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一)(419)
樱花妙子哭了,失去亲人她也知道痛苦,哽咽着说:“我明白了,其实我也讨厌这该死的战争!jiejie有个男朋友,是个学地质学的,本来两个人要结婚的,可他却被强征入伍来了中国。我来中国只见过他一面,他在军队当了大官,他也是不知道jiejie在哪儿,可是不久他也不见了!” “他叫啥名字?” “犬养三郎。” “是他!” “你也认识?” “是的。” “他人呢?” “也死了,你jiejie和他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了在一起也是好的!” “都是讨厌的战争惹得祸!” “踏上了中国这片土地,是没有几个人是有好下场的!这里地大物博,想以侵略占领这里,谈何容易,谁不奋起反抗保卫自己的祖国!我求你一件事,我——” “说吧” “我死了,请把我埋——埋——” “我答应你。” “谢——谢!”村上田美断断续续说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过她的笑容却依然存放在了她那张精致的脸上。 陶振坤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发现她没气了。 “村上田美,你不要——!”他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然后把村上田美的尸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眼泪落了下来。 一个有罪的人,只要给他(她)一次悔过的机会,真的是能变好的! 陶振坤坚信这一点。 雨滴落了下来,如同他的眼泪。 云的眼泪是雨。 剩下的那个鬼子像是疯了一般,手里挥舞着战刀,在廉俭、樊兆、龚撼的围攻下,显得被动慌乱,却不至于很快就能丢掉性命的,他嘴里在叽哩哇啦怒吼着,血贯瞳仁,成了困兽犹斗。 “你们谁也不许杀他,我来!” 陶振坤喝道,他慢慢放下了村上田美,他在地上随手摸起了一块不小的石头,站起来走向了那个鬼子。这时在他的脸上几乎是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显得非常平静。 廉俭、樊兆、龚撼三人依然作势将这个鬼子围困住。 也许在陶振坤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这种喜怒不形于色,更会让这个鬼子感受到了震慑力。随着他的步步逼近,这个鬼子还是被激怒了。 “叭嘎!” 他举刀就要赴奔陶振坤,可他的右腿迈了几下也没迈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是被吓的迈不动步了? “你去死吧!” 鬼子的刀没有劈下来,但他的脑袋上却挨了重重的两下,石头击裂了他的颅骨,鲜血和浆液崩流而下,死尸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倒在地上的裴斐拉住了鬼子的腿。 “你没事吧?”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到现在才想起我了!”裴斐在呲牙咧嘴地苦笑。 陶振坤蹲下身去检查了下他的伤口,见都是皮rou伤,才放心地说:“阎王爷没把你收了去就万幸了,以后就烧香拜佛吧!廉俭,你快把他带回镇上找大夫治伤。樊兆、龚撼,你俩把这四个人给就地掩埋了。” “我这伤没事。” “别嘴硬,不赶紧治,流血也得流死,不要命了!” “这又得耽误赶路了。” “人不留天留,看来是要下大雨了。” 那几个被陶振坤击毙的匪寇就是被他们四个人掩埋的。 陶振坤说完走向了村上田美,把她抱起来朝一山坡上走去。雨和泪混淆在一起,在他的脸上肆意流淌着,无比的悲伤和惋惜,红颜早逝,人间悲剧! 这是一座不高的山丘,上面也是树林茂盛,风景不错,是鸟语花香之处。 站在山巅之上,他寻觅到了一个烂树坑子,空间不小,要埋葬一个人倒是绰绰有余,他站住了脚。 “哪里黄土不埋人!妙子你如花似玉的年华却死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呀!你虽然是死在了中国的土地上,但是也会有安葬你一席之地,我是不会让你暴尸这荒野的,没有棺材,希望你能理解。如果我能从战场上回来,我必然会用棺材将你再重新安葬。你要记住,如果再投胎转世的话,千万不要再生在日本,因为日本和中国已经结下了根深蒂固的仇恨,将得到蔓延,是近几代人都无法解开的,它的历史性伤口需要漫长的时间磨合或许将来会有一天得到慢慢治愈!” 他心痛地说着,就要弯腰把村上田美放入坑子里。 “老天爷也许是公平的,他安排了每个人不同的命运,才有不同的故事。” “你!” “你想松手摔着我吗?”樱花妙子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俊俏的脸上荡起一个甜美的微笑,有着小鸟依人般的可爱。 “你没死?” “不是诈尸,请相信死而复生的奇迹吧!” “那你这么重的伤,怎么会——?”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村上田美的身体动了下,随后她扬起头来妩媚地一笑问:“你这是要把我给活埋了吗?” 陶振坤吓的一哆嗦,手一松,村上田美就要被抛落在地,她却盈然而立的站住了。 “你——你这是诈尸了?”陶振坤后退两步。 “你以为我死了?笨蛋!”樱花妙子几乎是在搔首弄姿地咯咯笑了。 陶振坤擦抹了两把脸,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看着活生生的她还是呆若木鸡了,真是咄咄怪事一桩! “我这是金蝉脱壳之计,不想再做杀人的机器了。我利用了中国人的善良,做了内jian,把探到的消息传给了日本军队,屠杀了好多抗联战士,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那是你们的同胞,对不起!” 陶振坤被完全惊呆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樱花妙子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把手伸进衣服里去。 陶振坤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等樱花妙子再转过身来时,赫然发现她手里多了三样东西,一个小塑料袋里在往外流血,另外是一片薄薄的铁片,还有一条白绸带子。 陶振坤看了,这才如梦初醒,他为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深感折服。 “你没死,没死就好!”他有点儿欣喜若狂,真想给樱花妙子来个拥抱。 “你以为我死了,看见你很难过的样子?” “浪费了我的难过,我的眼泪也白流了!”陶振坤这么委屈地说,却没有责备她的欺骗意思。因为她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这个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是特别在意这个日本女孩儿了。 “你要是想杀我为你的同胞报仇的话,我甘愿引颈受戮,绝不反抗。” “我不会杀你的。” “谢谢你的宽恕,谢谢!”樱花妙子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陶振坤笑了。 樱花妙子也是微微一笑,把手里的三样东西丢进了树坑子里后说:“那是鸡血。现在我后悔了!” “后啥悔?” “我不该让你们把那四个人全杀掉。” “为啥?斩草除根,你才能彻底摆脱他们的控制。” “应该留一个回去通风报信,证明我死了,那样他们就不会再——” “这样也好,不知道你们的下落,也是无法调查追究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 “你的意思是——?” “杀害自己的同胞,这是一种道德背叛!” “也许有你的理由。” 樱花妙子颦蹙了下秀眉,咬了咬嘴唇,悲伤地说:“他们四个人在昨夜潜入一所民宅,糟蹋了一个未成年的姑娘,然后把全家人都杀了,我对这种畜生深恶痛绝,觉得他们应该以死谢罪!” “那他们就更该死了,我对你的大仁大义深感敬佩!” “今后我对你们中国人永远会抱有歉疚和忏悔的!” “这毕竟是战争带来的伤痛,你能明辩是非就好。” “心中没有了杀戮,人似解脱了一样!”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樱花妙子拂捊了下散乱的秀发,泪盈盈地说:“我要回到日本去,要告诉我的父母说,就说——就说我找到jiejie了,jiejie嫁给了一个中国人,而且生活地很幸福。” “你还有着善良的本性。” “谢谢你善良的中国人!谢谢你中国的大哥哥!” “路途遥远,在这战乱时期,你想回去谈何容易呀?!”陶振坤在怦然心动、柔情顿生之时,忘记了避讳,伸手去为她擦掉下来的泪珠。 樱花妙子抛给了他一个妩媚地笑说:“相信我会有办法的,这一点你放心吧。” 雨在下着,渐渐变大了。 陶振坤看着被雨淋湿的樱花妙子,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了身上,凹凸有致的美妙身材呈现了出来,对男人来讲是有诱惑力的。他脱下了上衣,为樱花妙子遮在了头上。 “这雨怕是要下大了,你走也得找个地方背雨。” “我会的。”樱花妙子离开了他的呵护。 “离开了中国,回到日本,在中国没太平的时候,你就不要再来了。” “只要我活着,中国我是还会来的!”樱花妙子默默地离开了他,跑下了山去,就奔另一个方向去了。她停了下来,回头摆手。 陶振坤也朝她摆手。 在这一刻,陶振坤突然间竟对这个日本少女产生了一股浓烈的眷恋之情。 “再见了,中国人!”樱花妙子说完转身走开了。 “多保重,日本人!” 陶振坤傻傻地站在那里呆住了,他没有权力挽留一个日本姑娘,依恋归依恋。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喊道:“请等一下!” 说着,快步追上前去。 樱花妙子站住了,回过头来略带惊疑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陶振坤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塞进了她手里说:“路上用吧。” “我有钱。” “我们中国还有一句古话‘穷家富路’,拿着吧,祝你能够平安回去。” “谢谢!我也有一件事忘了问你了。” “啥事?” “请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陶振坤!” “好的,我记下了,这将会是我今生不会忘记的名字,一个中国人的名字。” “我也不会忘记樱花妙子的!” 樱花妙子默默地走近他,然后是含情默默地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陶振坤下意识地抱紧了她。 “你是个好人,你要是真的让手下糟蹋了我,那样我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我还没坏到那种丧尽天良的程度。” 对这飞来的艳福,陶振坤显得有些麻木,恍如在梦幻之中。 “这是我的初吻,假如你不是中国人,也许我会爱上你的。” “爱情是没有国界之分的。” “我们是仇敌,何况你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你纳妾的。” “你们男人就是贪心不足。” 陶振坤不好意思地笑了,近乎厚颜无耻地说:“一个羊也是赶着两个羊也是放着。” 樱花妙子噗哧一声笑了,娇媚地嗔怪说道:“你这说法简直就是在岐视女性。” “只是比喻而已。”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 陶振坤忙解释说:“我不是的,我很爱自己的老婆,只是她——” 他是想说:我有老婆也有情人,可她们都没能给我生个孩子。我家就我自己,一脉单传。我是个军人,随时都有可能牺牲在战场上,孩子对我来说特别的重要,不能让陶家在我这辈这断了香火。你能给我生个儿子吗?只要陶家有后,那样就是死也对得起祖宗了! 可这话他能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姑娘说出口吗?而且还是个日本姑娘,他觉得自己这想法未免太天真了,简直是幼稚的可笑!别看他在柳杏梅面前装作对孩子不着急,可在他的内心深处比谁都充满了焦急与渴望。爹娘是看不见孙子孙女了,可生儿育女是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的延续,其意义重大,也是种责任! 樱花妙子两手捧住了他的脸,微微踮起脚,默默地用自己粉润的好看嘴巴去亲吻了下那张麻木的唇,她嫣然一笑说:“这是我珍贵的初吻,没想到竟献给了一个中国人,可笑吧?” 陶振坤忘情地把她婀娜的身体紧紧拥入在怀里,哽咽着说:“可我没有资格把你留下来!” “我有一种预感,在这场战争中,日本必败。如果将来中日能建交,到那时我会来中国找你的。” 陶振坤松开了手,郑重地说:“我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到那时,也许——也许——我们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樱花妙子的眼里蕴藏着晶莹的泪珠,她淡淡地苦笑了下说:“如果世界上没有战争,各国都能和平相地处,那人该有多幸福啊!” “谁说不是呢!”陶振坤长长地叹了口气。 “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父亲是天皇陛下的一个得力大臣,这更可笑吧?” 这的确可笑,未免有些荒唐,可却让人笑不出来! 这话把陶振坤变成了木雕泥塑。 “我会在上帝面前为你祈祷祝福的,再见了,我的朋友!我得走了,你——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在樱花妙子的腮畔挂着不知是泪是雨的晶莹如露珠。 “我——一路保重,注意安全,最好是乔装打扮。” 樱花妙子点点头说:“我会记住‘陶振坤’这个名字的。” “我也会记住‘樱花妙子’这个名字的。” “以后无论是在哪里,你也要多加小心,祝你平安!”樱花妙子默默地离开了他。 缘浅情深,他沐浴在雨里,朦朦地望着那袭俏丽的背影远离了视线。挥手告别,让他依依不舍。今后,他又多了一份牵挂。 这算不算是一场情殇呢? 为什么一衣带水的邻邦却不能和平友谊呢?本来属于人类的幸福,却被人类自己亲手给毁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