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火追亡

    无尽的黑暗，走不出的迷宫，伏鹿孤骑着白狼，到处游荡。

    忽地画面一转，他又变成了儿时的自己，正被母亲抱在怀里疯狂逃窜。鲜血、火焰、数不清的亡魂在他身边游荡。尖叫、号角、印象中父亲临死前愤怒的咆哮充斥着他的胸膛。

    天上银光一闪，一柄长刀狠狠劈下，顿时他便看到自己的身上鲜血四溅，意识又落入了那无尽黑暗中去了。

    他做了无数个梦。

    伏鹿孤是被一阵剧痛，生生从睡梦之中唤醒的。

    梦中他因办事不利被王上责罚，休说是自己的命，就连家人也是遭到了连累，一同被押解上刑台。台下人远远地聚在一处，低声讥笑着。细细看去，竟是往日那些在宫中巴结他的人！

    就连一贯信任他的王上，此时也是满脸失望，拂袖而去了。

    他不甘，向着王上的背影咆哮，可终究还是被刽子手一刀断头。

    梦，就到这里戛然而止了。他惊醒后，还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只是做了个噩梦之后，便放松了下来。

    “醒了？”

    有个年轻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伏鹿孤骤然色变，他竟不知自己身后有人！这人该是多强的武功造诣？于是便条件反射般想摆出防御的姿态，哪曾想一动身子，便传来了难以名状的剧痛，使他动弹不得。

    “不用怕，我有问题问你。你若知无不答，我便放你归家。”那人从他背后走出来，伏鹿孤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手持折扇，面容俊俏的年轻男子。

    伏鹿孤面色阴晴不定。那人只说了知无不答便放了自己，可没说若有隐瞒又会怎样。他方才大致扫了一眼，他的右腿中了一刀，深可见骨，难怪他此刻动弹不得；他的弓箭不知道哪里去了，想必是被这人收走了罢；而他的坐骑白狼，更是浑身浴血，倒在一旁生死不知。不过目前看来自己倒是并无性命之忧，不然这人也没道理等着自己醒转过来。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为何不杀我？”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他面前那人笑了：“我救你性命，你替我解惑，这是再好不过的买卖了；怎地我还没问，你倒是先一股脑儿地问我这么多？”

    伏鹿孤被他噎了一下，面色有些不好看，讷讷道：“我重伤未愈，又是才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我怎知就是阁下救了我？万一你只是恰巧路过此地，想诓骗了我去，我又如何判断？”说到这里，他又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我观阁下气度非凡，想必也不是宵小之辈，只要阁下跟我坦诚相待，伏鹿孤必定知无不答。”

    “既然如此，你且听着：我乃青冥教少主，凤歌凤星隐便是。此处仍是西宁山，我救下你之后见你大出血，便没敢挪动你。我知你先前为了抢夺羽人族仙术才被人追杀至此，我也是为仙术来的，但我搜过你身，并没见到仙术。想必是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人取走了罢。既然如此，我只想问你，先前是遭到何人追杀？那人又逃往何处？放心，只要你和盘托出，我保证不为难你，还会找人替你治伤。”

    凤歌又为何会来到此处？

    原来那日在云来客栈，沈清秋与他说的，便是此事。虽然楚王的人传回消息说仙术被青冥教的人夺走，而青冥教目前是凤歌执掌大权，前些时日他还在与白晟斗智斗勇呢，自是不知道瀛洲岛出了这档子事，又何来抢夺仙术一说？定是背后有人意图祸水东引，才把这脏水往青冥教身上泼。

    世人不知，天剑山沈家现任家主的亲妹，便是青冥教教主的妻子，也就是凤歌的娘。现下青冥教被人栽赃，沈家便暗中派人去打探了一番，得来的消息便是：有一骑着白狼的美貌女子夺走了那仙术，一路南下去了。这才紧急叫了沈清秋过来联系凤歌，希望他去处理此事。

    凤歌得了消息，细细一想，也明白事关重大，不容差错。前些年朝廷打压青冥教，父亲念及他尚且年幼，不得不蛰伏；一直到他十八岁后武功大成，父亲这才动了重出江湖的念头。如今才刚准备起事，岂能叫旁人坏了事去？更何况，羽人族可是传说中的种族，留下的定是非比寻常的宝物，此等宝物就算他不要，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得了消息的当日，凤歌便舍了手下一干人等，快马加鞭只身赶往西夏国境内。瀛洲岛南面，只有药王谷；药王谷人避世，想来不会理会这些，那么那骑着白狼的女子前往何处就已经很明显了：西夏！就算她最终目的不是西夏国，她也势必会经过西夏，算算时间，现在赶过去正好能阻截到她。

    果不其然，凤歌刚一赶到西宁山，便感受到了这里非比寻常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很重的血腥味！他当机立断舍了马匹，运起轻功赶往打斗声最激烈的地方；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来的时候，只见到倒在地上的白狼，以及一地的尸体。伏鹿孤手持断弓，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凤歌过去查看时，却发现他早已昏迷了过去，只是身体强撑着不愿倒下。

    只不过……沈清秋给的情报不是说是个美貌的女子？怎地这人是男的？

    伏鹿孤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青冥教少主救了我，失敬了。少主请问吧，只要不涉及……伏鹿孤定当知无不言。”

    凤歌清了清嗓子：“那好，我且问你，你是何人？又为谁卖命？”

    伏鹿孤沉默了一会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随后道：“我乃西夏国国主幕僚，伏鹿孤！”

    凤歌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面上却装作好奇道：“西夏国我也曾去过的，怎不知有你这号人物？”

    伏鹿孤叹道：“因我出身不好，乃罪臣之后，王上也只是将我养在宫中，不曾抛头露面更不曾入仕，少主自然不知。”

    凤歌闻言，虽心中存疑，可也没显露出来。只是淡淡道：“此番你办事不力，回去怕也是免不了要受责罚。”

    伏鹿孤道：“少主此番前来，想必也是听到有人传是青冥教中人夺去了仙术吧？伏鹿孤虽不才，但不得已也要做一下这拾人牙慧之事。如果我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不仅是我，家中幼妹怕也要受到牵连。倒不如索性传了假消息去，就让他们认为我还在外头为着这东西拼命，总比回去领死强。”

    他忽地冲凤歌一抱拳：“我知少主想问的无非便是何人夺了仙术，但实话说来，我也不知。那天夜已深了，林子里后来又起了雾，我本是与楚国的暗卫相互厮杀，不知何时就窜出来一个披着斗篷的蒙面人来，我甚至不知他是男是女？我只知他一挥手，那些楚国人便都倒下了；因着我有白狼相助，方才与他多纠缠了一会儿；不过最终还是没斗过他，我胳膊上这道伤，就是他放蛇来咬我留下的。他的蛇咬了我之后，我便不省人事了，再醒过来，就见到少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