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孤独的人，狼狈的只有音乐相伴，却骄傲的以为拥有全世界。 郝仁是一个孤独的人，就像所有孤独的人一样，自己的世界安静的可怕，空虚的只有让音乐填满。 一曲高山流水完毕，郝仁闭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久久不能自拔。 贵公子已经落荒而逃，从望楼涌进来的密不透风的人群中钻出去，连自己的两个身材婀娜的随从都顾不上。即便不通音律的他，也听得出来，这首曲子有多么惊艳。 楼主面露忧愁，递过通行牌叹息一声说道：“高山流水觅知音，公子高才，若是太平盛世，必是一代琴圣，可惜了。” 郝仁带着吴帅和老三从后门离开，一身白袍的竹小小抱着白色小狐狸坐在对面竹楼的屋顶上望着这里，一身青衣的青儿陪在旁边。 “小青，你听出来了什么？” “高山流水，我也听了这么多年，今天才发现原来在起承转合的时候停顿几下，更让人深思，意境更悠远。jiejie，若说感情，我听出来孤独，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 “不，是思念，是天长地久的思恋。一年多没见，他的改变让我太惊喜了。” 小狐狸一尾巴呼在她脸上说道：“小白蛇，你多大了，怎么还少女思春的样子。锁妖塔有封天大阵，外面一年，里面三年。他可是我选中的筑鼎，你可别跟我抢，虽然我现在打不过你。” “小主，我们灵蛇一族对天狐一族忠心耿耿，这次千年的筹划才救出小主，妖族所有人必当以小主马首是瞻。” “得了吧，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凡人都知道实力为尊，我们妖界还能讲什么仁爱谦让？我借助长安城的龙气恢复修为，不能久待，这些天就要麻烦你为我护法，为我保驾护航，那些臭道士太烦人了，等我恢复修为我要把他们一个个一口口吃掉，哼！” 因为郝仁的出色表现，负责琴考的人让他直接进入了决赛，一共只有十二人。 决赛是在春江花月楼，这是平康坊尊贵客人才能来的地方，因为一首《春江花月夜》而天下闻名，里面的待客的都是花魁中的花魁，客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要进春江花月楼，必须要先打赏一百两红包给侍卫，否则门都进不来。当然，参加琴考比试的人自然不用，诸花魁还等着这些人给她们一人一首扬明曲。 十二个参赛者都分到了十二个花魁，要现场编舞曲，花魁的舞蹈功底都很不错，鼓点节拍都踩的很准。 春江花月楼虽然有三层，但是因为是一个个装修富丽堂皇的包间，所以房间不多，观众也不多。 皇帝黄巢带着四个宰相在最高规格的包间里，郝从文在桌子旁站着相陪。 一楼是天下三百六十行的各行商会，二楼多是有钱的豪绅，三楼就是权臣皇亲。 同样的高台，更大，装饰更豪奢。红色丝绸铺的地板，黄金做的护栏，汉白玉做的挂灯…… 平康坊的名义上的主人花魁之王竹小小坐在主考的席位上，旁边就是拖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太平公主黄青罗。 第一个参赛者上台，指挥乐师和花魁表演着流行的“霓裳羽衣舞”，前半场中规中矩。可是，“霓裳羽衣舞”是大型舞曲，描写唐玄宗向往神仙而去月宫见到仙女的神话，其舞、其乐、其服饰都著力描绘虚无缥缈的仙境和舞姿婆娑的仙女形象。这场表演就尴尬了，花魁们跳着跳着跳不动了，乐师也安静了，后半场场面就静止了。 后面的参赛者就聪明多了，编舞的都是简单的，大部分都是从现在已有的舞曲中截取一段。 黄青罗听得都快睡着了，小睡了一会才说道：“小小，一年前我就在这里一箭差点射死了你的情郎，一年后再见，你是不是很期待？你猜我有没有带那把神弓来，这次我绝对不会失手了。” 竹小小吓了一跳，说道：“青罗，你别胡来，皇上还在楼上呢。况且他又没得罪你，你为何这么恨他呢，说起来，大家都知道他是你丈夫了。” 黄青罗搂着竹小小的细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那个混蛋竟然敢喜欢我的女人，我非要弄死他不可。而且你们也都瞒着我，要不是我的青罗军消息灵通，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混蛋又回来了。” “别闹了，你若是个男子我便是给你做妾又何妨，可你偏偏是个女子。我们女人可以疯可以闹，但是最后还是要嫁一个男人相夫教子。这是天命，违背不了。” “说起来，这家伙变化真大，你有没有见过他？一年前在这里他还要揍我呢，说话也是粗鄙不堪，嚣张跋扈，色中饿鬼。若有点骨气也就罢了，三脚猫的功夫，还有脸磕头求饶，我略一吓唬就屁滚尿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生气。” “嗯，我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男人，会是一个顶天立地豪气凌云的大英雄，要么骑白马穿盔顶甲带领三千雄兵，要么身踩七彩祥云来迎娶我。只是明白了事理，才发现只是凑合过日子而已，不求他白头偕老生死与共，唯愿不离不弃。” 郝仁被克意安排到了最后一个，在他的要求下，花魁们不得不同意了，于是一个简单版的白天鹅舞曲出现了，郝仁试了很多乐器，在编钟找到了合适的音色。 在优美的旋律中，花魁们穿着白色的裙子翩翩起舞，脸上带着笑，垫着脚尖跳着圆，曼妙的身姿，优雅的舞步，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竹小小也惊讶的站了起来，如果花魁配合的再整齐一些，更放的开一些，这个舞曲绝对不比现在所知的任何一个舞曲差。 黄巢说道：“平康坊天下闻名，这里的花魁更是个个美貌动人，众位爱卿平日没有少来吧。” 尚让喝了杯酒说道：“大哥，这个舞有意思啊，那十二个花魁只能算中等姿色，但是表演这个舞曲，却让我觉得突然好看了起来，要不是大哥在，老尚怕是要按耐不住了。” 赵樟说道：“听说是从文兄的儿子，不愧是花间老手，佩服佩服。” 杨希古说道：“陛下，民生艰难，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在天下未定，不宜留恋青楼。” 崔璆也附和。 尚让冷笑道：“弘农杨氏、清河崔氏每日在这平康坊流连忘返的人可是不少，莫非你们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唐朝的传统，披红戴绿，郝仁看着头上插着的红牡丹花很无语，给他戴花的是竹小小，因为郝仁成了平康坊今年的琴圣。 郝仁看着眼前的女子竹小小呆住了，她长的真像那个人，那个刻在郝仁骨子里的女人。 “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郝仁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看不到别的场景，反问道：“是你吗？” 竹小小不明白郝仁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这个场景，她不想摇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脖子突然不属于自己了，然后自己也不属于自己了。 郝仁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是她。她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 说完话，郝仁就不管不顾的逃离了这里，他怕自己忍不住掉下眼泪，哭出声来。 …… 琴考的第一名称为琴圣，第二名称为亚圣，这也是很多读书人认为青楼有辱斯文的地方之一。 琴圣和亚圣会得到平康坊的礼遇，和很多特权，比如说叫姑娘不用花钱。 按照以往的惯例，都会要求答谢致辞，并且作诗纪念。这是传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郝仁是被穿着青衣的青儿押犯人一样押回来的，这是别人看到的场景，而郝仁看到的却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吐着蛇信子的大青蛇。 趁着众人品诗的瞬间，郝仁再次溜了出来。 在一处河边，郝仁望着水里的月亮发着呆。 “师父，你拉我干嘛，我马上就能见到竹小小了。是竹小小啊，天下第一美人啊。” “混账，你啊个屁。老子让你不要来平康坊，更不要靠近竹小小，你就是不听。老子告诉你，那可是大妖，若不是她当初受了伤，老子就要折在她手上了。老子趁机将她封禁在南曲，容易吗我，你这混账偏偏还要羊入虎口！” “哼，师父，如果那么温柔美丽的女子是妖，我恨不得这世上的妖再多些。而且，师父不是说，天下没有什么妖你降伏不了，所以竹小小不是妖，是仙女啊！” “孽障，老子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正邪不两立，你一个道家弟子念诵佛号、不忌荤腥也就罢了，要是破了色戒，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谁让你老人家懒得教我法术！你一天不教我法术，我就念一天佛号！” “蠢猪，是老子懒才不教你法术吗？世间之事，一雕一琢，皆有法度。你的福缘不够，强行教你法术只会让你被雷劈。等时机到了，不用老子教你，你自己也会了。” “骗鬼呢，那什么郝仁，就会法术。他能一眼看出青儿不是人，我却看不出，如果你不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说，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凭什么他可以学我却不能？” “是吗，他自己说的？” “我看出来的，谁见了青儿不是靠的越近越好，那小子却躲得远远的。他妈的，现在想想都后怕，那小子当时绝对是拿我当挡箭牌，自己好趁机溜走！” 郝仁不想偷听，可是两人说的太投入，根本没看到河边的他。 郝仁是特地选了个偏僻的地方，就是不想被人打扰，由于宵禁的缘故，所以他现在也出不了平康坊，于是他大声咳嗽了两声。 给吴帅训话的是个小孩，若不是他的白发和长须，郝仁绝对不相信他就是吴帅的师父——神仙孙大圣！ 孙大圣当然不叫孙大圣，他姓孙，本名叫什么没人在意，人们只在乎他是药王孙思邈的关门弟子，所以才叫他孙大圣。 孙大圣吃了一惊，以他的修为，别说几米开外的郝仁，就是千里之外的成都府，他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可以知道。 他掐指一算，感叹道：“果然异于常人，算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事。” 他想到师父生前的教导——打不过就加入。 于是便故作高深的走到郝仁面前说道：“可愿做我的关门弟子？” 郝仁摇了摇头，说道：“敢问道长，何以为人？” “什么是人？”这可把孙大圣问卡住了，借故走了。 吴帅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郝仁接着问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吴帅也吓得落荒而逃，他心里想过无数种答案，可这些答案他无法拿来说服任何人，除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