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糟糕的真相
夜澈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虽然印象不是很深刻，但这里应该自己是苏菲亚的住所，此时夜澈躺在床上，右手边的苏菲亚头枕在手臂上睡得正香，看来不知在这儿守了多久。 “咳，”管家用轻咳示意自己的存在，夜澈慢慢把头转向了管家的方向，这位银发老者站在床的左侧，虽然神态依旧平和，眼中却也弥漫着血丝。 “您有什么需求么？”管家轻声问道。 “.”夜澈并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去通知琉璃小姐，”管家看着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的夜澈，轻轻叹了口气，“有一个自称对您非常重要的老人要见您。” 这一次夜澈终于做出了回应，他的声音凛冽至极：“把苏菲亚带出去，然后只叫那老头儿一个人进来。”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弯了下腰：“如您所愿。” 夜澈冷冷地看着站在床尾和自己对望着的夜火，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而夜火从进入房间后也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夜澈。两人对望了许久，最终还是夜火先开了口：“你，醒了？”夜火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质疑，也有一丝期待，夜澈看着老人略显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你更希望谁醒过来？” “孩子，你不能这么说.”夜火显然被夜澈冷漠的话刺激到，苍老的脸庞爬上一丝痛苦的神色。 “别用那么奇怪的称呼好吧？”夜澈看着夜火的表情，心中感到深深的讽刺，“只有我不再醒来，才是你最希望见到的结果吧？” “.”夜火紧抿着双唇，注视着这个曾经和他相依为命的孙子。 “无言以对了么？”夜澈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把上衣的领口用力向两边一扯，露出自己的锁骨。夜澈指着自己的锁骨，大声冲夜火吼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夜火并没有刻意去看夜澈的锁骨，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有什么。从Ⅰ到Ⅸ九个黑色的数字整齐地纹在夜澈的两根锁骨上，左边的锁骨上从Ⅰ至Ⅳ，锁骨之间的凹入处中纹着Ⅴ，右边的锁骨则是剩下的Ⅵ至Ⅸ。 “怎么了？这不都是你的杰作么？！现在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么？！回答我！夜火！”夜澈发疯般点着自己的锁骨，一阵阵剧痛袭来，可这却难以覆盖他心中的痛。 “冷静点，这么做对你没好处。”夜火淡淡地说道。 “是对我没好处还是对那该死的罪宗没好处？！”夜澈依然疯狂。 “你这么做，只会更快的消散。”夜火不再面向夜澈，他苍老的身体缓缓转了过去。 “呵呵，消散，本来我不就是多余的么？”夜澈不再疯狂，只是一声声地冷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夜火的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背影在夜澈的眼中是那么的陌生。夜澈第一次感觉到由内而外，自心发出的冷意，这个自称是自己爷爷的人，到底有一颗怎样冷酷的心。夜澈无意识地咬着唇角，殷红的血滴落下来。或许只有真相，才能比眼前这冷酷的男人更无情吧。 “告诉我一切。”夜澈的声音也平静下来，他已经记起了一切，却心中仍抱一丝幻想，他希望听到眼前这个曾经他最亲近的人，亲口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我并不是你爷爷。”夜火并没有什么犹豫，慢慢转过身来，说话间他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一头苍白的头发在rou眼可见的速度下迅速转黑，苍老的面孔也发生了扭曲，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结实的英俊男子取代了刚刚那个老头。 “.”夜澈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面前这个人和他恢复的记忆有了交集，就是这个男子，带着自己从末日之渊中冲出，在触动了结界后遭到强大的攻击。而这一切，也是自己记忆清晰起来的起点。 “我们都是魔族。”夜火平静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从末日之渊里出来的，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夜澈的心在剧烈的颤抖，一切都在向他最不想听到的方向发展。 “我们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夜火并没有理会夜澈的讽刺。 “呵，当然有使命，带着我身体里的九罪宗毁灭世界么？还真是个伟大的志愿！”夜澈已经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他只是在对命运作出本能的抵抗，深感无助的他只能依靠最软弱无力的语言作为抗争的武器。听起来就像一个孩子在置气（博大精深的国语啊，制气、置气、治气精彩三选一。） “毁灭还是救赎，时间会证明一切。” “时间？我没有什么多少时间了吧？” 这一次夜火沉默了，他锐利的视线再一次从夜澈的身上移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哈哈哈，没关系，反正由始至终我不过是个多余的人。”夜澈突然又张狂地笑了起来，笑声是那么放荡，充满了nongnong地自嘲和恨意。 “你并不是多余的.”夜火欲言又止，可看在夜澈眼中却是另一番含义：你自然是多余的，真可怜。 “哈哈哈哈，你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同情心，魔族也不全是冷酷无情的么。”夜澈狂态尽显，眼角都已经笑出泪来，“我不过是被末日之渊的结界冲击而出的额外人格，对吧？” 死一般的沉寂。夜火这一次真的无言以对，真相最残忍的地方不在于真相本身，而在于每一个人对真相主观的判断，人毕竟是更相信自己的，每一个人理解的真相，即便再扭曲，也是他们认同的。况且这一次，夜澈的话，也并没全错，夜火选择了沉默。 “这个身体是用来转载九罪宗的容器，他们每一个罪宗都可以称为这身体的主人！而我，就是被封印力量冲击而衍生的‘杂种’，对不对！”夜澈的声音陡增，近乎凄厉地嘶吼着。 “你要冷静。” “我冷静什么？！要不了多久我这多余的人格就会消散，完完全全被抹除，既然如此不如来个痛快，什么九罪宗全都给我解封，让我痛痛快快地消失！”夜澈激动地捶打着锁骨。 “哼。明明怕的要死，还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你们人类就是这么虚伪。”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夜澈的被窝中传出来。夜澈一愣，把还盖在自己腿上的被子掀了开来，只见一只黑色的猫正趴在自己的被窝中，此时正懒洋洋地盯着自己。夜澈一时间有些短路，这不是管家抱着的那只猫么？刚才是她说话？？ “你确定你没选错人？”像是证实夜澈的疑惑，黑猫这次把头转向了夜火，开口说道。在得到夜火肯定的答复后，黑猫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喵喵叫了两声后，身体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夜澈目睹了一只猫变成一个人的全过程。短短几秒，黑猫就变成了一个黑色长发全身赤裸的女子。女子抱着肩膀盘腿坐在夜澈面前。她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雪白的皮肤和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完美的身材远远超过了夜澈的心里承载能力，虽然有头发的遮掩，但身体裸露出的部分还是让夜澈“根本不敢看” 女子有一双漂亮却异于人类的眼睛，淡蓝色的瞳孔缩成了枣核状，此时正专注地凝视着夜澈。夜澈不太敢直视女子的眼睛，因为那眼神太具有侵略性。 女子见夜澈闪躲的眼神，心情有些不爽，她一伸手按住了夜澈的头，硬生生把夜澈的头掰向了自己的方向，与此同时，她更是凑了上去，在夜澈脸上用力嗅了几下，甚至还轻轻舔了夜澈的脸颊一下。 “有什么特别的？”女子研究了片刻，这才放开了夜澈。 “住嘴，夜渊。”夜火打断了夜渊的话。 夜渊微皱着眉，显然对夜火的话不太满意，可她并没再说什么，只是顺势一躺，整个人倒向了夜澈的怀里，这举动吓得夜澈本能得想往后躲，可床上就那么大地方，夜渊最终还是躺在了夜澈的怀中。夜澈看着夜渊那因为躺在自己怀中而完全展开的身体，只觉得鼻腔中一阵阵热流滚动，这些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接触到的东西呀！ “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夜渊边说边打着哈欠，“不行了，我要再睡会。”说罢，整个身体再次变回黑猫，蜷缩在夜澈的怀中。 “她、她也是魔族？”夜澈被这个不速之客弄得有些尴尬，虽然怀中的夜渊已经变回黑猫形态，可夜澈还是不太敢动。 “不，她比魔族出现的更早。”夜火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夜渊的出现产生些许改变，有一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更改。或许只有把可以说的都告诉夜澈，才能让心里更好受些吧。夜火看着尴尬的夜澈，对方说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背负上这沉重的命运，公平么？可这世界上又有什么事是真正公平的？ “她是殇歌大陆十大凶兽之一，能力排在第八位。” “喵！”夜渊像是不满意夜火的介绍，在夜澈的怀中挥舞着猫爪。 “黑猫是她最常用的普通形态，但如果进入战斗形态，能力会排入前三。”夜火补充道。 “喵。”夜渊满意地舔着爪子，挠了几下头，睡了。 “她。。她为什么.”夜澈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他能感觉到夜渊好像跟他很亲昵的样子。 “因为暗。”夜火顿了顿，看到夜澈的脸色再次黯淡下去后才继续说着，“你身体中有暗元素的本源，夜渊会本能地亲近暗元素。” “呵呵，也对，我这种多余的人，怎么会有人想亲近我。”夜澈自嘲地冷笑着。 “你现在不是也有朋友么？琉璃、真冬九、苏菲亚.”看到夜澈又要回到之前的状态，夜火也感到很棘手，如果夜澈的精神彻底崩溃，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琉璃、真冬九、苏菲亚.”夜澈口中念着几个人的名字。三人中和自己最亲近的是苏菲亚，可那是因为苏罗丹诺的关系；真冬九？夜澈在这个看起来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男人身上感觉到的只有不真实，就好像透过一层迷雾去看人，真冬九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让人判断真伪，这种人会成为朋友么？至于琉璃，唯一能让夜澈的思绪产生停滞的人，这个冷淡的女孩，会没有目的的和自己做朋友么？简单的考虑后，夜澈终于还是冷笑出声：“琉璃，呵呵，还不是你夜火的徒弟？现在的我能感觉到她的异常，她也是暗元素拥有者，对吧？而她是暗元素的拥有者，却能在大陆上生活，完全是因为你帮助她压制了暗元素，所以作为报答，她会呆在我身边替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对吧？” 面对夜澈的质疑，夜火无言以对，眼前的局面虽然也在夜火的预料之中，可当这一幕到来时，夜火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夜澈和自己的关系，很难也无法向夜澈解释清楚，夜火看着冷笑着的夜澈，心中突然感到非常失落和绝望，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么？可夜火马上就被自己出现的动摇惊出一身冷汗，不行，如果自己坚持不下去，那一切就真的无法挽救了，不管做出多大的牺牲，都要坚持下去。想到这，夜火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不管你怎么理解，事情都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你的身体确实被征召成为承载罪宗的容器，不管你是否接受，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也无须自哀自怨，就算你疯了傻了，也不会影响罪宗最后的复苏，消散的永远只有你的灵魂。” “.”夜澈低下了头。 “你锁骨上的东西叫魂守，是一个精密的置换魔法阵。上面每一个数字代表一个罪宗。如果以后你的情绪再产生剧烈波动，魂守就会根据你情绪波动的倾向自动置换出与你当前状态最吻合的罪宗，你就可以使用这个罪宗的力量。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以后更加强大，你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借用罪宗的力量，当然，每一次使用罪宗的力量可能都会让你的灵魂更接近消散，但也不排除你的灵魂也许会被保留下来的几率。” “原来如此，苟延残喘的活或是无声无息的死对么？” “选择权在你。” “.” 飓风帝都皇宫。 所有军官大臣都已经散去，只留下真冬一陪在蓝帝身边。而蓝佐面前是一个全身都隐藏在披风中的人，这样的装束对飓风皇帝来说实在是大不敬，可蓝佐显然不以为然，他只是靠在王座中，颇有兴致地玩弄着小指上的尾戒。 “预言者，你有何事求见蓝帝。”真冬一问道。 “陛下，魂守是由我制造，性能调校的非常精准，可还是在交接过程中出现了意外。”预言者空灵的声音让人难辨性别。 “容器出现意外了么？”真冬一有些紧张。 “本应该完全觉醒，可现在只有部分记忆觉醒。” “是否会对最终计划造成影响？” “仅对短期内会造成影响。” “那便是无事。”真冬一放下心来，对于这个预言者，他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抵触情绪，而这么多年，无数次面临生死抉择时，都是他敏锐的直觉帮助了他，所以真冬一一直主张对预言者保持距离。但可惜蓝帝好像并不这么想。 “不管是什么造成这种结果，我们的协议都出现了问题。我需要您作出解释，陛下。”预言者话锋转向蓝帝，真冬一闻言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呵斥，蓝佐却开了口：“负责魂守运送的是帕特里夏家吧？”真冬一一听蓝帝的话，就知道事情难以善终，只能回答称是。蓝帝点了点头：“预言者一直为帝国鞠躬尽瘁，这件事错在飓风，朕会给出交代。” 预言者藏在斗笠下的头点了点，身影渐渐消失。 真冬一见预言者消失后，刚要开口说话，却见蓝帝一直看着预言者消失的地方。 “蓝帝.？”真冬一不知道蓝帝在想什么，只好轻声问道。 “这预言者每次都是这么神秘兮兮的，真是有意思。” “也许只是故作神秘的小丑罢了。” “冬一啊，这种撕裂空间进行传送的魔法，很厉害啊。不过你有看到星言么？”蓝帝看着真冬一，后者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蓝帝笑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帕特里夏家也真是大胆，该警告下了。” 看着渐渐走远的蓝帝，真冬一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日，帕特里夏主家传出丧讯，家族中一位实权人物意外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