的蛮兽围剿之中，已是臣级能力者的杜羽却惨死在蛮兽嘴中，而覃家同去的覃焕之子覃鸣，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对长子杜羽的看重，让杜升从此红了眼，一口咬定杜羽的死因与覃鸣有关。 覃家与杜家的决裂争端也就这样展开了。 因为矛盾的产生，各种明争暗斗在镇内出现，最后越闹越大，将当初跟随覃杜两家一同开辟了新镇市的其他能力者也都牵扯了进去。 卫家和李家便是其中的两支家族。 最初，无论是卫家还是李家，都与杜家交好，而杜仑和卫木艮之父卫楚竜，以及李家的李斐图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因此，他们的儿子也便自然而然的结交在了一块儿。 卫木艮，和李斐图之子李冉，是当时覃杜镇内风流的两位骄子，一位修的是宙道，另一位修的则是幻道，都是极为稀有的功法类型，年纪轻轻就都突破了臣级，可谓是镇内出了名的天才。 然而英雄难过美人关，两人间发生了一件狗血的事情。 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非但如此，这个女人还偏偏姓覃！ 就这样，两人和覃焕的孙女覃蓉发生了各种纠葛，他们与杜家的关系也便因此疏离，直到卫木艮与覃蓉完婚。 两位俊才的争夺，看似以卫木艮的胜利而结束，而李冉也没有表现出嫉妒之情，依旧和卫木艮保持着挚友的关系，在婚礼上送出了自己的祝福。 而一年后，这对新人便诞下了一子，取名卫思然。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娇妻在旁，让卫木艮每天都活得无比的满足，甚至自觉避开了覃杜两家的视线，安心抚养着自己的儿子。 可是，这种日子终究还是结束了，结束在卫思然十九岁的那年。 一次早归，卫木艮发现自己同床二十年的妻子，竟然和自己的至交好友在一起亲吻！ 怒火在脑子里焚烧着，让他直接忘掉了所有的理智，当即就和面带惭愧之色的李冉战作一团。 可战斗进行到一半，卫木艮却发现这个当初与他同样修为的好友，如今的修为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两人打了足足一天一夜，他也没能奈何得了对方。 最后，李冉一掌逼退他，转身从他的面前消失不见。 经此一役，卫木艮的情绪大变，看了眼自己那惶然的妻子之后，便再也未归过家，整日都在酒馆之内滚爬，没了半点当初的意气风发。 曾经的天才就这样沦落了，沦落成了一个嗜酒如命的疯子，让无数人扼腕叹息。 不过，如果事情只是到此为止，那可能就没有了杜天闻身边的根叔了。 消沉的时光持续了大半年，醉眼迷蒙的卫木艮再次和李冉相遇了。 这次相遇并非意外，而是李冉主动找到了酒馆。 看着卫木艮那副胡须满腮的样子，李冉的脸上充满了惭愧之色，劈手抢过酒坛便往自己嘴中直灌，一坛酒顷刻见了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了，面对夺妻之友，卫木艮没有半点反应，酒坛被抢，他就伸手又提起一坛，低头盯着桌面，和李冉沉默对饮。 当酒全部喝完，卫木艮已经醉昏过去后，李冉终于开了口，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覃蓉从一开始便是覃家为卫木艮和李冉所设下的一个句，目的就是为了用美人计让他们离开杜家，反投覃家。可是在两人的追求当中，覃蓉这个女人却真正动了感情，爱上了两人中的一个。 她爱的，是李冉。 感情一旦爆发，过程便是不可收拾的。 在覃蓉的坦白之下，李冉很快知道了真相，想到自己因为覃家的计谋和多年好友关系尴尬时，不由得心生懊恼，想要修补与卫木艮之间的友情。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的决定——将覃蓉推给了卫木艮。 婚礼之上的祝福，其实并非虚言，可看着自己爱的女人成为他人之妻，李冉心中充满了痛苦。 而覃蓉虽然嫁给了卫木艮，内心对李冉的情愫却是一分不减，每每看他的眼神，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化作一汪柔水。 这种无言的关系持续了不到一个月，他们再也无法忍耐。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他们的感情宛如天雷勾动地火，在镇内某个偏僻的小屋里爆发了。 可后悔的情绪驱逐不了李冉的愧疚，他不敢和卫木艮挑明，只是一边愧疚，一边因为难忍的爱情保持着和覃蓉的关系。 很快，他们之前的事情被覃家看出了苗头，而当时的覃家家主非但没有阻止，而是抓住了这个把柄，让李冉成了覃家在杜家安插的一枚棋子。 二十年过了，李冉就这样做了二十年的背叛者，在最后看到自己挚友颓丧的一幕时，他也因为心中的自责陷入了绝望。 絮絮叨叨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后，他便离开了酒馆。 第二天，有人在卫家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属于李冉，而另一具则是覃蓉，两人手牵着手躺在地上，身边倒着两杯毒液残留的酒杯。 两人的死亡，让卫木艮怔然不语，在他们的墓地边坐了三天三夜。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想，明明是应该对李冉的通妻之举感到愤怒，可心中却始终残留着一股悲哀，让他无法去纯粹的恨自己这个曾经的挚友。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覃杜两家争纷的附带伤害而已。 三天之后，卫木艮不再于酒馆混迹，只是安安分分的在老家旁买下了一座小宅，和仅剩的儿子相依为命。 那年，卫木艮四十三岁，卫思然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