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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話 最毒的蜘蛛~之七

    對於兩側山道有了新一批的來客,最早察覺的,是吳家兄弟。

    莫看吳大又矮又胖,只一個箭步往前,身法極其輕盈,衝到了適才前行、幾與趙仁通並列的賀金來身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又一個縱身,便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另一邊,吳小也急急拉過金元寶,四人聚到一塊兒,吳大便低聲道:「咱們該撤了。」

    賀金來與金元寶原都看孫仁義、白浨重交手看得痴迷了,經吳大一語後,立也醒覺過來,各朝兩側山道望了一眼。金元寶道:「上山來那一批……可都是開會之時,沒跟上來的。可惜我認不得幾個,還以為真只是來湊熱鬧的。」

    「那一批都是中原、河北人,且多有俠義心腸,專好懲jian除惡。」吳小道:「這些年河北軍閥跋扈,大唐內戰不休,軍閥間打得熱鬧,民間卻沒跟著起鬨造亂,這一批人可著力不小。金兄弟你身在蜀中,不認得他們,實屬正常。他們之中大多不爭名、不好利,參與此會的目的,自不會是那一把劍。」

    「從山上下來那批,就多是關中、隴西人了……身為對吐番前線地域之人,收錢辦事的傭兵,佔了多數哪。」吳大跟著說道:「賀老哥,主盤已畢,咱們實沒必要再淌渾水,早收早好。」

    賀金來見說,思索須臾後,道:「你們撤,帶著眾夥計先撤。第二盤既已開了,便有見識輸贏的必要。」

    吳大點點頭,道:「這說倒也是。」便揮手招來最親近的伴當,吩咐道:「去將咱們三家的人都叫齊了,跟著金掌櫃下山去。」

    金元寶一聽,便道:「吳大哥,你這是趕我了?」

    吳小嗤笑一聲,道:「上來的路中,屈家的姑娘偷偷和你打了信號,你當咱們不知道?你先走,就當沒那回事了,否則暴露了,不僅你會被當成目標,咱們兩家難保不被牽連。你們怎麼勾搭上的,後頭再問你個明白。」

    吳大亦隨之瞥了金元寶一眼,神色間明顯表達不給反對的機會。跟著轉向賀金來道:「賀老哥,這樣行吧?只咱們三人,至不濟,也能全身而退。」

    賀金來點頭了。三家夥計原也散得不遠,很快便聚齊,由金元寶領頭,一線擠過觀戰人群,下山去了。

    這一條數十人組成的下山人龍,自然非常顯眼,不只是正對的人看見了,背對著的趙仁通也察覺到,回頭一看,亦不覺一怔。

    同時理解到:這隻蜘蛛,決心很堅定啊。

    另一頭,諸葛涵望見新上山一群人的領頭之人,倒真完全呆住了。

    她不是天下三坊那樣的情報通,新來的人群目的為何,她是不清楚的;但一見那領頭人,即知來者不善。

    她倆人之間,從來沒有『善』過。

    屈戎玉見了萍兒,先是暗暗啐了一聲,頗意外先前一番舌戰後,她竟還未放棄,同時也發覺諸葛涵情狀有異,遂低聲問道:「小涵,她是什麼人?」

    「……自顧自把我當仇人的人。」諸葛涵頓了一下,輕歎一聲,道:「不……鄱陽劍派已覆滅,她定將這筆帳全算到了我們頭上。不只是我了,恐怕她將全林家堡上下都當仇人了。」

    屈戎玉聞言,咂舌道:「嘖!這種人可最麻煩了!連講道理也不必了。」

    「嗯,不必。只是……她從哪兒找到那一批會聽她話的人?」

    屈戎玉觀前顧後,狹窄的山道已被堵得嚴嚴實實,要從無路之道脫離,她並不為難,靠著小狼的腳力,應也足夠帶走諸葛涵。但不以輕身功夫見長的白浨重就走不了了……

    思及此處,她便俯身拾起一小塊碎石,朝著適才諸葛涵乘著小狼跳下、那高十餘丈的山崖頂丟去。

    隨之,一道人影沿著陡峭的山崖,如履平地一徑直奔而下,其腳力加以下落的力道,真是眨眼即至。到了狹窄而平坦的山道之後,他又霍地停住,下衝的力道竟似全然不存在一般,連他腳邊的碎石,也全數不曾動搖!

    屈戎玉先開腔道:「徐叔叔可睡足了?」

    「嗯,夠了。」徐乞朝兩側山道各瞥了眼,道:「這可不太妙哪。」

    另一邊,萍兒領著一路人前行,直走到了趙仁通身邊。趙仁通抬眼看著她,道:「我小瞧妳了。」

    「多謝謬讚。」萍兒甜甜一笑,道:「但我不只過是情報提供者,又充當了一會引路人罷了。接下來,就只是旁觀者了。」

    她話聲才落,其身後人群之中,只有一人再往前進,比萍兒、趙仁通又靠前一步,朗聲道:「徐幫……徐兄,你確要與犯人站在一道?!」

    徐乞聽得不明所以,回道:「陸兄指的是哪路的犯人?」

    「徐幫主真不明白?假不明白?」這頭,自雲崖洞群一路下山的一撥人也已靠近,同樣一人領頭上前道:「那尋犯的帖子,不就是徐幫主你發的?」

    徐乞懂了,輪流望向兩人,道:「陳兄你……你們都知道兇手是誰了?」

    「兇手,姓君。」『陳兄』回道。

    徐乞一聽,傻了,下一瞬間,轉首看著屈戎玉。

    卻見屈戎玉同樣露出驚訝的神情。

    『陸兄』看在眼裡,道:「喔~還裝不知情呢?」

    「……證據呢?!」諸葛涵大聲應道。

    「這位萍姑娘的同門姐妹親眼所見!」『陸兄』喝道:「妳們要真不知道,又何故要藏匿兇手?齊雲山亮劍會這麼大事,姓君的亦在賭盤上名列前茅,若非心中有鬼,怎可能不來!」

    『陳兄』亦道:「徐幫主,不只你的帖子,欒川縣滅村一案,朝廷也知道了。咱這夥人,可都是接了萍姑娘所給的朝廷賞銀,要緝拿君棄劍歸案的。徐幫主哪,你若知曉輕重,便該讓你身旁那兩位姑娘從實招來,兇手藏在哪兒?據萍姑娘的同門所言,君棄劍是孤身一人犯的事,咱們也明事理,不會牽連無辜。」

    「他……何故滅那條村?」徐乞問道。

    卻不是問屈戎玉或諸葛涵,而是問『陳兄』。

    『陳兄』聳聳肩,道:「事已犯了,罪證確鑿,理由還重要麼?」

    「是麼……陸山,你怎麼說?」徐乞又問。

    陸山道:「便有冤情,也該由嫌犯親自說明。」

    「硬要我們交人就是了……」諸葛涵悶聲道:「可我們也不曉得……」

    「妳倆,先走。」一直沈默著的白浨重忽然開口:「別想著講道理了。」

    諸葛涵早已乘回狼背上,道:「看到她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想要講道理。」

    屈戎玉輕歎了口氣,道:「徐叔叔、阿重,千萬小心,切莫戀戰。到丙地點再會合。小涵。」

    諸葛涵頷首,自懷中取出一枚葉片,含在唇中,吹出了響亮的『嗶』聲。

    是給藍嬌桃的信號。

    隨之,小狼屈身一跳,四隻利爪牢牢扣住了岩壁,四腿用力,又一跳,竟就這麼一跳一跳的登上山崖。

    屈戎玉不必乘狼,靠她的凌雲步造詣,在沒有阻撓的情況下,這片凹凸不平的崖面,她要徒步攀上,毫無困難。

    沒有阻撓的情況下。

    在她離地還只有兩丈許時,一塊碎石從人群中擲出,直直望她頭部招呼過去。

    屈戎玉此時自是不具有閃躲的辦法,她也完全沒將人群的動靜放在心上。

    徐乞一躍而起,將石塊抓了下來。

    『陳兄』見了,道:「徐幫主,你這是執意要護著從犯了?」

    「從犯是啥?她們不是不知情麼。」徐乞掌中一使力,將碎石捏成了沙,道:「另外……陳取,你還不曉得吧?我就順便說了:我不當丐幫幫主了。」

    「……哈???」不僅陳取,齊雲洞下來一路的人全都懵了。

    「那只是你們幫中事務,咱們是外人,管不著!」另邊陸山那一路,早在山道入口道見到屈戎玉與徐乞交談,對此事已有所知,便不覺意外,只喝道:「但你放跑了嫌疑者!徐兄!你這是連武林道上也想一齊得罪麼!」

    「她們不是不知情麼!!!」徐乞凝氣一吼,不只岩壁被震得沙石滾落,滿地的碎石亦微微顫動著:「我徐乞今兒就是定了主意,和她們走一道了!想動她們,先來動我!!!」

    陸山、陳取兩路人馬,雖都被這聲喝一時震住,但也都很快回復過來,眾人紛紛掣起兵器,準備動手。

    徐乞的意思很明顯,即使今天避免了與他交鋒,往後要再去找屈戎玉或諸葛涵,仍然得過他這關。

    既然如此,不如趁著此時人多勢眾,一舉將他解決了!

    「你,看哪兒呢?」

    白浨重一直抬著頭,直見到小狼與屈戎玉都已登上山崖後,才輕呼了口氣,此時聽聞此語,心頭一驚,立即舉劍,孫仁義已逼到面前,趁著他分神的空兒,大動作一劍橫向頸間劈來,白浨重急將劍刃平面抵在頸上,堪堪擋住,但也被這股大力震得左膝一曲,即順勢低身,同時將劍向前劈下,兩劍劍刃相交,發出了『唰』地長響,但這回擊太慢又太無力,孫仁義毫不為難地撤劍後退。

    孫仁義站定之後,回頭看著陸山那路人,道:「你們要去追玉兒、要打徐乞,我都不管。但,別打擾我……別打擾我們。」

    陸山卻毫不示弱,回道:「這個姓白的,也是林家堡人,同樣是從犯。」

    「不甘我事。」不只回頭,孫仁義回過身,道:「別打擾我們。」

    陸山眉間一緊,舉手,揮下。

    趙仁通急縱一步向前,亦拔劍與孫仁義並肩,同時說道:「你為何不問我的意思啊!」

    「這沒什麼好問的吧?」孫仁義哈哈一笑。

    至於萍兒,眼見沒能攔下諸葛涵與屈戎玉,早已悄悄地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