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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狄仁杰入狱

    第二百五十三章,狄仁杰入狱

    寺院里有时会直接用鲜花供养诸佛,枯萎后会被商人收走制成香料,转手卖出高价。因此三空深知郁金的特性,悉数说与狄仁杰听。

    普通郁金一分重量就值六十文,一斤香料就要九万六千钱,价值惊人。

    狄仁杰心中有了计较,谢过三空从正觉寺出来,到萨保府寻何怀道取案卷。萨保府的建筑与都督府不同,砖石建造的拱顶大厅,连着多处暗楼,墙面上皆是精美的人物浮雕。不远处就有火袄祠,庙前燃烧圣火,来往的粟特人会进去祈福。

    狄仁杰沉默地望了一眼寺庙。世人有信仰,也有贪念。有时拜神,往往是为了成全心头的贪念,而忏悔之后,有多少人会再度拾起私心,作恶后再拜在神佛脚下,求得原谅?神佛救不了人心,律法也救不了,但律法能阻止人继续为恶。狄仁杰默然思忖,这是他要竭尽全力维护律法的理由。

    进到萨保府内,里面的陈设都是禁书器具,华丽闪烁的光泽,明晃晃地亮人的眼。

    何怀道与狄仁杰年纪差不多,高眉深目,长相俊美。他是晋阳城里的风流人物,最得坊间妇人的喜爱,每次外出查案,与姑婆姨娘闲话家常费时良久,狄仁杰有时会与他开玩笑,他却嘲笑狄仁杰不会哄女人。

    何怀道把案卷一丢,打趣道:“你能者多劳,我这儿还有几装案子,要不要一起去拿?”

    “我的粟特语可不好,尤其是骂人的话,学得太少。”狄仁杰一本正经得道:“他们在大堂上互骂起来,说得快了,我以为是在唱歌。”

    “咦,你竟有谦虚的时候!”何怀道忍笑,看了他手中的案卷,又叹道,“这案子没什么趣味,要是换两个娘们抢钱,我可舍不得让给你。”

    狄仁杰扑哧一笑:“我承你的情就是。你且说说,查出什么了吗?”

    “还用查吗?你们汉人哪懂得侍弄香料,三斤郁金!安曼从西域辛苦驮来,轻易就被打劫了。他最大的错就是太蠢,查到香料下落,报官多好!竟找了人抢回来,光天化日的,说也说不清楚。”

    “他一路驮香料至此,可有人证?”

    何怀道摇头:“商客怕被劫财,运货多不露财,并无人证。但他以往贩卖郁金香料,是有记录的。”

    狄仁杰翻看案卷,挑几个显眼的问题问了,随后告别何怀道。此时已过午时,南市开门,狄仁杰买了胡饼垫饥,而后寻到安师通所说的铺子。

    那家成衣铺人来人往,店中有各式男女冠巾,袍衫裙袜,绯紫青黄红,一片锦绣颜色。店里兼卖薰衣草,三斤郁金就成为店主所说的原料,藏在柜子中,被香料商人翻了出来。

    店主年过半百,清瘦微须,打扮甚是得体。狄仁杰穿了便服,店主不认识他,殷勤过来招呼:“公子要巾帽还是衣衫?”

    “这里很香。”狄仁杰东张西望。

    “是,有几件袍服,主顾指明要熏了香的。”店主说完,见狄仁杰对衣衫无动于衷,忙端出香料显摆,“我这薰衣香合了丁香、甘松、牡丹皮,乃是特制的秘方。”

    “有没有郁金?”

    店主脸色一僵,吃进一口风,呛了几声。

    “可以添加。”不肯再多说。

    狄仁杰扫视一周,如鹰目巡视猎物,店家大气不敢出,突然问道:“阁下莫非是官差?”

    “是又如何?”店里只有成香,少见原料,购入三斤郁金并不合理。

    “是官差就好说。”店主仍是一脸质疑。

    “法曹参军狄仁杰。”他亮出鱼符。

    店主立即换上笑容,先向其他客人告罪,再把狄仁杰请到一边,抽出一只雕漆香盒,拈出香丸,放在铜炉的云母片上。他的指甲修剪得极好,可惜手背上生了癣,显出几分沧桑。不一会儿,浓郁冷冽的暗香,盈袖飘拂。店主得意地道:“这便是加入了郁金的熏香。”

    “你的香料都去哪里进货?”

    “多用衣帽鞋履和香料商人交换而来。”店主恭敬地取出宝相花纹的锦鞋,金缕刺绣的罗襦,华贵而精致。

    “哪里的香料商人?”

    “一个叫乌迦的西域人,现正在西域办货,大半年后就回了。”

    狄仁杰盯紧店主,对方笑得谄媚,将心思掩藏在眼角的皱纹后。

    “你坚称那三斤郁金香料归你所有,也是在乌迦那里所购?什么时候的事?”

    “是,我寻思自己做合香,比外面买的划算。七天前说买,三日前乌迦往西域去了。”

    “三斤郁金花了多少钱?为何买这许多?”

    “乌迦和我是易货交易,银钱约莫二十八万,零头不算。我折与他花冠二十只,锦袍十件,就抵了数。大人你不知道,郁金既可做合香,又可染色,我要做郁金裙,自然需要大量香料实验。”店主擦了擦汗,天气寒冷,可店中如有烈火在烤。

    狄仁杰瞪他一眼,花冠与锦袍上缀满装饰,价值万钱也合理。这店家甚是狡猾,推出无法对证的西域客商,又用无法对证的货物交易。

    “你开始做合香了吗?”

    “试了两次,就被安曼贼人搅了!”店主怒气冲冲,“安曼向我兜售过香料,我嫌贵没有买,他就嫉恨在心。今次看我买了郁金,竟然狗急跳墙,到物品铺子里,把香料全部抢了去!”

    “你手背上的癣是怎么回事?”

    “老毛病了。”他不安地笑笑,只觉哪里不对,把手收在身后。这个年轻人看似和气,毫无咄咄逼人的架势,几句交谈下俩,却让他冷汗直流。

    狄仁杰淡淡地道:“你若真用郁金制香,就能治愈这个毛病,它对于手癣有奇效。郁金染色力极强,合香的话,你的指缝里会浸染颜色,用澡豆也无法清洗,但是你的手太干净。”

    店主难以置信地盯着狄仁杰,看到对方眼中轻蔑的笑容,那是对谎言的讥讽。

    “我,我······”他一时编不出言辞,竟口吃起来。

    “好,就算你真在做合香,其他香材在何处?当场制一次合香如何?”

    店主呆呆凝视香炉,是的,他事后买了些丁香、藿香充数,此刻的确拿得出手。可狄仁杰一双锐目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他哪里知道制香的要领?连香具也不曾买全。

    “……我认罪。”店主灵魂出窍一般,听见远处传来自己的声音。

    狄仁杰微微一怔,没想到店主投降甚快,几乎没有抵抗。

    细想也是,狄仁杰从三空大师那里,得知很多郁金的特性,在店家身上对照来看,即知对方根本门外汉。对熏衣香的熟稔,不代表熟悉香料的本性,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

    贪欲恍若一梦,清醒来得特别快。狄仁杰心下感叹,拥有这间铺子已称得上富庶,店主却得陇望蜀,走上了错路。

    “你随我去州衙,把案子结了。”

    店主茫然地关上铺子,交代家人,一个满身绫罗的妇人哭天抢地地奔出来,店主与她抱头痛哭。哭了一场,那妇人畏惧地望着狄仁杰,唯恐恼了他,给丈夫判得更重,只得哭哭啼啼去了。

    店主交代妇人算清账目,赎自己出来,细细嘱咐了半响。狄仁杰耐心等在一边,待他处理完所有杂事,行尸走rou般飘来,脸色惨白。今次他就算能赎铜免罪,也要大出血一回。

    押店主赶回州衙,安师通已在苦等。他听说狄仁杰要去了案卷,却没有如约相见,隐隐觉得不对。

    “狄大人,你让我好等!”安师通镇定地朝他拱手,笑道,“这可是那个店家?”

    “是。他已认罪,我正想传你的本家,一等结案,香料就可归安曼所有。”

    安师通欣慰道:“多谢狄公!我当带他来道谢。”

    狄仁杰摇头:“此乃公事,安兄太客气就是生分。”

    “理应如此。”安师通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浑身轻松地告辞而去。他的背影如一团染在衣襟上的墨汁,郁郁的黑暗洗之不去。

    狄仁杰停下思绪,他不想多揣测安师通的动机,兵来将挡就是了。

    晚些时候,香料案了结,安曼领回被扣押的郁金香料,对狄仁杰千恩万谢。狄仁杰将案卷整理了一份,交由萨保府备案。

    此时,并州都督府长史蔺仁基看了狄仁杰的陈情书,惊讶不已,命人传他问话。

    “你真想代郑崇质去营州?到了那里,很可能会去那一带打仗,你······或许就回不来了。”蔺仁基沉吟道,狄仁杰政绩出色,他不想放走这位能吏。

    “郑家太夫人卧床病重,郑公无法远离,由我代他出行,最好不过。”狄仁杰坦然说道。

    蔺仁基凝视他的双眼,看不出一丝犹豫,感慨说道:“未料你待人能诚挚若此!”他像是有心事,五指在案上轻敲半天,方道,“我再想一想,你下去吧。”

    狄仁杰退了出来,蔺仁基亲自送他到门外,待他走后,兀自端凝着陈情书,低低叹道:“狄公之贤,北斗以南,一人而已。我不如他,不如他太多!”

    他转身入内,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往司马李孝廉处,两人近来多有隔阂,浑不似当年交好的模样。目睹狄仁杰对同僚之谊,他又是钦佩又是惭愧,忽然想修复与李孝廉的旧谊。身为长史,他应做表率,是狄仁杰让他看清了自己。蔺仁基想到此,对狄仁杰去营州的请求,又多了两分惋惜。

    狄仁杰并没有意识到他给长官带来多少触动,到了散衙的辰光,一个人寻出并州官府的名录,细细翻看。无论都督府还是萨保府,所有官员的履历翻看一遍,就如刀刻在他心底。

    看完名录,暮色茫茫,狄仁杰一路想着心事,从州衙慢慢往尚信坊走去,赶在关闭坊门前回到家。昏暗的街巷里,突然蹿出七八个手持长棍的混混,对了他不由分说挥棍打下。黑乎乎的棍影如毒蛇,邪恶地围成一圈,伺机就张开利牙撕咬。

    仓促之下,狄仁杰身形如风,从棍影的缝隙中寻找出路,巧妙地游走到一个混混的身后,抵挡另一个人的袭击。一时间,敌人成了牵线的傀儡,任由他摆布戏弄,棍子时常打在同伙身上,而狄仁杰滑溜地穿过空当,向高墙掠去。

    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他知道有三把匕首追向后背。吐出一口气,狄仁杰蓦地下降,贴了地面后仰,翻身接过暗器。

    悬悬地捏住三把匕首,手心火辣辣地疼。顺原路甩出,他掉头就走,在惨叫中越过了高墙。

    他离尚信坊的坊门,还有两条街,但追击的敌人,似乎铁了心不让他回去。关门的钲声陆续响了好一阵,前方数支长箭呼啸而来,“噗噗”戳在地上,等狄仁杰警惕地躲在一边,箭尾的羽翼犹在颤抖。

    射箭者,不是普通的混混,竟有军中的身手。狄仁杰凛然望去,黑暗中,敌人没有暴露痕迹,老练的猎人正眯起眼。等待猎物出现。钲声终于停了。赶路归家的sao动渐止,街上行人越来越稀少,酒楼与邸店的生意热闹起来。追击者在这刻销声匿迹,狄仁杰等了半响,没听到可疑的动静。他从隐蔽处走出,寒风漠漠,卷起烟尘与他的衣角,路人奇怪地看着他。

    尚信坊的坊门已关闭,他只能留在此地,这些混混是不想让他回家?狄仁杰沉吟,瞬息飘过数个念头,直至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他。

    “狄大人?”香料商人安曼怀中搂了一个女子,从街角走来,那女子笑得妩媚,隔了远处的灯火,犹见她媚眼如丝抛来。

    狄仁杰淡淡一笑,安曼推开女子,走上来行礼:“没想到能遇上狄大人,我正想庆祝一番,相请不如偶遇,狄大人可否赏脸喝一杯?”

    “也好。”狄仁杰神情自若。

    安曼忙使了个眼色,那烟花女子立即凑上来,挽住狄仁杰的手。

    狄仁杰也不推辞,其中或有猫腻,或者真是巧遇,安曼在案件判决后,兴冲冲找了私妓。狄仁杰艺高人胆大,加上心细如发,并不惧对方玩花样。

    两人就近寻了酒家,那个叫“艾艾”的女子紧紧黏住狄仁杰,他只得三番五次推开些。安曼见状笑道:“没想到狄大人如此拘泥,不够洒脱!”

    狄仁杰笑了笑,男欢女爱讲究投缘,若真看中了谁,即使是青楼女子,他也会以诚相待。这位艾艾刻意卖笑,安曼居心不明,他自然无法投入。想到安曼或会生出戒心,狄仁杰爽快地把手搭在艾艾的肩头,“我喜欢自己主动,女人还是矜持一些为好。”

    艾艾红了脸,自愿罚酒一杯。安曼频频劝酒,狄仁杰就在艾艾掌心里,一杯杯喝着。

    “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狄仁杰忽然朗声年了一句,眸光如利剑。

    安曼一惊,跌落了酒杯。

    狄仁杰看着他,哈哈大笑,安曼掩饰地捡起杯子,心神不定。

    “大人兴致真好,不如行个酒令?”艾艾忙道。

    三人遂行起酒令,艾艾颇有急智,安曼输得最多,狄仁杰抛开杂念,玩得最尽兴。

    吃到酒酣,安曼要为狄仁杰安排住处,他摇手谢过,州衙里就有歇脚处,不如回去值夜。他执意付了一半酒钱,摇摇晃晃出了酒家。

    安曼急急追出,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一家邸店,狄仁杰只得抢先付账。他好说歹说劝走了安曼,关上房门,双眼立即清明,亮亮地犹如灯火。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无力阻止,这感觉很糟。他察觉到安曼的刻意,隐隐有预感,这不是一场偶遇。

    安曼在邸店外,如枯死的老树,苍凉地一笑。艾艾腻在安曼胸口,听见商人喃喃地说道:“这是个好官,他帮我赢了官司。”

    艾艾笑道:“你说了十几遍啦!”

    “他是个好官。”安曼难过地低下头,紧紧搂住艾艾。

    次日,狄仁杰匆匆在州衙签了章,而后往家中赶去。走在半途,何怀道领了两个人,见到狄仁杰,迎了上去。

    “狄兄,出来查案?”何怀道绷了脸寒暄,两人相隔较远,显得生分。

    “忘带东西,回家一趟。”狄仁杰笑笑察觉不对,“你这是去哪里?”

    “和你同路。”何怀道难得不苟言笑,认真端详了他一眼,“狄兄,休怪我不讲情面。”

    狄仁杰与他并肩共行,闻言自若地道:“出了什么事?”

    “安曼来自首。”

    “何罪?”

    “向你行贿十六匹绢。”何怀道说得沉痛,他没想到这案子交出去,转眼就把狄仁杰拉下来。

    “他可真大方。”狄仁杰嗤笑一声。一匹绢以五百文算,两万五千钱相对三斤郁金,不算太多,但足可以重判。

    “狄兄!这可不是玩笑,兄弟承办你的案子,你要说实话才好。”何怀道急切地道,想从狄仁杰的神情里,看出是非曲折。

    “放心,他想栽赃容易得很,到了我家,你一定能找到这十六匹绢。”狄仁杰一本正经,“昨夜我未能归坊,留宿在邸店,店中应有记录。”

    “狄兄,你留宿在外,不能说明你未曾受贿,只要赃物在家中,不论是不是你亲自收下,你都难辞其咎。”

    狄仁杰想了想,自嘲地一笑:“你说的没错,我家中小厮若不经事,这罪名我就得担上。”他想通了,如果有人执意对付他,无论是酒家还是邸店,皆可制造错误的时间。哪怕他把昨日的行程一一摆出来,也说不清楚。

    而安曼行贿自首,按律可以免罪。

    收十六匹绢徒刑两年,他的七品官可抵罪一年,就是一年的徒刑。狄仁杰沉吟,安曼是傀儡无疑,究竟是谁,想他远离并州官场?

    官员的名录如流水,在他心头滑过。

    到了狄府门外,小厮刚刚睡醒,哈欠连天地来应门。何怀道命人搜查整个宅子,丫鬟婆子吓得一动不动,狄仁杰反而随手取了一卷书,径自坐下读书。何怀道这才发现,他家中到处可见的唯有书。

    何怀道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要坐牢了,竟不担心?”

    “担心能免罪吗?”

    何怀道气结:“好,那你直接认罪,我也省事。”

    “我家地方不大,能放下十六匹绢的地方,只有书房,赶快去那里翻找。”

    何怀道跺脚,很想堵上他的嘴,转头看着一边瑟缩的小厮,问道:“你家主人昨夜未归,有人送绢帛来吗?”

    小厮怯怯地望向狄仁杰。

    “没事,狄詹你说实话。”

    “昨晚有人敲门,说公子爷办了一桩好事,得了十六匹绢。我刚打开门,他们就冲了进来,公子未回,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狄詹说完,小脸一皱,苦巴巴地对狄仁杰道,“公子爷,是不是······我坏事了?”

    “我吩咐过你看好门户,你的确不够谨慎。”狄仁杰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如今我就要吃牢饭,记得买些好酒菜,别忘我饿死。”

    狄詹哪里忍得住,当即抽泣起来:“既是我的错,怎能让公子去抵罪?”

    何怀道不忍心,瞪着狄仁杰道:“你吓唬他作甚!门户不严固然有错,他们要真想栽赃,他一个人哪里躲得了?”

    狄仁杰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是栽赃?”

    何怀道一怔,没好气地道:“哼,你没心没肝,罪有应得,活该去关一阵。”

    “我应该如何?被人冤枉痛不欲生?昨日碰到一个贵人,说我有牢狱之灾,看来我是该进去住住。”

    狄仁杰说的云淡风轻,何怀道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嫉妒起他的从容。

    “这案子我会移交都督府,希望他们会放你一马。”何怀道抓了抓头,当事人已表明想坐牢,他该如何帮狄仁杰洗刷罪名?

    “我会交代昨日的行程,你就当做好事,替我去询问证人口供,再移交案子。”狄仁杰叹气,如果身陷官非,他无法代郑崇质出使营州,继任者是石摩诃,难保不判出什么么蛾子。

    并州大牢,新进犯人一名。

    “狄仁杰,十月初五于南市挟势乞索,收受绢帛十六匹。按律徒刑两年!”

    典狱上官彦锐念完文书,尴尬地点头。狄仁杰还是法曹参军时,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断案如神,没想到今日竟送了进来。

    “官当减刑一年,我最多只坐一年牢。”狄仁杰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典狱。他衣饰整洁,毫无忧色,不像坐牢,倒像来踏青。

    他的案子拖了半个月,石摩诃就此接替狄仁杰的职位,很快办成了铁案。长史蔺仁基亲自过问案情,可是何怀道最初得来的证词,就对狄仁杰不利,石摩诃审问时自然坐实了所有证据,蔺仁基只得罢了。

    “狄参军,牢里的日子不好过。”典狱凑近他,小声唤着狄仁杰原本的官称。

    狄仁杰不羁地摆摆手,进去巡视牢房。不错,单人单间,十分宽敞,不比他家厅堂小。可惜稻草铺就的床榻,早已乌黑发霉。

    狄仁杰拿出自带的茵席,要把稻草烧成灰洒在牢房各处防虫。劳内不许有明火,他举出一条条医理,逼了典狱借火给他。

    “上官彦锐,我像是会放火烧大牢的人吗?”他义正言辞。

    “狄大人,这是规矩,不是我不想借火,万一……。”

    “唉,你胆子真小!不如朝里你那位本家。”

    “上官侍郎?那可是云端的人物,我哪敢高攀?”上官彦锐呵呵一笑,脸上有光,“狄大人,要不这么着,你把稻草拿过来,我到外头去烧?”

    典狱对这个旧上司无可奈何,时能给他卖个颜面,亲自代劳来烧草。

    狄仁杰就此安顿小来,除了这件事外,非常来时,不添乱。试试,同住监狱的犯人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凡是家境殷实能自带褥垫的,都想法子把稻草全烧了。

    并州大牢内外一阵烟火气,牢房里却焕然一新,不再阴湿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