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威容的委托(一)
“明参,我想要那个.......” 在打发掉又一个试图上前搭讪的某个不开眼、自作多情、穿得仿佛滑稽演员的贵族公子后,衣摆被拽动的触感让明参微微侧过身子。 仿佛没看到前者离开时那幼稚可笑、故作挑衅的眼神,顺便从桌上拿了一块蛋挞,喂到法尔忒妮的口中。 “呜呜呜呜........” 奶香和焦糖的甜味由仿佛梦幻版松软的布丁提供,上面一小勺鱼子酱则带来不算违和的咸鲜味,至于酥皮嘛......中规中矩。 晚餐最后送上的甜品很合法尔忒妮的口味,后厨是知道明参的口味,两份甜品的调料用量是完全不同的,像明参那份,显然还要更甜一些,似乎皮卡温明白明参的口味是要重上那么一些的。 少女的脸颊rou眼可见的鼓起,显而易见,她很中意这份精致的甜品。和自己的那份相比,她更喜欢甜一些的。 “你是仓鼠吗——等等,不要咬我的手指啊。” 带着浅浅齿痕的手指扯出些许拉丝,明参若无其事的在凯西松鹦鹉的背上擦了擦,抚乱了漆黑色顺滑的羽毛。 虽然后者很是不满的嘎了一声,但只要假装没听到那就算是没听到,既然没听到那就可以算是不存在,这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成立的真理。 “盯——” “怎么了?” “总感觉你很.......忧虑?” “什么话。” 明参抬了抬眉,随手弹了下法尔忒妮的额头。 自从进到这里后,少女的眼睛便在四处打量。观察是生物学习行为的一部分,当处于陌生环境时,就会本能的做出这种行为。 既然如此,明参的行为自然被她看在眼里。 眼神一直在向其他地方瞥,不自觉的会把指头放到嘴里,或者是稍微揉捏一下掩藏在杂乱黑发下的侧额,这都是明参在思考时会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他看到了塔楼的那个‘窥视者’小子——纳克萨.扎.T.比利冯斯特——或许是因为塔楼带来的习惯,他穿着白色的礼服,胸口处一如既往的带着塔楼的徽章。 他真的是个很受欢迎的家伙,俊郎的面容与耀眼的金发令纳克萨在这里备受瞩目。已经有许多夫人呵小姐们上前搭话,但似乎没什么收获——唔,大青松街贵族之间糜烂的交往关系确实很难一时间接受。 看起来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毕竟这个位置是老威容为他准备的,靠墙角——请不要误会,这并非是恶意怠慢,而是明参和罗闻纳里奇先生提起的——桌布和椅垫都特地选择的暗色,进一步降低了可视度——哈,老位置配老东西,真是绝妙的搭配,就好像是巧克力曲奇和黑咖啡那样般配。 能够在这里找到明参的,要么是听人介绍,要么就是曾经有过雇佣关系——这也能让东陆人过滤掉一些不必要的委托,毕竟能省些事总是好的。 “卓尔卡卓尔卡卓尔卡!” 仿佛连珠般连续快频的语句响起,洛茜西就好像是从墙角暗处突然冒出的、神出鬼没的幽灵般出现,手中以十分标准的动作捏着盛满有些透明而奢侈液体的高脚杯,从小接触的贵族圈子和饮食习惯让这个女孩沾染了少量的酒瘾和些许过量的食欲,而这正是造就她身材的主要原因。 “哦,亲爱的,慢点,慢点,注意礼仪——身为贵族的礼仪——哦,亲爱的......亲爱的!” 熟练的扶着差点要摔倒的女儿,老威容的手中也捏着一个乘着酒的高脚杯,只不过里面装着的是红玛瑙般的红葡萄酒,而不是白葡萄酒,这在某种程度上或许可以说是更加成熟的表现。 在他身后还有个小子,穿着不合体的礼服,带着大大的礼帽,手中故作风趣的握着一柄黑手杖,但身形并不好,有些驼背,走姿也不符合贵族们的习惯。 男孩只是站着,没有开口,但眼神还在到处游离——他对这见公馆很有兴趣,因为在来到瓦萨尔斯前,他从未看过这种景象。 “晚餐还可口么,卓尔卡小姐?” 没有失礼、不识风趣的入座,而是礼貌的站在一旁,老威容面色和煦的开口,脸上皱纹因为笑容而显得很深,就像是龟裂了的泥地。 “啊——嗯。” 不熟悉、应该还可以称作陌生人的老绅士自然不算法尔忒妮擅长应付的类型。她小声应着,点了点头。 “我的女儿无论说什么都想和法尔忒妮小姐再聊聊天,她真的很喜欢法尔忒妮小姐讲的故事,也很喜欢法尔忒妮小姐。” 老威容笑着,解释自己和女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从容且充满亲切的味道。 “内在的博后学识能让一个人的谈吐言行都具备与众不同的素养,”明参耸了耸肩,捏起自己的高脚杯,对老威容示意,“这往往是十分吸引人的特质。” 他的杯中装的不是酒,而是葡萄汁。 这举杯和帮腔也是一种里层的语音,简单的理解而非话术——东陆少年并不喜欢为人处世中的一些弯弯绕绕,但这却是必要的。 老威容在这个时候过来绝对不是单纯的说一些无关痛痒、烦人嘈杂、形式且无用的废话,而是一种表示:我有话想和你谈谈,但这并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管是你的朋友,或是我自己的朋友。 而明参的行为则表达出自己愿意听一听这条老泥鳅打算说些什么,原因付出一些微不足道却又弥足珍贵的时间来听一些废话.......废话,有时候并不仅仅是废话,但废物真的只能是废物。 “小法妮,还记得我下午和你说过的那些,我收藏在房间里的玩偶吗?我们可以一起给他们讲故事!” 轻飘飘、带着青春灵动的口气说着纯真的话。 单单一天的交情,正常来说是不会如此,但明参只不过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一个仿佛被圈养在笼中、每日啼唱花与太阳的洛茜西,在和那些纨绔子弟往来时,必定是难以融入的。即使稍有善意,或许也只是心血来潮的新游戏。 而法尔忒妮的出现嘛——哇哦,一个看上去很好说话、对自己都没有表现反感的同龄人——真是有趣极了,和老威容截然相反、十分容易信任他人的洛茜西自然而然就会想和对方构建起名为朋友的社交关系。 尽管法尔忒妮可能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反感罢了——谁知道呢。 当然,我是说,当然,威容.伟伦.D.罗闻纳里奇先生一定是和自己的女儿说了些什么,促进她热情的交友意向。
“唔.......可是——” 银发女孩的深灰色眸子看向东陆人,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毕竟是明参把她带来,此时要是就这么离开无疑是带着些许不尊重意味的。 “哦,当然,希望可以把你的先生稍微借给我一会,” 老威容的嗓子掐着略带别扭感的贵族口音,两只眼睛眯成了缝隙。他并不是在和明参说话,而是在与法尔忒妮.卓尔卡说话。 假装误解明参的身份,这样对方话语中的重点应该会是强调二者之间的关系而非拒绝自己的提议——一个小小的话术——真黑。 明参微抿一口葡萄汁,和停立在桌上的鹦鹉对视了一眼。 “男士们需要一点空间讨论些事儿......可以么,卓尔卡小姐?” 有些不自然,看来威容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是想来问我他身后那个孩子相关的么?确定血脉是否是自己的之类........那确实要支开除了我之外的人。 “你可以带着菲一起,” 东陆少年放下杯盏,提起鹦鹉放到了银发女孩的怀中,然后撑着自己的脸,把胳膊立在桌面上:“来自朋友间的邀请总是不好拒绝的,对吧?” 言语之中蕴含凡人无法觉察的某种频波,就连语调和话句间的停顿转折都带着暗示,回想让人不自觉的去实施。 ‘黑死人’的灵性施加在言谈之间,语言就成为了难以防备、控制人心的手段。 在暂时支开法尔忒妮与洛茜西后,明参朝着菲惊慌失措探出的脑袋挥了挥手,然后靠在椅背上。 没有人会认不出洛茜西小姐的身份,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去搭讪,因为不会有喜爱炫耀羽毛的莺歌想被折断翅膀沉到水桶之中成为腐败的溺尸。 “晚餐不错。” 不再是一副傲慢学生的姿态,在确认卓尔卡小姐离开后,明参习惯性的翘脚开口,那副模样真的很叫人火大。 “你喜欢就好,亲爱的东陆人。” 老威容拉着小男孩入座,他现在故作文静的带着一副没有度数的单边眼睛,而对方的脸上也搭着似乎有着相同意味的平光黑框眼镜,这不免给聊天的氛围染上几分谐的感觉呢。 “我知道你不喜欢圣瓦伦教会,但在几分钟后,那群神棍将会开始一段冗长繁琐且令人厌恶的演说用以宣传他们的主,嗯,让你的朋友去我女儿的房间,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么?” “或许吧,” 明参轻轻摆手,食指上的黑色戒指反射着冷冷的光,“然后呢,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