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 初次夜谈
…… “疯王”酒吧。 屋外的夜色已经降下，黑暗如同过境的台风乌云，暴风雨刮打在玻璃窗上，电闪雷鸣的世界仿佛进入了末日，压抑到无法呼吸。 老黑猫在天花板的水晶灯上跳跃，吵闹得摇晃着昏黄的灯光…… 中年管家正收拾着吧台上的污渍。大理石台面一尘不染，就像他的衣衫一样整洁…… 李奥依旧站在吧台后擦拭着调酒杯。 他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自己持续了多久，只是机械地在重复这个动作。 “你的本性还不够强烈。”一名客人坐在吧台对面的高脚凳上，“说明这间酒吧对你的刺激还不够。” 他伸出食指，绕着屋内指了一圈。 李奥抬起双眼，看向这名客人。 是一名中年男性。 休闲的微廓风衣和牛仔长裤，修长的围脖被圈在后颈背后，一幅路人的装扮。 “这里是我在哥城唯一的资产，我比任何人都珍视它，先生。” 对方的话让李奥感到不悦。 没有人喜欢拿自己重要的事物开玩笑。 “但它确实限制了你的视野。”中年大叔凝视着他，语气毫不退让：“作为酒吧的主人，你的确有义务保证它的经营。但也因为如此，你的生活，你的世界，全都被限于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外面世界的真实样貌，自我内心的真实本性，这些你都无法看见。” “你被禁锢了，店长先生。” “这不只是一家酒吧，更是一座牢笼。它屏蔽了你的眼睛，甚至让你忘记了自己的真实模样。” 一张照片被推到李奥面前，示意他仔细查看。 李奥只感觉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更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只是看到照片之中的人影，感到有些眼熟： 一位古典西部风格扮相的年轻牛仔，正坐在吧台角落吸着廉价香烟。 “有传言说，他遭到了谋害，而那个凶手正是你，店长先生。” 中年大叔给出解释。 “谋害？” 李奥迷茫的望向自己双手，随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为了酒吧生意，他都不会去做这种蠢事。 “过分相信自己的人品，也是自大的一种表现。” 中年大叔继续补充道，同时伸手从衣内拿出一枚警徽。 李奥认识这东西，样式很特别，跟普通的警徽不太一样。 于此同时，还有一份逮捕令被放在了吧台的另一侧。 【被害人斯特林，‘疯王’酒吧安保人员。今日上午随同犯罪嫌疑人前往城郊威尔酒厂进行采购时，因阻碍交易被犯罪嫌疑人枪杀。现批准哥城警局第7行刑科前往逮捕】 中年大叔面无表情的念诵着上面内容。 李奥无法理解。 他的思绪有些昏涨，不明白眼下发生的一切。 坚信自己不会做出这种事，他烦躁地停止调酒动作，将相关器物都挪到一旁。 这一定是个错误，是个错误的指控。 “你们找上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将双手撑在吧台上，神色阴郁。 中年大叔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又从大衣中拿出两样东西，摆放在李奥面前。 一把手枪，半瓶啤酒。 “我可以帮你。”他摊开双手，让李奥做出选择。 “只要你加入我们，就可以摆脱警局、黑帮、以及这间屋子外面所有势力的追杀，没有再会找你的麻烦。” “如果拒绝，你的审判结果将会是枪决，或者下半生在监狱中度过。” “毕竟，哥城无法容忍犯罪。” 配枪是哥城警方专用式，酒瓶上印有高脚杯图案花纹。 李奥沉默了几秒钟。 “那么，代价是什么？” 他问道。 “抛弃你的枷锁，拥抱欲望的自由。”中年大叔指了指酒吧的屋子，“否则你将失去一切。” “包括自我。” 天花板的水晶灯依旧在摇晃，从来没有停过。 一尘不染的吧台和酒柜，刚刚又被擦拭了一遍。 李奥望着面前的两样东西，有一些犹豫。 “在犹豫什么？” 中年大叔无法理解，面对求生欲，这应该是个很容易给出答案的问题。 “我在想，如果连自己珍视的东西都能够抛弃，那究竟算是拥抱人性，还是放弃人性？” 将配枪和酒瓶推开，李奥抬起头，目不转睛的望向对方。 “是的，这间酒吧确实将我禁锢在了原地。为了它，我必须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时间和机械动作，一遍遍去完成那些看似充实、实际上纯属浪费时间的流程，并且毫无改变能力。” “软弱的人会对此感到疲惫与折磨，所以有了释放欲望的口号。” “但人类的本性不仅仅只有欲望，软弱同样也是。” 将酒瓶推到在地，逮捕令撕成了两半。 “我并不惧怕黑暗，警察先生。无论前方是死亡，还是深渊。” “但我不会给出这个选择题的答案，因为无论哪个结果都不会让我拥抱人性，相反只回让我将它推远。” “与其在外迷失，我宁被困在原地。” 他将双拳握紧，露出手腕伸到中年男人面前，等待对方拿出镣铐。 水晶灯停止晃动，吧台重新沾上灰尘。 交谈像是伴随着时间，陷入了停滞。 只有窗外的暴风雨愈发猛烈。 在一道惊雷闪过天际之后，酒吧在巨大的声响中震动，摇摇欲坠。 “你合格了。”中年男人说道。 “什么？” 李奥无法理解。 “你有资格进入下一层，继续深潜吧。” 话音落下，地板伴随着房屋轰然倒塌。 李奥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