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身世
云紫嫣是真的害怕了,她被吓得心脏抽疼,脸色发白,一双杏仁眼睁得老大看着面色肃然严厉的老祖宗。 三个月前她就知道她不是云家的亲生女儿,云轻尘呆了十四年的那个地方才是她的家。云轻尘叫了十四年阿爹阿娘的无能男女才是她的亲爹亲娘。 当年大夫人随老爷在任上,恰逢老祖宗做寿,大夫人为尽孝道身怀六甲也执意赶回来拜寿。谁知行到半路突遇山洪,让怀胎七个月的大夫人动了胎气,破了羊水。 荒郊野外,哪里能有让大夫人生孩子的地方,又去哪里找稳婆、大夫? 一群人在路上困了两个时辰,大夫人快顶不住晕死过去的时候,一个男人急匆匆拉着稳婆往山上走,嘴里急道:“张稳婆你快些,我出来的时候娘子的羊水就破了,等着你救命呢。” 原以为会一尸两命的大夫人这才咬牙立了精神,让人去求那男人救命。男人听罢,二话没说就将人领了回去。 等进了产房,一个产婆两头忙,就叫了云家奶娘进去帮忙,云夫人顺利生下孩子不足一刻,叶家娘子也生了。 母女平安,大伙儿都高兴。谁知道给孩子初洗的时候,俩孩子一进澡盆就搞了个混,兴奋至极又手足无措的奶娘直觉早产的更瘦弱,一把捞过云紫嫣抱进怀里,千疼万宠的喊着‘大小姐’。 她当时忘了叶家孩子手臂上有颗胭脂痣,可她忘了就不该再想起来,更不该密切观察她的长相,再惊觉她长得和叶家娘子七分相像。 想到这些,云紫嫣一双拳头紧攥,指甲生生掐进了rou里也没觉得疼。 全云府的人都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那个该挨千刀的奶娘,临死前和大夫人及老祖宗揭穿她生世的时候,她就站在窗外听得明明白白。 不仅如此,老祖宗吩咐要给叶家大把银子,计划着要将她还给叶家的主意,她也打听得分毫不差。 知道这些,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让她恨不得一根白绫挂在梁上了结了自己。 她哭了七天七夜,眼哭肿了,肠哭断了,却突然明白了过来—— 凭什么他们说抱回来就抱回来,说还回去就还回去? 我云紫嫣在云家长了十四年,真心实意的叫了十四年爹爹、娘亲、哥哥、祖母;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在他们面前尽孝。祖母生病的时候我不眠不休守着,母亲难受的时候,我讨巧卖乖的哄着;哥哥看书的时候,我乖巧懂事的为他研磨陪着。 我付出了所有,连心都给了云家,凭什么这个叫云轻尘的一回来,我就凤凰变麻雀,要被他们如此轻易的舍弃? 不行,是你们给我贯了云姓,是你们说我是云家的大小姐。那我就是,云家所有该属于我的,谁都休想抢走半分,即便我不姓云,你们也还欠着我阿爹的救命大恩,我享受的一切,原本就合该是我的! 所以,她买通了云初雪被送到庄子上的姨娘。三天后她邀请云思衡去爬山散心的时候,理所当然的遇到了山匪,又理所当然的用自己的双腿换了下了云思衡的命。 她的仁孝,她的大义,她对云家的大恩让她牢牢的抓稳了大夫人和云思衡的心,便是老祖宗也感动异常,明确表示了她才是云家嫡长女,更暗自处理了好多知道她身世的人。 为了不让她伤心,甚至连她也是瞒着的,他们不让她知道其实她姓叶。 可为什么云轻尘一回来就变了?为什么现在老祖宗要咄咄逼人的问她她姓什么? 难道老祖宗又起了要将她赶走的心思? 云紫嫣嘴唇都没有血色了,她想膝行到老祖宗脚边抱着她的小腿哭喊求情,可她一双腿是残的,动不了。 可她却再顾不得脸面,将整个身子都爬在地上,伸长了手臂要去抅老祖宗的腿,匍匐着,狼狈着哭道:“祖母,孙女是你的亲孙女啊,孙女的血rou都是云家给的,孙女自然是姓云啊! 祖母,你别不要紫嫣了。紫嫣做错了什么您教紫嫣,紫嫣改全都改,若是改不了紫嫣用命去恕罪。可紫嫣便是死了也是云家的鬼魂,祖母您别这样问紫嫣,这让我觉得马上就要被祖母抛弃了。” 美人一哭,梨花带雨。 云紫嫣原本就是甜美娇俏的面容,此时半表演半伤心的一哭,自然带了别样的美。 她言辞恳切,更带了你不要我就是逼我去死的威胁,那双因为云思衡而残破的腿又那么醒目那么刺眼的疲软在老祖宗和云思衡面前。 于是,云思衡的眼泪也本涌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响头的往地上磕,嘴里求道:“祖母,有话还请好好说,孙儿们犯了错,还求您老教诲。” 云轻尘跪得膝盖疼,起初的疲惫惊吓也一股脑的涌上来,让她实在听不得云紫嫣凄惨锥心的哭声。尽管她知道老祖宗这样问云紫嫣绝非是要赶她走,却依旧随大流的磕头劝道:“祖母息怒,小辈犯了错还求祖母指点,若您因此气坏了身子,那就更是孙女们的罪过。” 眼看着云轻尘都跟着求了,老祖宗也不好太过为难。 她抬脚甩开云紫嫣抱住她小腿的手,冷哼一声道:“既然知道自己姓云,便莫要再做有损云家的事。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害了别人最终也会牵累了自己。更何况,只要老身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许骨rou相残。” 原来是说这个! 云思衡大大的松了口气,沉默着跪在一边不再说话,眼神却偷偷往云轻尘脸上瞄,看见她唇角一抿,伤感又心有余悸的别过了头。 那神情,分明没有怨恨,却让云思衡难堪得抬不起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更是激得他眼窝酸涩。 他又去看云紫嫣,只见她虽然依旧一脸是泪,可从她身上在也找不到半分害怕的影子。此时正一脸痛苦的搂着老祖宗的小腿喊冤枉:“祖母,meimei一回来你就不疼紫嫣了吗? 紫嫣实在不明白,为何一场圆满的庆功宴下来,祖母就会如此严厉的质问紫嫣,更不明白一双残腿什么都做不了的紫嫣,又如何对姐妹们骨rou相残了。” 她哭得喘不过气,语气更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的伤心绝望,慢慢的她连抱着老祖宗腿的手都垂了下来,万念俱灰的道:“meimei在台上的惊险,我以为是她技高一筹,特意加上去的动作。可落在祖母眼里,却是我想要meimei的命。 我知道我现在是废人,再跳不了舞,再不能为云家挣来脸面风头。祖母要嫌弃便嫌弃吧。从今往后我安静的呆在角落,再不出来碍你们的眼也就是了。” 老祖宗冷笑一声,香楠木数珠在她手指中缓慢流转。 云思衡见着气氛不对,又觉得飞刀事件只是徐吟弘个人作为,云紫嫣实在冤枉,于是赶忙磕头打着圆场:“祖母教训得是,我们兄妹定当友爱,共同支撑起云家的未来。” 老祖宗偏头看向云轻尘。 云轻尘正数着从涂金镂空银香球中冒出来的香烟,看老祖宗朝她看来,便也只得收回神思,正色道:“祖母放心,孙女习过论语,知道唇亡齿寒,兄友弟恭的道理。” 看她一本正经,老祖宗满意的轻点了头。而后又强忍着不喜看向云紫嫣道:“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自己有多高明能遮住所有人的眼睛。 你是我云家的子孙更是我云家的恩人,老身念你的情、记你的恩,所以这次不和你计较。若你不知悔改,下次就别怪老身残忍无情。” 云紫嫣被老夫人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抖,心肝也是扑通跳个不停。她知道她就算说上了天老祖宗也绝对不会信她,索性也就咬唇委委屈屈的点了头,爬在一旁用可怜又无助的眼神只愣愣的看着云思衡。 老祖宗也不管她,指尖的数珠一顿,整串珠子就安稳的落在了手腕,眼神落在云紫嫣身上:“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抄女戒两百遍。” 话落又转头看向早就吓得背心汗湿的云初雪,冷哼一声道:“你踩脏的那双云锦绣鞋价值八百两,从你月例里面扣。两位嫡姐相争,你非但不劝,反而偏帮一方火上浇油,实在品行不端。自去领罚十鞭子,再抄女戒二百遍。” 云初雪不敢强辩,赶忙磕头称是。 老祖宗却是冷眸一凌,接着道:“将你奶娘全家撵出府去,她那孙女小小年纪就敢将小姐往男宾席上领,是想败坏我云家的家风名声?” 奶娘可是云初雪的姨娘留给她的老人,是她最信得过最靠得住的人。如今老祖宗竟要撵了她们出去? 云初雪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再抬头脸色已经煞白:“冤枉啊祖母,小信一直在……” “住口!”老祖宗低声一喝,而后将手上把玩的玉麒麟拍在了桌上:“撵出去,今晚若还没走,明儿个老身便让人伢子来绑人。” 云初雪浑身都抖了起来,后背的冷汗直接流到了脚心。她不敢反驳老祖宗的话,便拿一双挖人心肝的眼睛去瞪云轻尘。 正好云轻尘也朝她看来,四目相对便是刀光剑影。云轻尘那双惊讶的眸子是在问她:好好的姐妹,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害她。 云初雪却是杀伐凶残,拿了眼神狠戳人心窝:云轻尘,我要你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