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傲慢之罪
那是风驰电掣般的步法，少年身形似乎化作曲长的闪电，掠过阴影，迅速穿梭林木之间，卷起气流，在空气之中留下暗淡光线的残晕。那是速度快到极致，内元在背后空气之中急速暴散开来，所造成的余韵。 可他不能不这么快，他已经感知到周围环境与自然气息之中，混入了某些肮脏的臭气。那是危险的味道，和极为纯粹的恶意，是潜伏至深的猎人，在等待着猎物慌不择路，筋疲力尽。 即便是灵觉敏锐，神魂强韧，且极擅感知周身异物气息的苏墨，也无法定位那尚且未知之物的方位，似乎在东，也似乎在西，似乎在前，又似乎在后方远远缀着。是气流将它存在的气息，遍布了苏墨身边，并引导着苏墨，逐渐将他逼迫至预定的伏击点。 飞跃低空的苏墨，屏息凝神，而每次气息轮换，都在极力感知那不断散发的恶意。并每当前进方向不对，或者即将迈入其他狩猎者领地，恶意瞬间急速增强的时候，便不断揣度隐藏猎人的位置。 是从何时开始苏墨便已经洞悉那凶兽的意图？ 也许是它气息开始漂不不定，却始终逼迫自己前进的时候。虽然暗里，苏墨也赞叹未知凶兽的狩猎智慧，但它依旧太过单纯，因为它从未见识过属于人类的狡诈，更从未见识过属于人类的残忍。 苏墨在不断的被驱赶中，装作惊慌失措，只会闷头乱跑，白白浪费体力的愚蠢猎物，却在那浑身破绽的躯体内部深处，不断积累着瞬间爆发足矣将速度气力数倍提升的庞大能量。 猎人在等待，苏墨也在等待。等待着敌人志在必得的一击，等待着极致紧绷的神经，在瞬间的松懈，等待着猎物变换成猎人，那只有一刹那的生死瞬间！ 苏墨要杀了它。苏墨要谋夺本属于它领地。苏墨要将自己完全融于小型凶兽们的狩猎规则中。 只是因为苏墨想要活着，想要活着好好的，去见识真实世界的广大，去探究遥远未知的奥秘。去寻找到自己丢失的父亲，并一拳砸烂他那张完全不知长相的面庞。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千年万年都做不完，所以他不想死，他也不能就这样死去。 生命的本身。从来都是这宇宙之中最美妙的奇迹。如果连努力活着都很艰难，那诞生于这个残酷人间会有意义吗？如果不懂在有限的生命尺度里，探索这真实世界更深的广度，那在这扇门之外，广阔的荒原上，你我不过只是一粒沙尘。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只是活着，永远也只有活着。不管活得多么艰辛，不管过去的人生无趣还是无意义、完美还是遗憾、痛苦亦或悲伤，活着才有未来，也只有活着才能创造人生的意义。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空无一物的黑暗宇宙，无尽的黑色中，那片虚无透出广阔的死寂，又仿佛是空无一物的掌心，握紧的时候，什么都不存在。只有活下去的时候，虚无才有了意义，诞生了星光，有了存在。也许这缕光芒很微弱，也许随时都会熄灭。 但光，就是光。 苏墨被驱赶着，离开了上古极恶的巨兽龙所开辟的路线，又向里飞跃了数里地，逐渐深入极为原始的古老林区，千年万载的古木盘根错节，不知年轮的老藤裹缠缭绕。纵起半空，蓦地瞧见一条清澈如白玉的小小溪流，正从小山丘石间，缓缓而涓涌流淌下。并在那地势稍显得低洼处，积聚出宛如翠绿宝石般清亮透彻小小池塘。 密集高大的古木丛林，与并不极高的山间岩石，将小小池塘围在当中。挡去了暴晒的炽烈阳光。而轻微的林间细风，缓缓掠过，洒下清凉。小小池塘的周围，更是开满姹紫嫣红的奇异花朵，藤壶环绕，但大多皆是苏墨难以叫出名字的，少数几个可能熟悉的，却也是完全不同的品种。此外倒是还有几株能叫出名字，似乎是椰子和还有菠萝的果树。 也正是苏墨骤然瞧见这般静谧安宁之所，即便他心里早有准备，也一时被这般美丽景色迷乱了眼睛。而亦是此刻，一直缠缠绕绕，紧随周身的极烈恶意，也骤然随风消散而去，仿佛从来并不存在，只是偶然之间的错觉一般。 但这绝不可能是错觉！而是进攻之前，气息的极致收敛，更将会是力量的极致爆发！并将在瞬间启动的刹那里，以远远超越恶意迸发延伸的速度，在猎物察觉之前，瞬间结束猎物的性命。 对于还在半空之中的苏墨而言，即便早有准备，即便身心都已经调整到最完美的境界，但面对这等生死危机，于刹那里决胜的厮杀战斗。一如樱之国的武士对决，没有太多招式往来与炫酷的腾挪闪躲，只有静匿之中寻找对手的破绽和那一丝取胜之机。在启动的一瞬间，极致地爆发，超越身心，超越觉悟，超越想要生存下去执念的力量！ 灿如烟火，短如流星，便见生死分说。 “在空中！在天空！它在！意料之外！！” 极致的恐惧瞬间侵袭苏墨整个身心，爆起的五感灵觉在疯狂的示警，强烈收缩搏动的心脏，在不顾衰竭的全负荷工作，将极为高温的血液贯穿全身经络，甚至撕裂了皮肤，在空气之中爆出如同蒸笼里，殷红灼热的血雾，但一切都在疯狂告诉他，“这是徒劳，躲不开。会死。会死在人类的傲慢里！” 那是一只斑斓的插翅虎，体长约近七八公尺。有着硕大狰狞的脑袋，有着寒光闪闪的利爪，更有着足矣撕裂任何钢铁的细密交错利齿。毛发强韧坚硬似铁，羽翼庞大足矣遮蔽整个身躯。动作矫捷似梦幻，身躯轻盈如一缕清风，空气在它毛发之间欢快流动。 它既没有似飞鸟一般盘旋在半空。也没有在林木之间树冠之间藏匿庞大的身躯。更没有匍匐在林木草丛之下，暗中接近。 它应是天空之中的王。未来的王。 鼓动着双翼翱翔在高空之上，在体内积聚着澎湃的力量。远超人类的细密肌rou群在毛发之下如弓弦一般紧绷。无形的风被束缚在它身边，高度压缩的空气流，在这场域中形成rou眼可见的涡流。熔岩一般的金色瞳孔，映着林木树冠之下，依稀可见的纤瘦人影。 它并非简简单单能飞行的老虎，它有着并不输给人类的智慧，数十年的挣扎求生，在极恶的巨兽威压之中躲藏隐蔽，让它在厮杀争斗贪生这一领域，拥有着远远超过少年苏墨想象的经验。 在苏墨身形第一次暴露在它的眼中时，它便感觉到了少年体内磅礴浩大的元炁。那并非单纯的炼精就能诞生的气息，那是有着勃勃生机的气息！甚至其中蕴含的活力，远超过插翅虎所看顾的宝药。它要在其他狩猎者发现人形宝药的踪迹之前，撕裂他，活吞下他。让他成为自己进化的阶石。甚至为此暴露自己久居的小清潭，也可以毫不在意。放弃，只是因为它将拥有更好的未来。 凝聚成实体的狂风在它背后爆破，压缩的空气炮发出雷鸣般的暴响，卷起的狂风，甚至要将远在天空之上的云层绞碎。 而在这极其剧烈的空气摩擦和流动中，它不敢张开双翼。因为如同无数细小刀片的气流，会撕扯折断它的翅膀。它用宽大的双翼包裹着身体，如同陨石一般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