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异乡被沦落
魔鬼的狰狞,黑夜的寂静,吞噬了雨夜的星空。 成性的贪婪,道德的沦丧,湮灭了人性的辉煌。 突变的意外,茶室的冠冕,米华如小船荡汪洋。 “你是鸡仔吗?老子可是出的鸡仔钱。” 看着畏缩的米华,茶客疑惑的问。” “大哥,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呀!” “少装嫩!你不知道鸡仔是什么吗?装嫩对老子没用,老子不吃你们哪一套,惹老子生气,我让你生不如死,老子一眼看出来你不是鸡仔,不过,看你还算可人,我就不再追究老鸨了,伺候好大爷,不会亏待你的!” 茶客边说,边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打钞票甩向空中,飘落到榻榻米上。 “啊!你是……?” 此时,米华终于明白什么是鸡仔,但为时已晚。 米华的身子骨卷曲成一尊弯曲的泥塑,她紧紧的靠着一面墙,恨不得墙上有个洞让自己即刻钻进去。 在榻榻米上,米华一动不动,更不敢看茶客。 “还不给老子沏茶!老子不喜欢自动,就喜欢自愿,你再不动,我就将你交给老鸨,到那时吃不消的可是你,你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吗?”茶客一只脚踏在耳房由精致的海螺制作的小小茶几上,一只手指指窗外。 面对茶客的粗犷,米华巴不得茶室瞬间坍塌。 然而,米华没有被茶客的放荡所镇吓,而失去自我,失去矜持,仍然归宿着,虽然害怕,但她还不忘用力将卷曲的衣服裹得更紧。 “嗨!你害怕什么?既然害怕,你来这里干这么?” “你害怕是吗?我喊外边的伙计,看他们不整死你才怪呢!” 无论茶客说什么,米华始终不说话,也不动。 “嗨!还真有不怕死的!你是新来的?” 米华没有回答茶客的问话,而是点点头。 “既然你决定干这一行,还如此固执干什么?假正经。” “不是!” “不是什么呀!” “不都是为了钱?” 米华虽然害怕,但她的镇静使茶客既惊愕又不可思议。 茶客与米华一番对峙,他刚刚的粗狂,以及用力将米华甩到榻榻米上的冲动此时荡然无存,其实,他并没有对米华即刻实施暴虐行为,而是端坐在两个大海螺对称链接而成的茶座上。 茶室的耳房,虽然狭小,但由海螺制作的茶几、茶座、烟灰缸和茶具,以及耳房淡蓝色的墙壁,使耳房犹如小小的海湾,幽雅别致。 看着米华虽然浓妆,但并不妩媚的举止,至此茶客没有强米华所难,而是自己为自己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品评着,眼睛微微闭着,从微弱的烛光中能够看到,一圈又一圈烟雾在茶室耳房缭绕,封闭且狭小的茶室耳房,刺鼻的烟味使米华不断的咳喘。 “我对你够宽容了!你不要再装腔作势了!” 看着米华咳咳,茶客知趣的将香烟湮灭在小海螺之中,同时暗示米华,但米华视而不闻,仍然装着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并自己告诉自己,“现在,我只有见机行事,自己救自己!” 遭遇红灯,此时,米华知道,无论如何挣扎求助都是徒劳的,因为门外,犹如茶客所指,一袭黑衣打扮,双臂交叉放在后背,老板娘的打手正虎视眈眈,如果茶客有一点点的吼叫和不满意,黑衣打手随时就会冲进茶室,等待米华就是拳脚相向。 “大哥,听您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倒像是大陆北方的口音。” 先前茶客的举止言谈,使米华瑟瑟发抖,冷汗直冒,咚咚直跳的心脏使她无法自制。 而眼前的茶客品评香烟时的那份潇洒,以及湮灭香烟时那份高雅和善解人意,使米华紧张害怕的情绪顿时有所平静,于是,她从榻榻米上战战兢兢,艰难的起来,一边去执壶沏茶,一边支支吾吾的说。 “是谁告诉你的,老子是大陆北方来的?是那个狗日的老鸨儿吗?我整死她去,她竟敢出卖老子。” 茶客闻听米华说他是大陆北方之人,顿时警觉起来,他不再端坐,不再装酷耍高雅,而是两眼直视米华,好像要把米华的全身看穿一样。他要看看米华身上究竟蕴藏着什么无法探寻的秘密武器,居然一眼就知道自己是大陆北方之人,难道自己用一个月的薪水置买的热带地域人士穿的行头,还无法掩饰大陆出生的身份吗? “我不像台湾人吗?”茶客语气低沉的问米华。 “大哥,从你的穿着看,你的确融入到了台湾的现实社会,但那nongnong的乡音,是无法掩饰的。 “我的口音很浓吗?”茶客疑惑的看着米华问。 “大哥,虽然你是北方口音,但还夹着淡淡的南京地方语调。” “你是干什么的?”闻听米华说茶客nongnong的口音中还有淡淡的南京语气,使茶客看米华的眼神像鹰一样。 “大哥,你为什么对南京如此敏感?”看着茶客没有回答,米华又继续说。 “其实,老板娘并没有告诉我什么,我猜你是大陆人士,这事与老板娘无关,是我自己听着你nongnong的北方口音,特别亲切,好像邻居大哥哥一样。” “我有你说的那样亲切吗?我不喜欢别人讨好我。” “大哥,我不是讨好你,真的,你nongnong的大陆北方口音听着的确很亲切。你看,我刚刚还害怕你,现在居然敢与您对话,就是你的乡音把我的恐惧全部赶走。” “你心里害怕不害怕我不知道,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要说我是好人,你是看走眼了。我还真不配好人这个称谓,来到这个地方,你能说我是好人吗?傻瓜都不会相信。我就是十足的嫖客,混蛋!花钱买快乐。 过去,我最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鸡呀!鸭呀!’不想自己也沦落到此地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不转水转呀!不过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对我的口音如此敏感?你为什么对南京口音如此熟悉。” “大哥,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大陆之人,只是出来时间久了,学了一点点客家话。” “原来是这样!你是如何来到台湾?你为什么对南京的语音判断如此准确。” “大哥,你一定是大陆来台老兵?我猜的没错吧!” 米华哪敢说,自己的丈夫在南京两年,她早对南京话有所耳闻。 所以,看着茶客的表情发生了质的的变化,米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茶客是否是大陆来台老兵。 短暂的混沌过后,米华别无选择,她心存一线希望和侥幸,期望那熟悉的乡音为自己带来好运。 米华不再紧张、胆怯,她佯装关切,同时一改自己来台前夕,恶补才学的客家粤语,而是用大陆北方nongnong的语调问茶客。 “你是?” 米华突然改用熟悉的乡音,使茶客不由得惊奇的看着米华问。 “大哥,我是大陆北方京都人,随我们那口子来到了台湾,谁知他一到台湾就娶了小,完全不把我当成人,还将俺当赌注押给了别人,他的赌友最后逼着俺嫁给当地一家大鱼行人家的傻儿子,无奈我当天就偷跑出来,今天刚到这儿干活。” “你不怕傻子的家人再把你找回去?” “他们要是找到我,我就死给他们看,坚决不再回去。” “想不到你还挺烈女的,可惜你投错了门!” 当米华把刚刚向老板娘陈述的原因,又对茶客复述后,茶客反倒为她惋惜。 “嗨!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这种地方,很多时候是无奈之举,大陆有句俗语,知冷知热结发妻,男人谁不知道?可有时候是身不由己。 你告诉我!你那一口子姓什名谁,我去枪毙他,替你出气。”米华不知茶客的真实意图,但他的仗义还是让米花感激。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虽然他对我不义,但我不能无情,况且身在异乡。 嗨!大哥!谢谢您的仗义,不过,我也理解男人,算了吧!初来乍到台湾,找个当地人做靠山,而且听说,那个女的,她叔叔是台中的县长,鸟往高处飞,换一种生活,我想他也是为了生计吧!都怪俺命苦!不提他。” “要是女人都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真的太可惜!可惜呀!” 米华的善解人意,使茶客肃然起敬,他一连说了两个可惜,他的可惜究竟蕴含着什么? “妹子,你咋不去个好的地方,为啥到这种场合做事?走进这一行,你一辈子都会背黑锅,被人歧视的。 如果你有正当的处处,不定你的那位,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一旦你走进这一行,你们的破镜永远不会再圆。 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都是自私的,允许他打着彩旗招摇,拒不允许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何况是这一行!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已经跳进了污泥之中,即是你有荷花的品质,也没人相信。即是你跳进黄河,也无法为自己洗净年华呀!” 是乡情,还是乡音,总之,此时茶客狰狞的面目已经完全遗失,他真的像邻家大哥哥,面露难色为米华着急,同时非常关切的询问米华,为什么会走这条不归路。 “大哥,我原本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以为是茶室,想着只要能摆脱那个傻子,只要有住的地,有饭吃就行,谁知道这里…… 你是我到这里,也是我到台湾,说话最多的一位老乡,你说我该咋办?你能帮助我吗? 大哥,我不想出了狼窝又进虎xue!” “这事我帮不了你!你知道不?干这一行的都是黑白两道通吃,没有警察局,巡警,片儿警给他们做保护伞,谁敢开茶室,找死啊!况且即是我想帮你也帮不了啊!他们如狼似虎。”茶客下意识的用手又指指了室外。 “大哥,如果今天逃不出虎xue,我宁可撞墙而死,也许今天,此时,就是我的大限,大哥,对不起了! 虽然你已经破费,虽然我被丈夫抛弃,虽然我自己误入歧途,虽然我家可归,但恕我不能与你……” 米华从茶几边迅速的站起来,归拢了一下刘海,而后躬身朝蓝色的墙壁冲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