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祖母

    满屋子的丫鬟早就替老夫人关严了门窗退了下去，最得老夫人信任的肖嬷嬷更把严了门口，一双精明的眼睛更往周围逡巡，以防有不知事的丫鬟过来偷听。

    云轻尘觉得委屈，旁人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甚至都设计着要她性命，难道她还不能反击？

    可便是她再鼻酸心闷，到底还是没有忤逆老祖宗的意思，稳稳当当的跪了下来，眼神落在身前一尺远的涂金镂花银熏球上，沉静安稳，让人半点看不出来旁的情绪。

    老祖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忍的转过目光，看着依旧站着的人杵着拐杖喝道：“你们不跪，是要忤逆老身？”

    当今以孝治天下，忤逆不孝可是顶谁都担不起的大帽子。

    话音未落，大家便都齐刷刷的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认错，只道：“孙儿（女、媳妇）不孝，求老祖宗息怒。

    可云紫嫣却还是端坐轮椅上的，她残了腿站不起来，自然也跪不下去。可老祖宗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那双怒光乍泄的眼，看得她心里发慌，四肢发抖。

    云紫嫣求助的看向云思衡，云思衡气着她刚才在高台上对云轻尘出手，忍着心痛强硬的偏过了头。

    云紫嫣怒气横生，到底也不敢显露，只从云思衡身上收回目光，而后一脸的无助害怕，连声音都带了哭腔：“祖母，孙女……”

    只说到这里，豆大的眼泪就滚了出来，一双粉拳更是重重的擂着那双残腿，一边打一边哭还一边骂：“都是你不争气，都是你，若是不然，我哪里就会忤逆祖母……”

    她那双腿虽说残了，可残的是膝盖以下，大腿却还是又知觉的，这样一拳拳的擂下去，脸上的痛苦气恼神色却是比珍珠都真。

    大夫人看着心疼，也跟着流下了泪来，一双眼睛哀求的看向老祖宗，上牙死命的咬着下嘴唇，生生咬出了血。

    可大夫人爱女心切，终究没能忍到最后。当着小辈的面，她抽泣出了声，更一个接着一个的响头往地上磕，哭道：“母亲，你便对紫嫣宽容些吧，她那双腿，她那双腿……”

    看着云思衡越发变得素白的脸，大夫人终究还是没说出那双腿是因为云思衡的话来，可便是不说，屋里的人又有谁不明白？

    云轻尘淡淡的扫了云思衡一眼，而后又看了看云紫嫣擂着大腿的手，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的转过了头，依旧看着从涂金银熏球里冒出来的缕缕香烟出神。

    分明是没什么含义的模样，云思衡去看出了讥讽。于是他脸色又煞白了两分，一双抓住衣摆的手，骨节煞白。

    老祖宗受不得大夫人这个样子，抓起手边的金线青莲茶盏就贯到了地上，应着飞溅的瓷器碎片并清脆的碎响声，老祖宗楞着的眼神刀一样割着大夫人道额皮rou，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阴沉：“对紫嫣宽容一些？你这个当娘的怎么就不说要对轻尘公平一点？”

    碎片飞溅，跪在地上的人无一不被殃及，纷纷被瓷片打得生疼。大夫人被老祖宗用眼神一杀，心里就又紧又疼。

    她原本想退下阵来，可一看见云紫嫣没完没了往腿上捶的拳头，所有的胆怯害怕就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刻，她只知道自己是云紫嫣的母亲，所以，她那么歉意的朝云轻尘看了一眼，只低低的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就挺直了脊背直愣愣的看向老祖宗：“母亲……”

    云轻尘依旧安稳的跪着，好像从来都不曾感受到大夫人投注在她身上的歉意眼神，更不知道她们这样僵持着是在维护谁。

    云思衡看着老祖宗越发阴冷的脸，以及大夫人越来越坚定的神情，赶在大夫人说出更严重的话之前，火速起身将云紫嫣从轮椅上抱下来，支应着她的腿，让她跪坐在小腿上。

    泪流满面的云紫嫣震惊的抬头看他，不敢相信又胆怯受伤的喊了一声：“哥哥。”

    云轻尘无意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对上云思衡看过来的眼神。她唇角一弯给了他个漠然的笑，云思衡却立马心中一刺，狼狈的转过头来，对着云紫嫣就再不复心软：“听话，老祖宗最是公正，她让你跪自有让你跪的道理。”

    云紫嫣便凄惨一笑，腮边的酒窝仿佛装满了黄连，她轻轻将云思衡推开，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小腿上，一副受了冤枉，委屈的不行的模样。

    大夫人光是看她这样心里就苦得不行，一边流泪一边朝老祖宗连连磕头：“母亲，紫嫣受不住的啊，她那双腿还没好全，怎么能够……”

    “住口，去祠堂里给我跪着。”老祖宗一拍桌子，而后守在门口的肖嬷嬷便进来请大夫人出去。

    大夫人担心云紫嫣，原本不肯走，老祖宗严厉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她便也不敢忤逆，只得随肖嬷嬷走了出去。

    没有了大夫人这尊护身符，抽泣着哭得肝肠寸断的云紫嫣也消停了些。她可怜巴巴的去拉云思衡的衣摆，做着胆战心惊的模样小声去问云思衡：“哥哥，祖母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为何突然发了雷霆之怒，我们又是犯了什么错？”

    看看寻常傲娇高贵的云紫嫣此时可怜胆怯的模样，云思衡心里又是一阵酸疼，正准备安慰两句让她安心，想起徐品言扔在徐吟弘脚边的柳叶形飞刀，终究还是皱着眉头将自己的衣摆从云紫嫣手心抽了出来：“安静等着，祖母自会细说。”

    他悄声说话的时候眼神不住的往云轻尘身上瞄，本心是猜度是不是云轻尘去老祖宗面前告了状，落在云紫嫣眼里，却变成了他在为云轻尘心疼。

    于是，云紫嫣落在两旁没着没落的手就又拢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心里的嫉妒和不忿几乎要爆体而出。

    老祖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将质问的眼神安在了云紫嫣身上，而后一字一句的问道：“说说看，你姓什么？”

    此话一出，连云轻尘都猛然抬起头来，惊诧的看向老祖宗，忍不住的喊了声：“祖母。”

    云思衡更是吓得魂都快飞了，赶忙伸手拉住身旁发抖的云紫嫣，而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响头朝地上磕，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颤抖：“祖母在说什么？紫嫣当然是姓云啊！”

    云紫嫣姓叶，可这话却是说不得的，说破了云紫嫣再没脸面赖在云府，连自己亲骨rou都被人弄错的云府岂不是也要颜面扫地！

    老祖宗却理都没理云思衡，一双隼眼直射云紫嫣的心窝，加重了语调气势再次看着云紫嫣道：“回答我，你究竟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