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沙镇
黄昏萧瑟，风波肆起，这是一片广袤荒凉的戈壁，一条大河横跨这片荒原戈壁，波涛汹涌，浪滚滔天。 漠北第一大河流流沙河，从远处天际若有隐现的山脉蜿蜒而下，气势恢宏。 流沙河以南，是大唐境内著名的黄沙渡，黄沙渡继续往南不足二十里，便是戈壁第一关黄沙镇。 流沙河以北，便是无尽的黄沙戈壁，大元国的疆土。 黄沙渡内，行人络绎不绝，有往来穿越流沙河的船舶停靠，不少搬运工人正吆喝着干活。 正在此时，有人注意到流沙河对面，有一艘体型庞大的船只驶来。 “船来了~，是个大家伙！干活了，干活了。” 昏黄的远处飘来一个巨大的船影，这是一所比明显区别于载货船舶的大船，充满了异域气息，其上五彩缤纷彩旗飘扬，旗上画着各色形态各异的野兽图腾。 三只巨大的烟囱冒着灰色的烟气，朝天吐露，烟囱后面，四座金属打造的巨大扇叶正在高速转动，裹着黄沙拍打船体的声音，甲板上挂满了兽皮风铃，在狂风中已经吹得不再响动，宛如一只巨兽匍匐在流沙河上，低吼咆哮着。 明显不属于大唐国的风格，船体旁巨大的探照灯在快速旋转着。 林野正躺在船舱内看着头顶的房梁发呆，手里拿着一个弹球，不停地朝房梁上扔去，房梁宽约一手掌，弹球每次都能准确命中房梁上固定的位置，然后回到林野的手中。 在他身旁，依偎着一个小身影，此时睡得香甜。 突然船舱过道的船铃响起，林野立即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小身影。 “小不点，该醒了，我们到了。” 那瘦小身影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片刻后看着林野，说道：“哥，我有点饿。” 林野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最后摸出一个馍递给小不点，然后笑道：“别急，待会我们下了船，哥给你买吃的，听说大唐国天赐富饶，不仅农耕发达，而且这工业发展程度，远超元国，并且这天下美食十之八九都在这里，咱们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跟着老爹，也还是能尝鲜的，也不知索罗罕老伯口中说的百塔rou到底贵不贵。” 听到百塔rou，小不点眼神闪烁着希翼的光芒，仔细看去便可发现，她面色蜡黄，身材瘦弱，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结果导致的，不仅如她，就连林野，也是干瘦单薄。 不多时，船舱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林野和小不点立即起身，推开门，跟着大部队走了出去。 “都给老子麻利点，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欢迎来到大唐国，赶紧给我到甲板上去集合，耽误了太爷的行程，我就扣他半个月的月钱。” 走廊尽头，一个身穿兽衣皮袄的青年山羊胡呵斥着身边路过的少年，看到动作慢的就顺带往他们屁股上踢一脚。 大船缓缓靠岸，而甲板上站满了大几十号人，这些人都是少年少女，几乎清一色都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有些人蓬头垢面，目光呆滞，也有些眼神灵动，交头接耳，四下打量。 都在东张西望的看着周围，甲板外黄沙弥漫，能见度只有不足四十米，他们只能看到这大河边缘，并且船体已经开始在往河岸靠近。 “不准大声说话，太爷待会就出来。” 虽然山羊胡男人呵斥，但是少年们依旧在人群中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大唐？感觉和元国没啥两样吧。” “我听说大唐国内有著名的孔雀舞乐坊，里面的女人个个都长的跟天仙儿似的。” “好像他们还搞了一个花魁大赛，也不知这花魁到底长的是怎样的好看。” “别想了，似天上的天仙又能咋地，都不是你我可以想的，比起这个，我更对大唐国的长安城感兴趣，听说那里夜不闭户，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生活，真想有生之年能够体验一下，死也可以了。” “你们也就那点出息，长安城可不止有夜夜笙歌的生活，那里可是工业极其发达之地，传闻的炼神宗的大本营就是在那里，真希望能拜入其中，见得天下第一的公输绝老爷子。” “还有那神秘的镇魔司，还有诺澜剑圣，还有那闻名大陆的百道场。” “我没有你们这个大的志向，我只想以后能够找个大唐国的媳妇，并且拿到大唐国的户籍，能在大唐国安稳下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野和小不点站在人群的最左侧，甲板上风声呼号，林野将老旧外套给小不点又裹紧了一点。 他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黄沙渡，脑海里再次出现了不想回忆的一些记忆。 大元国历七百二十七年，瀚海王突然驾崩，整个元国陷入了一场漫长的黑暗混乱之中。 国内部落之间吞并杀伐，丝毫没有同族慈怜之心，大小战争每天都在发生，而林野所在的炎岩部落，算是是大元国的一个二级大部落，在这破碎不堪的乱世中，也无法幸存下来，最终被黑水部落给占领。 黑水部落乃是天巫信仰的邪恶部落，是青山部落的忠实打手，一路烧杀抢掠，林野和一众炎岩部落的居民逃了出来，不少参加了前往大唐国的难民队，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穿越死亡之海，进入大唐国。 在路上他们被歹人所骗，有的被杀，有的沦为奴隶，而他和小不点，被卖身进了这家行走在大陆上的杂技团，这一干，便是一年半。 杂技团的生活虽然苦，但是安全，林野不敢逃离，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离开这个队伍，他基本上在元国境内活不过一个月。 期间他们几乎将整个大元国各大部落走遍，他更加深切的看到了弱小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无奈。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他们顺利的来到了元唐两国的边境线，看着远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高耸建筑，期待的就在眼前，为了今天这一刻，一切的都是值得的。 大唐堪称天府之国，鱼米之乡，土地丰饶肥沃，盛产丝绸和美女还有美食，几乎传遍了整个西贺大陆。 “哥，大唐国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吗？” 身边的小不点抬头看向林野，她不过十三岁，瘦小的身材在整个人群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林野摸了摸小不点的头笑道：“那肯定啊，大唐国有数不尽的财富，美食，机会，还有名扬天下的名医，而最重要的还是，还是安定。” “安啦，听团长说这次我们会在大唐境内待上四个月的时间，这四个月我们赚足够了赎身的钱，我们就离开杂技团，在这里定居下来，再也不要过以前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听到这里，小不点拉着林野衣服的手明显更紧了。 这时，甲板上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名瘦高独眼的黑发花甲男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只见他腰间配着一柄火红色的长鞭，左眼被一块金属罩子罩着。 “孩子们，你们梦想的乐土已经到了，我们已经到了大唐边境的黄沙渡口，再往南不足二十里，就是大唐国第一个边陲重镇黄沙镇，这里可不比你们身后的元国，可别因小失大。” “另外，咱们乌尔汗杂技团在这大唐国也是小有名气，谨记老爹告诉你们的三条准则：多做，少说，认错，好好的记住这三点，别给老爹惹麻烦，知道吗？” 人群寂静。 “听明白了吗？”老爹重新喊了一声。 “明白了。”众少年齐声附和。 老爹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众人开始下船，老爹和一众随船助手一起再前面领路，而这也引起了码头卸货工人的注意。 元国人通过这黄沙渡进入大唐的事情经常出现，但是平日里大部分都是零星几人，像这么大的规模还是很少见的。 远处一名身穿红色盔甲的武士走了过来，老爹那原本自得的表情瞬间露出一丝笑容，小步上前轻言：“大人，我们是来自元国的乌尔汗杂技团，这次受到唐国北疆大将军张烈阳张将军的邀请，前往边领城去……” 老爹还没说完，就被这武士给打断了话语。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些，这些，都是吗？” 被打断话的老爹丝毫不敢在脸上表现出不满，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武者，能镇守黄沙驿站的，腰间斜跨一柄鎏金火器，特别是胸口那一道黑色的星形标志，绝非等闲之辈。 “是的！初来贵地，若是行事有些许触犯，还望这位官爷海涵。”说着老爹便从隐晦的朝武者手中塞了一张卡。 “通关文牒和邀请函都带好了吗？” “那是一定，都准备好了。”老爹应声道。 那武士面色稍缓，然后扬了扬头朝后喊道：“徐奎，过来？” “到。”远处一名年轻一点的武士走了过来，“赵哥，有啥吩咐？” “这些人都是前往边领城，正好你明日不是说要回去一趟吗，把他们带过去吧。” 那名叫徐奎的青年听后顿时意会，于是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了。” 老爹躬身答谢笑道：“那就麻烦这位徐官爷了。” “跟我来吧。你们的船暂时停靠在岸边，我们今日先在黄沙镇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前往边领城。” “黄沙镇这里龙蛇混杂，到了边领城更是如此，老爷子可要管好你这帮小家伙，到时候莫要失误触怒了某些人物，若是丢了小命，牵连了你们，这样就得不偿失了。”徐奎一边走一边告诫。 “那是，那是。”老爹点头称应。 “你们几个，赶紧招呼孩子们跟上。” 林野和小不点跟随人群下了船，在渡口广场进行简单的集合整顿后，便跟着老爹一起离开了黄沙渡，朝数里外的黄沙镇赶去。 经过第二次贿赂驿站人员，老爹租到了四辆马车，这些孩子可是他赚钱的宝贝，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幺蛾子，只不过给钱的时候，还是很rou痛的。 “老爷子，听说你们大元现在战乱四起，瀚海王驾崩，七大部落各自争相大战，争夺部族领土，死伤惨烈，情况可真有如此严重？” 马车上，徐奎看向老爹好奇问道。 老爹叹气道：“已经持续好几年了，现在的大元国，早已经没了往日的元气，千疮百孔，这些孩子都是各自部落被吞并烧杀后逃亡出来的，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恰好被我遇到，就赏了他们一口饭吃，如果不是我，他们或许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你倒是大善人。” 徐奎调侃着，眼睛扫了一眼这辆马车内的些许孩童，这些孩童无疑不是不敢和徐奎直视，每当徐奎的眼神望来，皆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这些孩童皮肤粗糙有些许龟裂，双颊酡红，哪有大唐境内的孩童的细皮肤嫩，即便是寻常百姓家出身的孩童，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雍荣生活，但至少还有疼爱的父母，比起这些元国孩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想到这，徐奎心中也是不甚唏嘘。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居然毫不忌讳的打量着他，这让徐奎有些诧异，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神。 老爹察言观色，立即发现徐奎的异样，于是当即拍了拍林野的脑袋，低声呵斥道：“野娃子，莫要冲撞了官爷。” 林野这才低着头，他只是好奇这大唐的官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自古在瀚海上流传，大唐国乃是天府之国，流传大陆的传说级人物，大半都是来自这个国度，曾有使节流传出“有缘天府景，大唐鱼米乡”的传言。 徐奎摆了摆手道：“无妨，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