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夜晚的客人
老黑猫在天花板的水晶灯上跳跃，吵闹得摇晃着昏黄的灯光。 中年管家正收拾着吧台上的污渍。大理石台面一尘不染，就像他的衣衫一样整洁。 年轻的牛仔继续吸着廉价香烟，将码放整齐的子弹一颗颗塞进左轮弹仓。 李奥没有在意这一切，只是将工作服打理干净，专心致志准备着调酒的配料。 作为这家酒吧的老板，他有义务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生意上。 虽然在哥城——这个臭名昭著的“犯罪之都”，有胆量晚上10点之后出来消遣的，都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货色。 但作为一家酒吧，如果夜间没有任何客人，那经营状况一定非常堪忧。 李奥有一种预感，今晚的生意还没有结束。 ……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 身穿皮衣外套的女人从里面走出后，司机猛踩油门，很快便消失于夜色。 希芙走进这间不大的酒吧，微微皱起眉头。 哥特式的古典装修风格，舒缓的外放音乐搭配着暧昧的灯光，加上混有各种果酒清香的空气不停放松着大脑神经…… 这家名为“疯王”的酒吧，至少一眼看上去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没有客人。 没有酒杯放肆的碰撞与醉鬼下流的叫喊，整个酒吧就像是舞台上搭景的道具，除了吧台后正在调酒的男人，一切都处于静置状态。 希芙深吸了口气，踏着高跟皮靴走了上去。 【如果环境发生了自己无法理解的异常，那么‘人类’应当成为首要的怀疑对象】 她回忆着《第7行刑科异常现象处置条例》中的规定。 如果组织的情报无误，店里这名唯一的人类，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但愿事情还没发展到自己想象的那般糟糕……” 她心想着，坐上吧台旁的高脚凳。 水晶灯在无风的室内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让人感到莫名心惊。 抬起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李奥望向那边，眼神很严肃。不过他很快就将视线收回来，摆出职业性的微笑： “晚上好，美丽的女士，请问想喝点什么。如果没什么选择，或许我可以帮忙推荐？” 他将酒杯和调酒棒摆放在面前，等待着客人的回答。 希芙望着男人深邃如夜的眼睛，观察了几秒钟后，眉头比刚才又皱深了一点。 “行为正常，情绪稳定，没有显现出暴戾、疯狂、黑暗等负面状态，不具备一般感染者临床特征。” 她在心中给出了第一印象。 但组织情报上对这个男人预测却是S级危险对象，希芙不会这样草率的做最终判断。 “谢谢，但是很抱歉，我不是来消费的。”一枚警徽和一张照片被递到男人面前，“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下，有关近期发生在哥城的凶杀案情况。” 李奥怔了一下，有些失望。 自己的预感确实灵验了，只不过不是来喝酒的。 而且对方还是一名警察。 像自己这种面向社会中下层群体的廉价酒吧，警察的到来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调查哥城市民已经习以为常的凶杀案。 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李奥点了点头。 他认识照片上这个人。虽然人影十分模糊，但衣着却十分独特且显眼。 身穿哥特式的皮质风衣，头戴棕褐色的猎人三角帽，以及手中挥舞着的、带有倒刺的长鞭。 正是近期在哥城活动猖獗的恐怖组织——“狩猎社团”的标准服饰。 而就在几天前，“疯王”酒吧确实接待过他们的一名成员。 “好的女士，请尽管提问，我很乐意配合。” 说完他将桌上的一应调酒用物撤下，用湿巾将吧台擦拭的光泽靓丽，顺带关掉了音乐，还将原本昏暗的灯光也调亮了一些。 希芙一直在认真注视着男人的每一个动作。 如果“平静”只是感染者刻意压制黑暗面的伪装，那么她自信能够轻易从中找到破绽。 好在一切依旧正常。 她放松了一下身体，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准备记录： “情况并不复杂，李奥先生。我们追踪这名恐怖分子已经很长时间了，但3天前丢失了他的踪迹。” “今天下午，在距离这里三个街区的垃圾处理点找到了他，只不过那人只剩下了半边尸体。” “根据线索显示，3天前他最后的踪迹就是这里，疯王酒吧。” “我们想知道，那天是否发生了什么，离开后他又去了哪儿？” 希芙指了指照片上的人影。 李奥皱了皱眉头，表情沉默，像是开始回忆和思考。 希芙也很克制得保持着耐心，继续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行刑科探员的训练素养，能确保她在任务中不会产生丝毫松懈。 世界像是被禁止，5分钟的时间显得相当漫长。 终于，男人的神色发生了变化，眉头舒展。 他对着希芙摊了摊手，表情平淡的说道： “抱歉，我忘了……” “……” 希芙有些呆滞，不得不用深呼吸来保持情绪稳定。 “严格的来说，用‘丢失’这个词来形容更加准确。”李奥没有看到她的表情，继续补充解释道， “这位狩猎社团成员确实来过店里消费，但之后发生的一切，例如他点了什么酒，喝了多少，是何时离开的，这些却完全没有印象。” “就像是我这段时间的记忆，被人凭空从大脑中夺走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xue，做出剥丝抽茧的动作。 夺走…… 希芙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抓住了关键信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搜索着记录： 【情报共享：狩猎社团成员中存在拥有“剥离记忆”意象的深潜症感染者】 确认了信息，她犹豫了一秒钟，随后返回备忘录界面，敲出一行记录： 【S级危险对象接触记录1】 【疑似对象与深潜症感染者有过接触，并受到影响】 随后她紧接着继续开口询问：“那么在此之前，你记得他做过什么，或者要做什么吗？” “是的，这点我记得很清楚。”出乎意料，李奥这次的回答很干脆。“他说狩猎社团要举办一场狂欢，而‘疯王’这个名字很符合他的想法，希望我能承接他们的业务。” “并表示如果我拒绝，那么后果将非常严重。” “后来呢？”希芙神色紧绷。 案件终于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一帮疯子组成的恐怖集团的威胁，普通人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拒绝了，尽管他开出的价格很诱人。”李奥很平淡的回答。 希芙望着他，感觉这个男人刚才的回答就像喝了杯水一样简单。 即便是在“犯罪之都”，普通市民敢于当面无视恐怖组织威胁的也只是少数。 更别说对象是狩猎社团那样一群疯子。 如果让他们如愿，很难想象会制造出多大的灾难。 “感谢您为正义付出的勇气，李奥先生。如果您答应，我想对哥城来说，狂欢之夜一定会是一场噩梦。” 没有察觉出李奥的底气源自哪里，她只能装模作样的用官腔应付。 没想到李奥却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赶紧摇了摇头：“不不不，你误会了，警官女士。这无关什么正义和勇气。” 希芙感到不解。 “我拒绝的原因，嗯……该怎么解释……”男人皱起眉头，在大脑中搜索着词汇。“主要还是因为……与恐怖分子谈生意，会影响酒吧的未来经营。” “尽管他们的出价很高，甚至可以说谈成了的话，一单可以抵上我大半个月的流水。” “但在这以后呢？无论是客人还是供应商，我想都不会想跟恐怖主义沾上关系。未来等待我的，只会是酒吧倒闭。” “这是我无法允许出现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