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摸索
普兰正和塔菲在走廊里并排走着。数十分钟前，他刚刚从和诺亚见面的那条拱廊街离开，而回到通往白城的路上时，他看见正在和布拉德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塔菲。正当他心灰意冷地准备从他们身边离开时，所幸的是，塔菲撇下布拉德小跑着来到了普兰身边。 “你上午去哪里啦？”她问道，“你甚至没有在早上来找我。” 普兰耷拉着肩膀：“还是那个黛小姐安排我的任务。诺亚说要他的老师帮我个忙，所以我只好一早去和他见面。”如果我早上去找你时，看见你在和布拉德在一起可怎么办？难道我就要像个傻子那样站在你们之间听你们卿卿我我的吗？普兰没敢说这句话。 塔菲捋了捋自己垂在脸颊上的卷曲的头发：“那么，他有帮上忙吗？我听说，诺亚的老师是霞谷的钦差大臣，他一定很厉害吧！” “他……的确很厉害。”普兰完全不否认这个事实，“尤其是语言方面……如果说黛小姐是位慈祥的老好人，那么他就是和黛小姐全然相反的家伙。他似乎很信任诺亚，可是他似乎并不想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塔菲用鼻子哼了一声：“那么，他就和那些傲慢自大的霞谷官员没什么两样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一点也不迂腐，相反，他的脑袋里盘算的很清楚。我想，如果他想要从我身上打探情报，那么我肯定会在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就都说出来了。” 对……得防备着点。他暗暗想道。 “他问你什么了吗？”塔菲问道。 “什么都没有。”普兰说，“可能是他对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吧。从他的话里看，他根本不想帮我忙，也不想让我插手什么克利佛的破事。” “这就是你对我说过的黛小姐的任务吗？” 他点点头：“所以我不得不去完成它了。” 塔菲眨眨眼：“那么，我们就只好努力去完成它啰。我打算到你那边稍坐片刻。”她转过身和被晾在一旁的布拉德招招手：“我们先走了，明天再见！” 这时候，普兰感到无比的欣慰，他简直感动得不能自已，甚至快要哭出来了，在和塔菲回到自己那间陋室的路上，他有好几次都抑制不住想要去拥抱她，不过，他们早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或许他们也没有在大街上肆意互相拥抱的权利吧。于是，普兰控制住自己，和她一起回到围城，来到小巷附近建在山丘上的小小的居民楼那里，接着和她一起登上楼梯，走上那条有点狭窄的且阴暗的走廊，只有最远端的一个方格窗户里透过长长的一道天边的紫红色光芒，墙壁上的石灯只能照亮很小的一处空间，这使得普兰甚至找不到插进钥匙的锁孔。他来回摸索，吃力地把那道红漆木门推开，他熟悉的蜗居的空间映入眼帘。 ——一张不宽的小床，满地散乱的尚未打扫的狼藉，有点难看的暗红色地毯，还有耸立在房门前的高高的装满书籍和记录本的书柜，在房间的角落，只有一张挤在墙角的低矮书桌。普兰走进去，点亮桌上的烛台和房屋另一角的立式台灯，鹅黄色的灯光霎时间照亮了这间阴暗的房间。他把自己的两只靴子丢在窗户下面的墙角，一头扑在自己柔软的床上。身后跟进来的塔菲也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让我猜猜你跑到我这里来想做什么？”他瓮声瓮气地问，“你一定是想让我把作业给你抄，是不是？” “怎么会！”塔菲嚷道，“明天会有一个霞谷的官员来考核我霞谷的地理知识，我是来你这里恶补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书丢了一本……” “我一点也不惊讶。”普兰笑道，“我书柜里全都有，你去翻就好了。”他开始任由自己的身体从床沿上往下滑，像水蛇一样溜到床边的地毯上，接着在上面习惯性地磨蹭磨蹭肩膀，“等过上几个月，我要把这张该死的地毯换掉。为什么全都要装饰成红色呢？” “这你就不明白喽。”塔菲把头一扬，“说不定这是霞谷的风俗之一，咱们要入乡随俗。” “理解不能。” “哎，那就不理解了。反正咱们又不是霞谷人。”塔菲在书桌前的厚坐垫上坐下来，“从现在开始我要开始学习了，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大工程呀。” “你这话已经透露了你匮乏的知识储备量。”普兰接茬说道。 塔菲发出嗤地一声：“闭嘴。” “遵命。”普兰从挎包里掏出自己画的地图，在地毯上重新趴下。他曾经跑遍了白城的集市，试图找到绘制完整的克利佛地区地图，仔细地比对每一个重要地点，最后总结并重新画出了自己手头的这张。就算是有人想找他要这张地图，恐怕也是千金难买吧。随着小房间中的两人逐渐安静下来，普兰也终于开始思考白天得到的从塞涅卡牙缝里搜出的那些珍贵的情报。 塞涅卡说，蔺禹是一位商人，而最为可疑的事情就是，尽管他会将商品售往大陆各地，可作为生产基地的工场却仅有一个。他说，蔺禹出售的商品是特殊的矿石。 ——就是这样的一个念头，普兰很自然地想到了暗石。暗石是城市运转最重要的能源，因为它具有捕获光能的能力，因此得到了各个大陆的需求，只不过，具备完整的暗石生产工艺且具备生产能力的地区目前为止只有雨林。此外，雨林也因为每年极高的暗石开采量而垄断了正片大陆的暗石生产从而独霸一方。 一般来讲，确实是这样的。不过，这世上为了求财的人怎么不会想其他的办法呢？于是，各个大陆的角落都出现了成群结队的暗石盗寇，在各种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寻找着暗石的踪迹。极巨之鸟所创造的这片云之大陆也真是出乎人们的意料，在许多雨林之外的地方也找到了暗石的矿产。而盗寇们便偷偷摸摸地把这些暗石弄出来，蹑足潜踪地将其制成可以利用的形态，以数倍的价格将其售卖出去。据称，这种行径在暮土的各个城池尤为猖獗，更有甚者还会从雨林内偷运暗石，顺雨林所管理的都诺镇（Duno）鱼贯而入。因此，每每发现这样的盗寇，各大辖区都从不轻饶——尤其是雨林。 蔺禹会不会是这样的家伙呢？或许是因为种种的利益关系，又因为某些人对他的保护，所以从来无人知晓？普兰开始思考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在地毯上翻了个身仰躺着，翘着二郎腿。加入蔺禹是这群暗石盗寇的头目，那他该怎么办呢？ “霞谷有纵横三处山脉，暂无流动的河流，山间存在多处上一纪元形成的冰川。这里的地层均由花岗岩构成……”塔菲正在他身边喃喃自语，“其中矿产资源相对匮乏，仅有几处古代时期沉积而产生的盐矿……” 普兰从自己仰卧着的地毯上一跃而起。“你说什么？” “你吓我一跳。”塔菲嘟囔着，“我在背书啊。” “我是说，你刚刚说的是什么？霞谷的什么矿产？”他猛得扑过去。 塔菲顿了顿：“霞谷的矿产资源匮乏。” “下一句呢？！” “……仅有几处沉淀产生的盐矿。你还想知道什么？”塔菲把头一歪。 普兰感觉像是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了：“霞谷居然没有其他类型的矿产——比如暗石？” “霞谷哪里有地方给你变出暗石来啊？”塔菲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盯着普兰，“霞谷的暗石产量还不如云野和晨岛。” “但是有很多出产暗石的地点都不是辖区管理者所知道的啊！”他辩解道。 塔菲哼了一声：“拜托，你可是在暮土的白山出生的吧？你那里可是出产暗石的重要位置，我自打出生就在那里的矿井里装运矿石，暗石是从哪里来的我很清楚。” 普兰把头耷拉下去。“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清扫矿道。我不知道什么矿石。” “暗石矿产大多都存在较深的岩层，属于沉积岩。它们最初的形状并不是开采出来的那样，是因为长年累月，受到大自然的各种作用逐渐才变成了黑暗的成分。”塔菲推着他在地毯上坐下，“而暮土之所以是开采暗石矿产的重要地点，是因为暮土的黄沙下面、在土壤和岩石的更下面，藏着明确的串珠状暗石岩层，因为这里的风化作用和其他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更加强大。”她从普兰床头的书堆中扯出一张纸，用手里的笔在上面画出了一片圆滑但不规则的黑色长条形状，“在暗石岩层上面，矿工们都管这一层叫’老顶’。大多是砂岩或者石灰岩——霞谷这些山石全部都是花岗岩，不把山凿空，怎么可能找到暗石。” 普兰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块去：“那蔺禹到底在这里搞什么名堂呢？” 塔菲刷地一下扭过头直勾勾盯着普兰。 “蔺禹……是哪位啊？” “好吧。”普兰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未跟塔菲提起过这个任务具体的内容，他心想，这件事让塔菲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身边的卷发少女还可以帮助自己呢。“我这就跟你好好说说，不过，你可别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