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孤身陷囹圄
万米高空,鸟瞰舷窗外,云,姿态万千,变化无常。有的像羽毛,轻轻地飘在空中;有的像鱼鳞,一片片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有的像羊群,来来去去;有的像峰峦,像河流,像雄狮,像骏马…… 万米高空,米华和张小兰无法欣赏到大陆,犹如古代诗人贺知章所描写的那样,“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万米高空,米华和张小兰,无法随意扒开一片草地,去欣赏可爱的小家伙正在伸懒腰,懒洋洋的等候着春风、春意,吹走冬意,唤醒万物。 ER900——737空客在万米高空,与彩云相互追逐,相互嬉戏,像捉迷藏。 由台北起飞的737穿云破雾,离京都机场越来越近,米华和张小兰此时无心欣赏五彩的天空,她们的思绪从万米高空,一起回到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台湾,回到了难忘的20世纪五十年代中叶。 米华和小兰,她们分别打开了封尘已久的岁月记忆。 在米华和张小兰内心深处,埋藏五十多年的秘密,虽然由于她们经历不同,但同样是那么铭心刻骨,使她们终生难忘!仿佛是刚刚走过来的昨天。 穿越时空隧道! 回首半个世纪前的那段岁月,尘封的记忆,使米华的思绪被拉得好远好长。 米华拾起记忆散落的珍珠想珍藏却发现,珍珠已变成沙子,那么零散,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用心去归拢…… 不堪回首的岁月是那么痛苦,它像纬线将米华的思绪紧紧缠绕,虽然记忆的珍珠,光泽不再艳丽,但仍然在她脑海里闪现萦绕,使她无法忘却! 当年在基隆港码头,杨德荣一眼就看到自己在南京卧底时的政敌岳黎明,正在码头带队巡逻,他来不及多想,来不及告诉米华究竟发生了什么,不顾一切的将旅行箱扔进大海,自己也选择了跳海。 旅行箱内既有机密资料,也有他们生活的费用,没有了生活保障,没有了丈夫的呵护,米华如迷途的羔羊,她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又能去哪里! 米华出了基隆港,叫了一辆人力三车,虽然坐上了车,但她不知该向哪里去!又能去哪里?坐在人力车上,她的大脑高速运转。 米华身上除了来台时,组织为了工作伪装的需要,而配备的妆饰物品——耳环、戒指和手镯外,她身无分文! 虽然米华记下,杨德荣是有意还是无意给自己留下的接头暗号。然而,当时的台湾当局,仍然在作着“返攻大陆”的各项战事、战略准备。 而且所有“老兵们,谁不想‘反攻大陆’,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一年准备,两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雪耻复国”“死里求生”“还我河山”等口号随处可见。如此口号曾激励着大陆老兵苦练“杀敌”本领。因为所有的宣传都那么逼真,“共产共妻”是男人的耻辱,不共戴天。 “反攻大陆”既是蒋委员长的战略意向,同时更是三百多万‘老兵’内心的渴望,因为大陆是他们生长的地方,大陆有她们的亲人和爱。 从960平方公里的大陆,到只有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台湾,是“委员长”战役转移的谋略,还是战略转移的无奈? 虽然数百万大陆老兵,对家的渴望使他们在军事训练中热火朝天,但台湾的政治运动同样如火如荼, “肃反”、“肃清”清除异己,在入台老兵之间轰轰烈烈的展开,也许一句话,一个眼神,你就是“**”而被送上断头台。 20世纪50年代初期,国民抗战之壮士,台儿庄战役的诸多英雄,躲过了鬼子刺刀见红的血拼,却没有躲过台湾清除异己的暴风,而后与大海为伴! 也许这段历史,被人封尘,但碧沙岗监狱外的累累白骨,不朽的兵魂却永远不会被湮灭。相信总有一天,哪些游离家乡的兵魂一定会魂归故里。 站在基隆港码头,米华看到码头内外到处都有荷枪实弹的军人,而且物是人非。米华深深的知道,社会环境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杨德荣牺牲了,他的秘密战友在如此慌乱的年代,自己又不认识,如果他为了自身安全的需要,而否认自己的身份,或者将自己出卖、或者将自己…… “先苟且偷安吧!这是无奈之举!” 米华不敢往下想,思前想后,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最终,米华决定,暂时终止与杨德荣战友的联系,她要等待时机。 “老板,我是大陆老兵随军家属,急着用钱!” 米华佯装失声哑巴,通过手势和笔写,让车夫将自己拉倒典当行,她谎称自己是大陆来台的随军家属,丈夫又娶了姨太不管自己,由于生活空虚,进了赌场,结果欠下一身赌债,经济窘迫,急需用钱。 米华不仅是父母的独生女,出生在书香门第,而且大学毕业与杨德荣一起投笔从戎,她不知商场上商人的精明,一看米华在纸上写着,急着用钱,典当行老板拿着还带有米华体温的戒指和耳环,左看看,右看看。 “贾记!” “戒指成色不足,当金很少,你当不当?” 看着戒指上“贾记”表示,老板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米华。 戒指上面打着四个九,及京都老子号“贾记”金行的成色标志。 在台湾和大陆两地,虽然台湾远离京都,但京都“贾记金行”可是赫赫有名的。据史料记载,“贾记金行”在明朝时期,就是专为皇上的妻妾打制金银首饰的。“贾记金行”的业务,到清朝慈禧时代,发展到了顶峰,慈禧的大部分首饰,除了地方进贡之外,基本都由“贾记金行”提供。在业界,您可以不识货,但没有人不认“贾记金行”标示的,用现在的说法就是,著名商标,信誉第一。只要标示有“贾记”的金银首饰,您只管买,保管成色足,质量上乘,。 但老板却谎称质量差,成色不足,狠狠杀价。 米华所佩戴的首饰是组织上通过京都首饰商会购买的,怎么会成色不足呢? 闻听老板说成色不足,米华没有去讨价还价。 为什么? 米华担心,一旦自己讨价还价,如果被老板盯梢,后果不堪设想。 “老板,您根据行规办理吧!” “十五万!”老板不带眨眼的说。 本来米华的所有饰物能典当三十万台币,结果只典当了十五万新台币,而且老板还让米华签了一纸契约,如果三个月不来赎回当物,典当行就自行处理典当物品。 其实,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米华压根就没有再赎回当物的能力,她心里明白! 那么,米华为什么不直接把饰品卖了,还能卖个好价钱!她敢卖吗?她怕别人看出自己的身份。去典当物品,说明当客是本地的常客,如果去卖,在非常时期的台湾,虽然可以卖个好价钱,没准会暴露身份,因为中情局的眼线会使人防不胜防。 “去一家最好的裁缝店。” 拿着十五万块台币,米华又让车夫把自己拉到一家裁缝店,付清了车钱。然后进店,她继续佯装自己嗓子失声,不能说话,用笔写字告诉老板,自己要到渔港姨妈家住一段时间,所以想做几件粗布衣。并告诉老板,姨妈生病自己急着去看姨妈,所以请老板加班制作,并愿意多付工钱。 “夫人,您的衣服做好了!” 米华在裁缝店一直等着师傅把衣服做好,她付过工钱,转身出了裁缝店。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处,白天人流熙攘,人潮涌动擦肩接踵的街市两旁,已经掌灯闭市。 “老板!我要买鞋!” 在裁缝店老板的指点下,米华又去附近一家鞋店,买了一双花条鱼家女孩穿的布鞋,穿着和当地渔民一样的竖条暗道的渔家服饰。于是她走进了一条地理位置比较偏的小巷子,此时天空突变,黑夜夹杂着细雨从天而降,米华无助的将随身带的布包顶在头上,而后躲在一家茶室的门外避雨。 米华仰望天空,天空一团漆黑,雨夜没有丝毫要离去的寓意。 雨,淅淅沥沥的,依旧在下。 风,呼呼啦啦的,仍然在刮。 天地间,黑夜淹没了水雾漾漾苍茫,米华如同大海上一叶无舵的扁舟,漫无目的在雨夜里长叹!哪里是家,哪里是自己安身的地方? 吱呦!茶室的门开了! “老板,您需要帮工吗?” 米华急中生智,羞结的低头询问开门的中年妇女。 “天哪,怎么还下啊!” 开门的中年女人好像没有听见米华的问话,其实她早从门缝观察米华良久,开门观天只是借口而已。 中年妇女身着粉红柞丝绸缎长外衣,一条宽腿长裤,让人看起来,她就像一个刚刚破壳的鸡仔。 油头粉面的中年妇女就是这家“茶楼”的老板娘。 老板娘对着米华左看右看,虽然米华穿着肥大的衣服,蓬乱的头发将半个面部遮挡,但那两扇心灵的窗户却透着一股灵起,且桃腮柳眼的容颜是那么可人。 老板娘与旁边的男人耳语了几句。 “进来吧!阿三,给这位小姐煮碗姜汤。” “知道了!”阿三答应着离去,茶室只有老板娘和米华。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在台湾可否有亲戚?” 在昏暗的灯光下,老板娘狡黠的看着米华问。 “俺叫谷华,俺是大陆的,是随军到的台湾,刚来台湾不久,那个挨千刀就嫌俺丑,嫌俺老,他要吃鲜的,娶了一房小鸡仔! “台湾,有没有其他亲人?你会沏茶招待客人吗?”老板娘继续问米华。 “有啊!就是那个挨千刀的,他把俺给甩了,现在不知又调防到哪里?大姐,俺在台湾无亲无故,求求你收留俺吧,俺不怕吃苦,什么活都能干。 再者,我从小都会帮爷爷沏茶。” 一听米华的身世,老板娘贼遛遛的目光把米华上下大量一个遍。 “小红,带谷小姐洗浴,更衣。” 洗浴过的米华,虽然憔悴依然挂在她的脸颊上,但喝过阿三递过来的姜汤后,虽然灯火微弱,但米华的脸颊上已经淡出了两片红晕。 米华!不,从此时起,米华已经不再是米华,她应该叫谷华。米华之所以要把米姓改为谷姓,主要是安全的需要,因为她在京都读书时的同学,有很大一部分热血青年,追随自己的信仰与国军一起撤退到台湾。如果在台湾相遇,什么都可能发生,为此米华不得不买姓谷,谷中含着米,是米华姓谷的寓意所在。 (为了使该书在阅读上统一,以后的叙述中依然是米华!只是为了阅读的方便,但现实,在台湾,是没有人知道谁是米华,人们只知道谷华) 米华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终于有地方落脚安身。 “我们这里的客人,大都是军人,来去不定时,你要随时做好照顾客人的准备,小红,带谷小姐,不!谷小姐我们这里都喊艺名,给取艺名芙蓉吧!我咋看,你咋像出水的芙蓉。” “老板俺听你的!”米华羞劫的说。 “小红,带芙蓉到三号茶室的耳房歇息去。” 米华随小红来到三号茶室的耳房,夜深人静,躺在类似榻榻米一样的地铺上,侧而能听到海浪声声! “芙蓉,起来,有客人!赶快梳洗换衣服。” 在大陆北方长大的米华,第一次置身于四面环海的台湾,是鱼腥还是海腥,总之,米华感到自己的内心似被人用棒子搅了一样难受! “哇!” 一阵阵恶心呕吐的感觉直往米华的喉咙涌动。 米华迷迷忽忽想要进入梦乡,却突然被老板娘叫醒,有客人要喝茶。 “招待客人,还用打扮化妆吗?” 米华不解的询问给自己梳装的老板娘。 让你打扮就打扮,问那么多干什么?” 老板娘恶狠狠的瞪了米华一眼,继续为她梳妆。 米华穿戴老板为她递过来的华丽衣着,浓妆艳抹被老板娘又领到三号独立的茶室。 茶客,一幅大陆北方男人的长相模样,高大魁梧的身材,深深的眼窝,圆圆的大眼睛。 “大哥,这位可是我的亲闺女!叫芙蓉。” 老板娘离去,回头朝客人挤眉弄眼,而后将茶室的门轻轻关上。 “大哥你先坐,我给你沏茶。” “狗屁茶,谁稀罕!老子不是茶客!”。 茶客环视一下茶室的四周,烛光在晃动。面对孤独的米华,他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疯一样将外衣甩在地上,米华被茶客抱进茶室耳房的榻榻米上。 米华挣扎着,反抗着,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