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独孤仇前些日子不是养伤就是担心女儿的病，现在一切都好了起来，便忘了自己要多陪女儿的话，吃了早饭就急匆匆出门忙活生意了。 独孤仇觉得老神仙就在附近，女儿武功又更上一层楼，便带走了所有的家丁护院，把小院留给了三人。 三人吃完早饭就到了午饭时间，都不觉得饿，于是独孤傲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山谷，山谷里有一条百丈高的瀑布，水流激荡的巨大声音让山谷少有动物驻足。 郝仁听到独孤傲让他现在瀑布下面接受水流的冲击的时候，看着滑不溜秋的石头，和高高落下的瀑布，说道：“师父，你可别开玩笑了，会死人的，还有那里怎么站的住人？” 独孤傲也不多话，飞到瀑布下面盘腿坐下，她内力张开，高高的瀑布迎头而下，水流到了她身边自动分开，连她的衣服都没有打湿，郝仁感慨这个时代的武功还真是神奇，近乎道矣。 郝仁无可奈何被小丫头拉到了瀑布下面，独孤傲微笑着看着两人在打闹。 小丫头的武功显然不足以让水流避开，可是她皮糙rou厚的，视瀑布为无物，弹着水滴玩，把郝仁打得鼻青脸肿。 郝仁是真惨，站不稳摔个七荤八素，瀑布落在头上那就是暴雨浮萍，还有小丫头弹过来的水滴，跟石头一样，真是小看她了。不管她是不是三脚猫的功夫，对付郝仁那还是绰绰有余。 郝仁不断的摔倒又爬起，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些，能盘腿坐下，小丫头就时不时来上一脚。 郝仁心想：女人是真的不能得罪啊，眼前这个自己看做小丫头一样的人，都是如此恐怖如斯。 大约两个时辰后，天气无常，下起了小雨。郝仁连忙跑出瀑布，说道：“快离开这里。” 小丫头还没玩够，说道：“就这么点小雨，怕什么呀。我还没打够，小姐你可不要心软，说好练习抗击打能力的，这可是你徒弟发明的，我们可不能让他失望。” 小丫头不由分说拉着落汤鸡一样的郝仁又回到了瀑布之下，水流的冲击让郝仁说不了话，一张嘴就是一肚子水。 他只好用手指了指上面，比划着瀑布会由于下雨而变得壮大，到时候携带泥沙而下，就不是人力可以抗衡。 可是岸边的独孤傲没有看向这里，找了个芋头叶子做了一把雨伞，挡在头顶。用内力隔绝雨水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虽然现在她的内力精进，但是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传出去还会被武林同道笑话。 雨越下越大，独孤傲听到喊声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若有所悟的抬头一看，就发现低矮的山谷四面泥沙俱下，这浑然是一场巨大的非人力可抗衡的——泥石流。 郝仁的声音从雨幕中传了过来——能活一个是一个！ 可是独孤傲怎么会就这样抛弃他们两个，她骤然发力，飞身上前，可是被泥石流裹挟的二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从她面前经过，她用尽全力去追，可是大自然的力量不是她能抗衡的。 浑浑噩噩的她也陷入泥石流中，她内心千思百转，空空落落，愧疚、自责陷入心头，好在她本能的抓住了一截断木，不然她可能死在郝仁和小丫头前面。 “找孙大圣！” 郝仁的话让独孤傲恢复理智，是吧，自己不行，可是别人能行的，孙大圣可是老神仙，一定可以救回他们。 平时的刻苦练习在这一刻得到了收货，独孤傲像翠鸟一样从水面钻出，落在旁边的山崖之上，望向抱着大树的郝仁他们，不顾自己被石头划伤流血的手臂，精疲力尽的往道观赶去。 …… 孙大圣正在烧火做饭，自从吃了佛跳墙之后，他觉得以前吃的都是猪食。 可是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是没有那种味道，一直粗茶淡饭的他觉得自己魔障了，望着灶台发呆，直到闻道糊味才手忙脚乱起来。 独孤傲见了孙大圣，喊出“救人”两个字就昏倒了过去。 孙大圣虽然不擅长医术，可是也算是见过猪跑的人，很快就熬药包扎好，还用道法给她驱寒、烘干衣服。 独孤傲吃过药没一会就醒了过来，跪在孙大圣面前讲了前因后果，让他赶紧去救人。 孙大圣拂过长须，说道：“你且安心养伤，老夫刚才算了一卦，卦象上说：重雷发向，千里传声，有惊无险之象，亦有变动之意。” 独孤傲心思细腻，问道：“两个人怎么只有一卦，另外一个人的卦象莫非很是凶险？” “重侄女莫慌，我那徒儿乃是方外之人，自然不在八卦之中。” “那就是说吉凶未知了，不行，我不放心，还请老神仙出手相助！” 孙大圣摇了摇头道：“一雕一琢，自有缘法。他们二人被泥沙裹挟，一日千里，已经出了长安的地界，这是天意，不让老夫插手。胡乱干涉，反而适得其反。我那徒儿，不是命薄之像，那小丫头，也是天生慧根，都是有大机缘之人。重侄女的名相跟他们一比可就差了太多，姓为独孤主孤寡，名为无依，你且好好养伤，待老夫为你取字，破了你独煞孤星的命格。” 独孤傲也不是第一次听人算命，可是她从来不信，眼下救人要紧，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便要挣扎着起身。 孙大圣一指，抚须笑道：“不听话，那就老老实实睡着，老夫怎么说也是个仙人。” 突然转念一想，自己收留孤独仇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可以问独孤仇要点东西，上次的荔枝味道不错。 独孤仇作为马帮的大当家，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听说独孤傲他们在道观也放下心来，还劝说孙大圣荔枝吃多了上火。 …… 长安近渭水，秦岭近黄河，郝仁和小丫头抓着大树被泥沙裹挟，顺流直下，一日一夜之间竟然到了洛阳，才被渔夫救起。两人感谢了一番，渔夫只要了小丫头的镂金耳坠。 渔船腥臭，养尊处优的小丫头受不了，不想多做停留，只好打算当了小丫头身上的玉佩住客栈，再想办法回去。为此小丫头十分不满，那可是小姐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珍惜。可是穿着道袍的郝仁一穷二白，身上也没有值钱的物件，不像现在的贵公子腰配宝剑玉玦、头戴金冠玉环。 洛阳也曾是都城，其规模一点也不比长安差，商旅络绎不绝，是唐朝经济贸易最繁华的城市。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商贩叫卖声此起起伏。 当铺是高脚铺子，进门就隔着栅栏，露出小小的窗口。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郝仁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做生意能做到这个程度，把自己当做囚犯把当铺建成牢笼。 俗话说：猪来贫，狗来富，猫儿来，开当铺。杨贵妃喜欢波斯猫，民间也跟风养猫，只是猫毕竟是外土来物，所以养猫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照理来说，当铺也应该是富得流油的地步，有必要把自己压榨的这么辛苦吗？ 栅栏后面有个小窗口，一个留着山羊胡小眼睛里冒精光的掌柜阻止了赶人的伙计，虽然郝仁两人一身泥浆，浑身鱼腥味，但是掌柜无意间看到了小丫头手上戴着的玉镯，顿时觉得财神爷来了。 “去去去，哪里来的乞丐，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再不走别怪洒家不把你们当人！” 小丫头一脚踹飞伙计，说道：“开门做生意，我们如果不落魄会来当东西吗，可是你凭什么当我们是乞丐，是问你讨饭了吗？” 伙计抄起棍子就要找回场子，掌柜的从后面绕过来，说道：“你这家伙，有眼不识泰山，这两位可是贵人，去去去，让隔壁开酒楼的孙二娘送些茶水点心过来。” 小丫头大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郝仁站在旁边，掌柜的陪坐在下首，说道：“两位贵客是来当什么物件的？” 小丫头吃了一口点心就吐了，喝口茶也是苦茶，嫌弃的说道：“又难吃又难喝，这隔壁的生意怎么做下去的，难道这些来吃饭的人都没有舌头吗？” 掌柜的说道：“这里靠近码头，平时来吃饭的都是光着膀子的挑夫苦力，哪像贵人一看就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孙二娘家的饭菜，虽然难吃了一些，可是价格公道还管饱，还有免费赠送的一碗酒水，所以生意红火。不知贵人从哪里来，听说潼关那边打仗，黑鸦军捣毁了堤坝，水淹潼关三百里，渭水北边的百姓遭了殃，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人大部分去了长安城，可是长安八门禁闭，不会让难民进城的，这两天会陆陆续续来到洛阳找条活路。两位贵人有先见之明，第一个来到洛阳，兵法上说是占了先机，小老儿劝两位如果想当东西可别犹豫太多，过两天就不值这个价了，毕竟谁还没个传家宝呢。” 郝仁拿出小丫头的玉佩递给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不似一般人，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这块玉佩是我妹子的传家之宝，劳烦掌柜给掌掌眼。掌柜的可要想清楚说话，掌柜的虽然军中有人，可是洛阳城还在大齐手上，十八路诸侯联军虽然声势浩大，可是没打下长安之前，应该不会分兵攻打洛阳的。” 小丫头虽然年幼，但是跟着独孤傲走南闯北，也有些见识，罕见的没有说破郝仁的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