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论功行赏(2)
几天后,都尉胡潶果然找到周坦,将校尉府特别划拨下来的奖赏,转交给了周坦。 此次司马孚下拨的赏赐,需层层划拨,按照这几日各级府衙整理确定的量功逐一派赏。淮南军屯参与此次开凿河渠的,除了胡潶寿春部之外,还有合肥一部,合计二百多营。基本的赏赐,是每营得赏了一匹粗布、十石陈粮。而表现特别优异的屯营,则多赏了一匹粗布。 在那些特别优异的屯营名单之中,自然也包括徐朴营。 按照都尉府的申报,周坦原本所得奖赏只是一匹粗布,但再加上校尉府的额外赏赐下,则直接将粗布一匹合并擢变成了缯绢一匹。 缯缣都是丝绢,单丝织造是为缯(zeng),双丝织造是为缣(jian)。魏蜀吴三国,货币政策经常变动,蜀、吴两国尤其严重,经常发行诸如“大泉当千”、“直百钱”之类的大额钱币,造成民间财富迅速贬值。布帛则成为了市场较为保值的财产了。 西晋开国名将石苞,曾经写过一篇散文。指出在元康时期的荣阳地区,有一个叫宜勤的羝奴。他身长九尺多,能够举起五百斤重,能拉五石大弓,还能百步之外射穿钱孔,每天要吃三斗米。最后这个羝奴以一百匹绢布的价格易手。 以目前的市价,周坦所得这一匹缯绢大约值1500珠钱,折合粮食可换七到八石,不可不谓是一笔丰厚的财产。 要知道此次开凿河渠,就连校尉胡烈、都尉胡潶,基本上也只是各得了一匹缣外加一定数额的粮食。周坦能得一匹缯绢,实属表现卓越了。 周坦免不了对都尉一番千恩万谢。当天散衙后,他又找到徐罕,将自己所得一匹缯委托给徐罕,帮忙去裁办一身冬服和额外一身夏服,外加折换五百钱,多出剩下的则全部赠给了徐罕。 一匹布卷大约三十三米,做两身衣服绰绰有余,剩下的布别说换五百钱了,再换一千钱都有多的。等于说,他白白赠送了徐罕三分之一匹布。 徐罕因为周坦在提报上对其的记功,这次分得了一匹粗布和一石粮,原本十分高兴了。现在又要占了周坦便宜,虽然过意不去,但心下也甚是窃喜。毕竟他是人到中年,有家有室,平日里的开销少不了。 “兄长,你也知道,我一介田兵出身,对寿春城不熟,所以才斗胆拜托兄长您帮忙cao办,说到底,这等琐事让兄长劳神费力,我更过意不去。”周坦把姿态放的很低,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此时的寿春,俨然如同后世的昆明、广州,是边境上十分繁华的城市。这里豪族世家颇多,各种市场琳琅满目,他一个村镇小青年初来乍到,还是有些畏生。 除此之外,反正是公家赏赐,他独身一人,平日开销不大,分一些给徐罕,提升一下人脉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 “哎呀呀,周兄弟,别说置办两身衣服,三身都绰绰有余啊。放心,城中我有熟悉的布铺,保证置的精美。”徐罕听了周坦这么一说,也就不再推辞了。 “有劳兄长了。” 转眼到了八月,度支衙要开始筹备秋种的工作。四名功曹相对忙碌,但更多粗活基本还是下派到度支学士、听任等下级小吏去cao办,实际上也能忙里偷闲。 周坦趁着“偷闲”的工夫,开始撰写开凿河道时积累下的心得,将此次因为工程延期导致的种种意外,以及应对之策,全部做了总结。诸如昼工改夜工、设计分流铧嘴、竹管引水等,皆有收录,也提出了“工程紧急预案”的概念。 倘若一早准备好应急方案,也就不至于等到蓄水堰告急时才想到开凿引水道。 当中涉及到一些与屯田相关的专业知识时,他还专门向徐罕、陈班等人请教。 一时间,度支衙上下都觉得周坦勤奋好学。 周坦却暗暗苦笑,咱们这些军屯人,往后少不了还有其他大型工程要参与,提前总结经验,就是不希望再像今次这样“惊心动魄”了。 这些日子,在度支衙里餐食稳定,食物也比屯营要丰盛,周坦自觉体格有所变化。于是在著书的同时,他每天还抽一点时间做一些训练,大多也是利用石块、粮食捆等重物,模仿后世的健身动作。 这天赶上五日一沐,徐罕等大部分吏掾都离了衙门回家去了。 周坦无家可去,总不能跑几十里地去丁圩左营吧,一共一天的假期,哪怕骑马,路上也得耽误半天,索性就算了。 他早上在公房里继续著书,这段时间的勤加练习,自己毛笔字也有所小成。 下午时,他便就近在吏掾宿屋所在的右厢院子里锻炼。 周坦练的兴起,也有些忘了时间。 夏转秋,天色入夜也越来越早。 突然之间,院墙的角落传来了一阵动静,那动静可不小,似乎是有人在攀爬。 周坦不由警觉,这大晚上的,府衙里大部分吏掾还不在,正是空荡荡的时候,该不会有贼吧? 他赶紧跑回宿屋,拿起短剑拔剑出鞘,继而又折返到院子里。他心里却仍有些忐忑,自己才开始锻炼没几日,以现在的成效,只怕还不是贼人的对手。 可话又说回来,哪个蠢贼竟犯蠢到如此这般的地步,瞎了眼敢跑到度支衙来行窃? 除非,是悍匪! 这时,角落院墙上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对方已经完成了由墙外到墙内的翻越,正沿着墙角往下落。周坦一时紧张的都忘了呼喊。 “何人?”等到对方完全落地后,他这才举剑大声问道。 “闭嘴!”竟是一個女子的声音。 “你……你这女贼,给我稍微放尊重点啊,我可要大喊了!” “可恶,好像翻错地方了。”那女子自顾自的说道。 “你当然翻错了,这可是度支衙!”周坦都快被对方气笑了。 女子不答,向周坦方向走了几步,从角落光线暗区来到了月光下。这时,稍微可以辨清她的体型容貌。只见她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清雅,还施了水粉,长发简易的束在脑后,更有几分男子般的侠气,但一身黑色短衣,怎么看都像是潜屋行窃的夜贼。 周坦愈发疑惑,哪里有贼行窃时还会化妆的! “你这小厮,是度支衙何人?”女子从容不迫,对穿着短衫的周坦冷声问道。 “我乃度支功曹,哪里来的女贼,如此猖狂。”
“你是本衙功曹?你不认识的我?” “我……这,难不成,我应该认识你吗?” “也好,你最好不认识我。要是你敢把刚才的事说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女子说完,转身又走回墙角,尝试着再攀爬上去。只是这边的墙角过于陡峭,她没有垫脚之物,试了好几回,都未能成功。 “你到底是何人啊?伱再不说,我可真要喊人了!”周坦完全看不懂眼前的情况,这女子不仅狂妄,言语间称度支衙为“本衙”,仿佛是来自衙门内部的人,且地位还不低。 纵然三国时期确实有女兵上阵的记载,但却着实没听说过有女性担任公职的情况。哪怕家喻户晓的孙尚香,那都是虚构的。 “闭嘴,你过来,托我一把。”女子没好气的说道。 “我?还过来托你一把?”周坦震惊,这女贼,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赶紧的,休要废话。”女子命令道。 周坦愣了片刻,还是小跑着来到墙角,用双手拖住女子的脚,试图将其送上院墙。不过由于他刚锻炼完,上肢正处在力竭酸软的状态,第一下没拖住,让女子险些从半空中跌落。他仓皇去扶,这一扶却直接扶在了对方的臀部上。 “真没用!”女子赶紧躲开,狠狠地瞪了周坦一眼。 周坦实在感到冤枉,他刚才可是练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力量。他彻底确定了,这女子一定不简单,做贼的哪里能有如此气场,铁定非富即贵。 不过即便对方是大有来头,大晚上鬼鬼祟祟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再加上被女子骂了没用,他同样心底来气,随即语气很不好的说道: “这样,你先踩着我的腿,然后再踩我的肩头。” 他来到墙角下半蹲下来,示意女子用自己大腿做垫脚。 这一次,女子顺利的重新爬上了墙头。 “你刚才在练什么?”女子坐在墙头上,暂时没有打算离开,回头对周坦问道。 “练武功!”周坦不耐烦的回答,心里念叨着这位大姐赶紧走才是。 “你那奇奇怪怪的动作,能叫练武功?” 周坦心情不好,懒得作答,转身离去。 “你要练武功,何不去找胡孟孝。他每天都在左厢跟曲兵练武呢。”女子又说道。 周坦又是一惊,回头看了女子一眼。对方竟直呼都尉的名字?而且还对都尉日常如此清楚?他暗暗庆幸,幸亏刚才还是托了对方一把,想必这女子与都尉关系不简单。可真是这么厉害的人,出入度支衙也应该来去自如才是,犯得着大半夜翻墙呢? “你记住,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我真会杀了你。”女子最后提醒了周坦一句,越过院墙,消失不见了。 周坦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这女子到底是何人?又为何要夜半翻墙?罢了,初来乍到,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他将锻炼用的物件,一一收拾妥当,随后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