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九话 风拂剑折恩仇了结
山上。 君弃剑站在树上向山下观望,他也见到二十一水帮联盟代表已全被打下山去 ,心里不禁有点犯毛。 是什么人,能在短短半刻钟内,便将二十一水帮联盟的二十五名代表尽败击 败?可能,连皇甫望或徐乞、受伤前的君聆诗,也都办不到! 难道,会是段钰? 山门虽有二千馀人围观,但凭段钰的身手,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摸上山 来,似乎也非难事。 但是……段钰却没有理由要将水帮联盟的众代表打下山啊!要知道,除二 十一水帮联盟之外,其馀青城、蒲台、唐门等都是更难应付的对手,若要多得布 条,留下水帮联盟才是正确选择。 这时,稍远处出现了足踏树叶声,君弃剑一眼下望,即见魏灵与北川球以背 相倚,缓缓行进。 这二人眼力皆十分了得,若著意侦察著四周动静,要偷袭他们,便非易事。 魏灵与北川球也早就见到君弃剑待在树上,确定四周并无他人後,便赶到近 前,也跃上了树。 君弃剑见二人虽狻有疲态,但均无负伤,不禁松了口气。 山林之中,原本便极利刺客行动,北川原是刺客出身、魏灵也十分擅长摒息 行事,此二人合力,在这个地点,列成子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由此可以想见, 他们俩人刚刚所对付的青城门人,必也被他们打下山去了。 魏灵一眼见到君弃剑右臂鲜血直冒,急忙取出金创药与纱布紧急处理,同时 问道:「情况怎样了?大夥儿还好吗?」 君弃剑摇了摇头,道:「不太好……或者应该说,很糟。除王道之外,石绯 、阿离、瑞思、阿桃也都下山了。这场大会已经……」君弃剑转望手头上的布条 ,只有列成子等四名青城门人、再加上他所赶下山的宇文离与自己所有的,一共 六条而已。 他一直在考虑著,要怎样以伤亡最少的方式赢取胜利,但显然,是太异想天 开了。这个布条数目,即使再加上北川球、魏灵、还有他们所打败的青城门人, 也不过仅仅九条。 这个数目,太少了…… 魏灵与北川球面面相觑 ̄从君弃剑的表情,他们看得出来大势不妙,但更令 人讶异的是,君弃剑居然也会有放弃的时候? 不管是口舌劝退马重英、或於吐番冈底斯山狱劫囚、初到云梦剑派、杭塘山 上遭虎、牛、蛇连番逐剿,直至灵州战役,君弃剑从来没有怕过、没有放弃过! 再怎样不利的情况、再怎样受到威胁与磨难,君弃剑总是会撑下去。 树林响起了沙沙声,枝叶不住摇摆,三人一时回神,转头望去,却见白重 的身影自叶片中倏然穿出、停在身旁! 但白重後头仍有声响,既然同伴在的都在、不在的都下山了,则必是敌人 无疑!君弃剑不假思索,随即平举无鞘剑,隔在白重现身的地方。 『喀』地一声,追逐白重的唐门代表正在疾速前进,额头却撞上了无鞘剑 刃,虽则不致丧命,却也跌到地上。 跟著,魏灵随即发箭、北川出镖,一左一右打在那人的手腕上。 一阵惨叫,君弃剑也已跃下树去,扯下了那人的布条,又在他身上一阵摸索 ,搜出了一副手套,收进了怀里,而後又回到树枝上。 君弃剑的表情淡然,虽然又多了一条布条,但他面上殊无喜色。 因为情势仍然没有改变。 白重喘了几口气,见到君弃剑的表情,便道:「孟子有说过……」 「天将降大任於斯人矣……」君弃剑接道,略顿了一顿,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 忽然,怔了。 北川球跌下了树!魏灵『啊』了一声,身子微微晃动。 而後,才听到利物破空声! 君弃剑回首望去,见到一个人。 栗原辅文! 栗原辅文一被发现,扭头便走,君弃剑不假思索,便即追去,白重急急跟 上。魏灵将射在肩上的手里剑拔除後,即跳下地面,看视北川球的伤势。 栗原辅文走得极快,白重与君弃剑却也不输他。但追出十馀丈後,君弃剑 停下了脚步。 面前又出现一人。 他穿著蓝白相间的宽松上衣、黑色的裤裙、草鞋白袜,头上扎髻,那是倭族 形式的高头髻。 这样的衣饰,正与他们初次於回梦堂大殿相见时一模一样。 神宫寺流风。 两人相对,只是对看,一时无语。 这两人之间,竟有千头万绪无从言起之慨。 半晌之後,终是流风先行出声:「你果然还是……早就知道君聆诗在哪。」 君弃剑没有回答。流风继续说道:「江南水帮大会、南宫府邸、林家堡的醇 酒、还有杭塘山上……全都是你算计的!你在引我和雪入彀!」 「什么取蛇胆救徒弟……你根本和那个蛇使早就认识!只需要开口就能讨到 解药!你执意要回杭塘山,只是因为我和雪未死,想藉此将我和雪摆脱罢了 !」 流风语气忿然,显然,对於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一段,流风全都用了不同的角 度去看态。 尤其是蓝娇桃的出现……如今君弃剑与蓝娇桃同作一路,杭塘山上的一切都 变成作戏,所有的一切也都变成假的! 君弃剑仍然没有回答 ̄既然立场已不同了,再说什么都会变成诡辩,只会徒 劳无功。 而且……流风是倭族在中土的武士代表、君弃剑则是中原年轻一辈中最有前 景的一人,只要倭族的确想进犯中土,这两人就不可能变成井水与河水! 流风左手提起刀鞘、右手握上了刀柄。 『拔刀术』的架势! 当初,君弃剑凭著『辨气』要领,才勉强制住紫冠鳞虺、将其灌酒。 若无『辨气』要领,君弃剑绝躲不过紫冠鳞虺一噬! 相对而言……流刀的拔刀术,却让紫冠鳞虺毫无反击、甚至毫无反应,便即 授首! 倭族岂无能人?流风却正是彼辈中第一等的好手! 光只是『拔刀术』架势摆出,已显见其名家风范。 君弃剑注意到流风的刀鞘……上头密密麻麻地缠了不少布条。 并不是一布缠到底,那布条是十几二十馀条的短布互绑。 就与他左肩上的布条一模一样。那是『庐山集英会』的与会证明。 这布条是以棉、麻交织而成,有韧性、也有弹性,不易破裂、也难能彷制。 「原来……是你将水帮联盟一众代表打下山的。」君弃剑道。 流风没有回话。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作的,栗原姐弟也有份。但全部的布条 都交到了流风手上。 他们参与庐山集英会最大的目的,原就是杀了君弃剑! 君弃剑是流风的!他们之间有这个共识。 流风是个武士、不是刺客,若是目标只有一人,则必要光明正大的一对一交 手! 若是流风输给君弃剑,庐山集英会的胜负便不重要了,与其让些杂毛抢去, 不如将布条输给君弃剑,所以才会将布条全部交给流风。 这是流风的『武士道』。 这次庐山集英会的结果,就cao在神宫寺流风与君弃剑的手上! 沈默半晌,流风终於说道:「若在山下,一旦你落於下风,皇甫望与徐乞等 人必会插手。」 「所以……我们必须在山上作个了结。」君弃剑提剑了。 他也清楚,这是躲不了的一仗。 栗原辅文与白重也停下了。 栗原辅文打量了对方一阵,冷笑道:「回纥第三的剑术好手,白侍卫,久闻 大名了。」 白重皱起眉头 ̄你怎会知道? 「喔 ̄不对,你和瑞思公主、宇文驸马不听赤心劝告、又违逆药罗葛可汗的 命令,你们被放逐,你们三个都已不是回纥人了。」栗原辅文一副恍然大悟貌, 掌击笑道。 白重变脸了 ̄你又怎会知道?你怎会晓得赤心? 栗原辅文见到白重的表情,叹道:「没有瑞思,你就什么都不懂了吗?赤 心卖马的价钱,是我们要求的;药罗葛可汗的命令,是我们建议的。」 「…………」 「回纥与我大和早有密议……为什么总有人不肯合作?」 「…………」 栗原辅文见白重口齿微启,却不闻声,便道:「你想说什么,就快一点说 ,或许我可以将你的遗言转告你的主子。」 「我说……」白重峻然道:「你的遗言,就这样吗?」 白重出手了! 他与王道、宇文离曾联敌吐番第一的枪术好手尚摩赞,但败阵了;他也无法 击败适才追逐他的唐门代表,所谓『回纥第三剑士』,似乎有点名不符实。 但实际上 ̄他只会一对一的单挑,与尚摩赞对阵时,宇文离壮硕的身躯反倒 挡住了他的出手角度;与唐门代表追逐时,由於对方善使毒,他不敢过份接近对 方贴身作战,剑术再好也没有用。 现在……最大的不利因素,只有崎岖的山路、与丛生的林木! 栗原辅文与白重原本相距二丈,他竟一跃而至! 看在栗原辅文眼中,白重的速度极快、快到出乎意料!但栗原辅文不为所 动,扬手、出镖! 他的动作,看在白重眼中似是极缓,他才看到栗原辅文的手刚刚举起,右 肩竟已中镖! 白重的势子被止住了,还倒退了两步,眼中无限惊疑。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栗原辅文再次扬手,动作还未结束,白重又连连受创。 不过一盏茶时间,白重倒下了,全身上下共计二十六支手里剑。 白重趴在地上,身体不住抽搐,他已感觉不到血液是不是正在流出身体, 只觉得奇怪……只觉得骇异! 为什么……他明明看到……栗原辅文手未尽挥,为什么他已中了暗器?居然 连一点闪躲挡格的机会……都没有…… 栗原辅文将白重肩上的布条扯下後,走了。 在剑道中,有个词专门形容『拔刀术』的最高境界。 『一刀一卒』! 望文生义,拔一次刀,便是一个人倒下,不失手、不虚挥,即是『拔刀术』 的精义所在! 拔刀,那只是一个动作,利用刀鞘压制刀锋、蓄储力量,一旦刀鞘对刀锋的 箝制释去了,出刀时的速度、劲道、准确性 ̄所谓锐器三要:『快狠准』 ̄将会 达到无坚不摧、无敌不倒的境地! 流风拖动脚步,一点一点的向君弃剑拉近距离;君弃剑也缓缓向前…… 这不是可以退後的时候! 距离……丈二……一丈……九尺……八尺…… 出刀了! 对手是流风,君弃剑丝毫不敢大意,早已吸气启通『辨气』要领,但他只感 觉到流风的蓄势待发,浑料不到他出刀会如此快、如此凶狠! 一刀闪过、钲然一响。 君弃剑只觉得手上刹时轻了不少,定睛一瞧,手上的无鞘剑三尺剑身,只剩 不到一尺! 君弃剑微微一怔 ̄这柄无鞘剑,虽然未曾开锋,但也是南宫寒赠与君聆诗的 。它极有弹性、韧性,遇大力即可反折,实无断剑的可能! 但……流风竟生生将它劈断了! 到底是什么力道、什么武器?能将南宫寒亲赠的剑一刀两断? 君弃剑只是一怔,这一怔是比眨眼一瞬还短的时间。 但就这在这时间里,流风已经发动了下一波的攻击! 第一刀,就砍上了右腿! 君弃剑这才发现,流风真要出招,他竟然会是无能闪避! 君弃剑踉跄连退数步,背部撞上了树干,势子一止,面前刀光又来! 刹时鲜血喷如泉涌,君弃剑身上的伤痕一道一道的增加…… 即使君弃剑已开通『辨气』要领,流风的刀网却让他成了待宰羔羊! 「翔刃『影秀』……」栗原苗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一旁,叫道:「乱舞之太刀 !」 影秀,是刀名;乱舞之太刀,是招名! 倭族三十六名刀,影秀乃是其中最薄、最轻的一把,流风等人在倭国的师父 收到这几个徒弟将参加『庐山集英会』的消息之後,特地遣人送来这把名刀让流 风使用。 随著栗原苗的呼声,流风动手了,身随刀移、刀从身动,『影秀』的刀影快 速拖曳、化为连线,在旁看去,成了一个五角芒星。 君弃剑背倚树干,似站非站,他要趴下,但流风的刀势将他推起;他要坐倒 ,流风的刀势又让他立定! 君弃剑成了一个刀靶,站著,任人砍。 一个会流血、但已失去知觉、不会有反应的刀靶…… 不过五息之间,竟已出了四十六刀! 该是第四十七刀了!最後一刀,授首! 流风结束乱舞,站定脚步,停在君弃剑面前。 一刀劈下,却惊见旁儿冲出一人,冲到了君弃剑身前,叫道:「流风!够了 !」 是雪!流风一怔,急转刀势,从君弃剑的头顶扫过。 这一刀似略无稍阻,君弃剑所倚站的树干,为其一刀齐腰而断。 此时,『当』地一声大响,山上传来了巨锣声。 这是两个时辰已至,通知下山的讯息。 栗原苗转身,道:「下山吧。」说完,便走了。 君弃剑终於坐倒了,毫无意识的坐倒。 雪以眼角略瞥了君弃剑一眼,即正视流风,道:「够了。我们……我们好 歹曾经是朋友,留他个全尸吧。」 流风略一思索,点头。便与雪一同下山了。 路上,流风问道:「你也没对那女人下杀手吧?」 这话虽是问句,其实答案很明显。 流风十分清楚,雪绝无可能亲手杀人。 「君弃剑已死了,那女人杀或不杀,也没什么关系了吧……」雪回道。 流风一笑。 对,本来的目标,就只有君弃剑而已。 山下。 锣响之後,皇甫望盯著山腰,道:「又有树倒了。」 听了这话,徐乞与君聆诗都大感不安。 宇文离、王道、所有的青城门人早都已下山了,还有何人有能耐将树砍倒? 不久,山上仅馀的与会者开始下山了,先是栗原苗、栗原辅文,接著是神宫 寺流风与堀雪、再来是尤构率、牛rou面、曾遂汴、李九儿,最後是蒲台四僧。 「君弃剑呢?」 遍寻不著人影,开始有人嚷道。 有不少人都在君弃剑身上下了重注!谁当南武林盟主,或许并不紧要,但他 们的钱可完了啊! 早已下山疗伤的王道、瑞思、宇文离、蓝娇桃也相顾惑然 ̄君弃剑呢?白 重和魏灵、北川球呢? 就算战败了,也该被送下山了吧? 他们没有失望,很快的,白重、君弃剑、北川球前後被送下山了,魏灵一 跛一跛的在後跟著。 众人随即围上前去。就连怀空也待不住了。 李定忙喊道:「存留下来的各组,依上山次序将所有的布条交给太湖许少帮 主查点!休息半个时辰後,公布结果,开始决赛!」 围观最後下山几名伤者的人,一看,都懵了。 白重身中二十六镖,所幸伤处都不在要害,紧急止血之後,已无大碍。 北川球却已身首异处! 再看君弃剑…… 就连君聆诗都提不起勇气……提不起勇气,去稀上他的眼…… 已经算不出来君弃剑身上有多少伤口、也没人有兴致去算了。 因为、光看、就知、他已、经没、气了。 魏灵哭了,王道胸顿足,仰天大叫:「都是我!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啊… …如果我早听你的话……如果我不闹脾气……」 瑞思扶著宇文离,看到了君弃剑的尸体,一时无语。 因为有君聆诗、君弃剑父子,瑞思认为中土不可侵,故违逆了其父药罗葛移 地健的命令。如今君聆诗已失去武力、君弃剑殒命庐山,那她的抉择…… 不就变成自断後路了吗! 白重已回复了意识,他勉强睁开双眼,指著远处的流风道:「是他……神 ……神宫寺……」 「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徐乞制止了白重,不想他再消耗自己的力气。 这时,曾遂汴与李九儿也近前了。 见到那全身上下几无一处完好的尸体,还有在旁嚎叫不已的王道,曾遂汴一 把箝住了王道的手臂,喝道:「你给我冷静点!」 王道没有搭理,依然甩动手臂嘶喊。 「我跟阿汴……丢下老大和莹姐逃跑的时候,我们的心情也和你一样!」李
九儿吸吸鼻子,极力镇定的说道,但语气中也流露出一股悲怆、与愧疚。 听到这话,王道一下子静下来了,呼吸很重、很浊。 皇甫望见这些年轻人已不能自持,心知君弃剑的尸体不能再留在这儿,即向 君聆诗道:「无忧兄弟,将他送回家吧。」 「家?」君聆诗一怔,呆然道。 皇甫望知道君聆诗所受的打击也不小,便重覆道:「是,送他回家。」 岂料君聆诗竟笑道:「家?不,我没有家,他也没有家。」 谁能无家?竟连君聆诗都失神了!围在四周的十馀人尽皆一怔,但闻君聆诗 又说道:「灵山战後,我带著他四处游走,行遍了五湖四海,从没一处伫足,说 好听点是以天为盖地为庐,实际上我们根本无家可归!家?我们哪里有家!」 众人一听,方知然。 君聆诗虽负盛名,其实躲避犹恐不及;君弃剑随其而行,他们或许想要安定 下来,但实在是……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一安定了……如何呢?」君聆诗又喃喃说道:「我被截去四肢肌腱, 连是谁作的都不晓得!弃剑被送上断头台……哈 ̄哈哈!没错!庐山!庐山正是 断头台!」 众人向庐山望去,果见群峰叠峦,一凹一凹的,似极了断头台那用以置颈的 凹槽;飘在庐山上的片片层云,便像是一把一把的断头刀! 众人一惊,见到君聆诗镇定自若的神情,才知他原来没疯!如此生动的比喻 ,也唯有『天赋异才』方能想得出来。 是了!君聆诗乃是『天赋异才』,怎可能疯? 那么,定是众人疯了!不然,怎会觉得君聆诗疯疯颠颠?疯子目世,皆道世 界疯了,独他没疯!既然君聆诗不是疯的,定是众人皆疯了! 但魏灵、王道固不足论,瑞思何等聪明?徐乞、皇甫望何等身份?他们怎能 疯了? 定然是这世界疯了! 「阿弥陀佛……」怀空合什念道。 沈默了。 众人定神一想,才知道…… 原来,自君聆诗、弃剑父子步入江湖後,他们就被逼著去执行许多不可能的 任务,他们早就走上了死路…… 原来,杀了君弃剑的并非神宫寺流风,而是他身旁的这些……他目之为亲人 、朋友的人…… 咚地一声,徐乞双膝脆落,颤声道:「是我……是我……是我将他逼上了庐 山……」说著,竟不觉流落了英雄泪。 瑞思略略低头 ̄她不也是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了君弃剑身上吗?如此算来,她 也难辞其咎…… 一阵春风吹过,原该是滋养大地、万物竞生之时…… 但只见君弃剑爱逾性命、已从泛黄被染成鲜红色的旧鹤氅,诸葛静的遗物, 化作了片片飞屑…… 「一群笨蛋!让开!」一个亮耳清脆的声音响起,听得分明,乃是屈戎玉。 屈戎玉推开人群,挤到了君弃剑尸体旁,二话不说便自怀中摸出一物塞进自 己的樱口,略咬一咬之後,即伏身与君弃剑唇齿相接。 众人懵了 ̄这姑娘实在大胆!兵家出身,实不可以常理度之! 王道见到屈戎玉与君弃剑当众接吻,愣愣地道:「靠……我刚刚也躺在那里 ……怎么她没来这样对我?」 曾遂汴亦道:「我想也躺了……」 李九儿听了,左右开弓,将两人各甩了一个耳聒子。 魏灵见状一呆,但随即恢复反应,上前一把就想推开屈戎玉。 屈戎玉眼角瞄到了魏灵的动作,看准了魏灵伸出的双手,右手疾起、一挥、 一缠、一绕,身子未动,竟已将魏灵的右臂反折在背後! 在白重、君弃剑追逐栗原辅文而去後,留在原处的魏灵、北川球二人即遭 到栗原苗与堀雪的攻击。其时北川捱的一镖实在额上,坠地时也是头先著地, 起身後感到昏昏沈沈,几乎什么都不晓得,便被栗原苗一刀缴了头颅;魏灵惊骇 之下,也挡不住堀雪。虽然雪未下杀手,魏灵仍可勉强自行下山,其实也已 浑身是伤,没剩几分力气了,又怎抵得过屈戎玉那出自名家的擒拿手? 屈戎玉将口中物事除了牙齿与舌头外,全送到君弃剑嘴里後,站起身,一把 推开了魏灵,道:「我有办法救他。」 众人一时无语 ̄有人不信、也有人震惊。 明明是一个已经断气的人,如何救他? 屈戎玉见无人有反应,便又说道:「你们探过他鼻息没?」 「阿弥陀佛,」怀空说道:「回天乏术……」 即亦,就算还有鼻息,也无需去探了。 屈戎玉道:「我说有救就是有救,谁敢和我说什么术乏天回的?我喂他吃了 『三宿龟息丸』,三天之内,他的血行会缓到如同停止,但不会真死。只要在这 三天时限内,将他送到天下地灵最盛之处,让他吸纳天地精华,只要没死,再重 的伤也能治好!」 「胡说八道!」魏灵骂道:「云梦剑派分明与我们敌对!你不用费这个心, 就算你不多害他,他也已经死了!」 没错,三年前的七月十五,云梦剑派回梦堂主元仁右於丐帮大会时当众打折 黄楼一臂,又使堂下二十四人摆开『回梦剑阵』大破丐帮『莲花落』,此事便是 黄口孺子也晓得。云梦剑派与丐帮成仇,已是铁一般的事实;徐乞与君聆诗交好 ,也是人尽皆知。 君聆诗武功已废,君弃剑一死,在南武林,云梦剑派即已举目无敌了! 如今,屈兵专的孙女竟要救君聆诗的义子?便是白痴智也不相信! 「你滚远一点!」徐乞沈道警告道:「我不知道你喂他吃了什么,反正云梦 剑派是我辈大仇,这一点,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会改变!你再罗罗唆唆,我 就一掌毙了你,让你作陪葬!」 屈戎玉冷哼一声,道:「你要杀我,一掌是决计不够了!」 眼见君弃剑已死,徐乞正是满腔悲愤无处可发,听屈戎玉如此不知好歹,起 身运气,见势便要出掌! 若徐乞果真动手,他好歹也是当世十大高手之一,即使屈戎玉出自名门、身 手不凡,终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又怎可能抵敌得住? 「不……」君聆诗却正色道:「皇甫盟主、阿崎,你们记不记得……十五年 前,灵山顶上……」一说起灵山顶,君聆诗不觉打了个冷颤,但仍强自镇定,继 续说道:「段兄与敕里对敌,当时,敕里明明一开始就大占上风,但无论敕里使 用擒拿手将段兄分筋错骨、甚至发劲攻击内脏……」 「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徐乞接道:「记得!当然记得!卢光那牛 鼻子也是一样!」 皇甫望也道:「若论『发劲』的威力,捱了那一招,常人必定立即丧命,便 是我等,只怕也得休养几个月方能痊可……但段钰却只是躺了不到半个时辰, 就能起身再战……」 「岂不闻『上山养伤』?为何要上山?」君聆诗道:「正因山有清气、有灵 气……『气』乃伤之良药,无不可医者!」 屈戎玉微笑道:「天赋异才!还是无忧前辈机警!」 君聆诗道:「屈姑娘所谓的『天下地灵最盛之处』,是在?」 「这地方,你们去不得。」屈戎玉肃然道:「不过,从庐山到那里,我也要 花上四、五天,如再带个半死之人,自然更久。」 听此一言,众人悄然。 既然他们都去不得、屈戎玉本身要去又得花上太多时间,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 ̄」屈戎玉似是吊足了众人胃口,续道:「我要走水路,需有一功力 高超之人驾舟,送我们到路上。如此一来,应该便来得及。」说完,屈戎玉一眼 瞄向皇甫望。 就在场者而言,功力最高自非皇甫望莫属。 皇甫望毫不犹疑,一把将君弃剑身子抱起,便向北走。 屈戎玉也跟了上去。 所谓水路,自是长江水路,从庐山要到长江,向北最近! 又是『当』的一声锣响,李定宣布道:「蒲台四僧执布条四份;曾遂汴等持 十五份;神宫寺流风持二十九份,十五分从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