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野王城中会睦固
且说吕布整军已毕，众文武分头行动。此时，灰影马早已还给张辽。吕布胯下赤兔宝马，手持方天画戟，头戴一顶亮银冠，二龙斗宝，顶门嵌珍珠，光华四射，雉鸡尾，脑后飘洒。身穿粉绫色百花战袍，插金边，走金线，团花朵朵，腰扎宝蓝色丝蛮大带，镶珍珠，嵌异宝，粉绫色兜档滚裤，足下蹬一双粉绫色飞云战靴，肋下佩剑，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但见吕布一声长啸，率领甘宁和三名亲兵风驰北去。本来吕布也想搞个单刀赴会，但现在不是玩“拉风”的时候，带着甘宁等人主要是看着赤兔马和方天画戟，别又被人给偷走了，到时岂不欲哭无泪。吕布之所以轻骑先行，一则先与眭固联络感情；二则祭奠张杨；三则观察眭固部下何种心思；四则寻适当时机说服眭固共谋大事。现在无疑是在与时间赛跑，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等吕布进野王城后诸事办妥，估计陈宫他们也差不多率领大军到达。 本来，以吕布的实力，何须如此麻烦，一刀砍了眭固及其手下将校，抢夺兵权不就完了？倘若如此行事，似乎符合“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的乱世枭雄本色。但，一则有悖大义，恩将仇报，岂非又回到“三姓家奴”的老路上去了；二则势必引发河内动荡，损兵折将，滥杀无辜；三则可能影响历史走势，吕布现在几乎一无所有，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不扰动历史大势的情况下，能够未卜先知。即便万不得已，也不可如此行事，大不了，借道河内上太行就是了。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傍晚时分到达野王郡南城门。吕布大喝一声：“某乃九原吕布，前来拜访眭固将军，感谢将军为我兄长张杨报仇之恩！”守卫城门的将士，早就被吕布的大名所震慑，赶紧前去禀报。 眭固得知消息，问道：“吕布带来多少人马？” “吕布一人一骑，仅带四名随从而已。”士兵如实禀告。 眭固一听，放下心来。随传令城门放行。 在士兵的引领下，吕布等人来到眭固府前，眭固已在大门前迎候。吕布飞身下马，朝眭固一揖，说道：“眭固将军可好？” 眭固赶紧回礼：“不知温侯驾到，有失远迎！” 二人一边寒暄，一边往府中走去。早有下人摆好酒宴，二人落座之后，眭固手下数名亲信将领左右相陪，分别是“军师”吴庸，字通达；“校尉”魏明、丁凯、张晋，字子清、开旌、旭升；“帐前都尉”眭贵，字元亨。 吕布命亲兵抬进来一个箱子和一些绫罗绸缎之类的礼品。吕布拱手道：“眭固将军，我听说，我在下邳被围困之时，张杨本想发兵相救。奈何部将杨丑，谋害张杨。我与张杨乃刎颈之交，闻此噩耗，肝胆欲裂，誓将此贼挫骨扬灰。幸得将军手刃此贼，为我兄长张杨报仇。如今我吕某刚遭遇下邳之败，幸得丞相感念我吕布效仿荆轲故事诛杀董贼之大忠大义，赐黄金一千两，此乃某全部军资。某领军北上，一路耗费，所剩无几，囊中羞涩。今日特奉上黄金三百两，绸缎等若干，聊表感激之情，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眭固虽不是什么豪杰之士，但本是义气之人。听吕布这么一说，知道这三百两黄金，恐怕相当于吕布全部军费的一半，当下颇为感动，说道：“温侯客气了！我眭某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大司马（张杨）一向仁义，从未亏待过兄弟们。那杨丑，算什么东西？受曹cao唆使，谋害大司马，真是毒如蛇蝎，不配为人。温侯知道，我以前是黑山贼，后来大司马收留我，才过上了安稳日子。我杀杨丑这厮，乃当为之举，既是为大司马报仇，也算是我等兄弟们报答大司马的恩情。这三百两黄金，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吕布看眭固是真性情，没有扭捏作态，也颇为感动，说道：“张杨为我而死，可惜未能亲手诛杀杨丑狗贼。如今大仇得报，这点黄金是我对张杨的一点心意，请将军务必收下，否则我一辈子都心里不安啊！” 眭固看吕布说得真切，也就不再推辞。两人端起酒杯，把酒洒在地上，先敬张杨九泉之灵。接着，两人把酒交心，忆张杨恩情，讲荆轲往事，说下邳战事，述风土人情，相谈甚欢。吕布借此机会，一边述说自己与张杨的交情和自己以前的勇武忠义故事，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但见众人都是爽朗汉子，真心感念张杨仁义，对自己也颇为崇敬。 酒至半酣，吕布提议，不如以兄弟相称，免得生分，眭固深表赞同，痛快答应了。眭固的心腹文武前来敬酒。吴庸虽然不是饱学之士，但好歹以文人自居，说道：“温侯忠义，可昭日月，令吾等佩服不已！某听闻温侯曾在白门楼上作‘赠君一法决狐疑’之诗，当真是妙绝！温侯师从‘无极上人’，虽自谦不好读书，实则必胸有锦绣。今日左右无事，可否作诗一首，令吾等开开眼界？” 吕布心里暗道，吴庸，真特么是好兄弟，这“托”当得真不错。自己正愁没有机会以诗言志，让大家明白自己的志向抱负，既可表明自己来河内没有非分之想，还没准能赢得眭固手下的好感度。酒足饭饱之后，不搞点文娱活动，岂非对不起自己两千年的文学积淀？当下谦虚一番，故作沉吟说道：“通达兄有此雅兴，敢不从命。那奉先就献丑了！回想日前某立于汉江之畔，残阳如血，心生感慨，乃作此诗，曰《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四十功名尘与土，三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兴平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铁骑，踏破大青山缺。壮志饥餐鲜卑rou，笑谈渴饮胡人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眭固等人拍案叫绝，吴庸更是附和连声称赞：“好！好！好！虽非四言工整，却更能直抒胸臆，气势恢宏。其中壮志，令人敬佩！在下满饮此杯。” 魏明也晓通文墨，略有机谋，隐隐以儒将自居，因此能够在眭固手下稳坐第一“校尉”的位子。当下说道：“温侯真乃神人也！听君一言，意犹未尽，可否以此情此景，作诗一首？” 吕布谦虚道：“吕某此等拙作，难登大雅之堂，权作酒后笑谈罢了。子清兄有令，不妨一试，容某思索片刻。”吕布站起身来，踱步向前，待踱至第三步时，突然说道：“有了！此诗名曰《自嘲》：本是边疆人，偶做中原客。醉舞方天缅丁张，闲坐说荆轲。大志戍龙城，海斗量福祸。论到民生凋敝时，怒指乾坤错。” 眭固等人全部站起身来，击掌叫好。魏明更是心悦诚服地朝吕布一拜，郑重说道：“温侯在上，受某一拜。温侯之忠义、志向、才情，某等高山仰止。”然后转过身去，端起酒杯，说道：“在下满饮此杯，聊表敬仰之意。”说完一饮而尽。眭固又带着众人，集体敬来吕布。吕布一一回敬，佯装有九分醉意，打着酒嗝、大着舌头说道：“我吕某，此生就做两件事。一是荆轲刺董，二是龙城飞将。如今，第一件事已经完成，第二件事尚无眉目。”众人又夸赞一番。 丁凯、张晋、眭贵等人不通文墨，插不上嘴。趁此机会，丁凯说道：“我们几个都是鲁莽汉子，吟诗作对的事，俺们也不懂。温侯武艺，天下无双。俺们可不敢跟温侯比试武艺，免得自取其辱。早就听说温侯箭术非凡，可否展示一二？” 吕布此时走路已经有点摇摇晃晃，说道：“诸位兄弟，都是武将，有此要求，焉能不从。”早有亲兵取来弓箭。眭固领着众人来到府中后院靶场，此时已近子时，早有随从举着火把照亮箭靶。吕布在距离箭靶一百步时，停了下来。吕布抽出三支羽箭，弯弓搭箭，爆喝一声“着”，但见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飞向靶心。众人满怀期待，以为必然着靶，没想到三支羽箭无一射中，全部射在箭靶下面的木桩上。吕布叹了口气，说道：“哎，今日不胜酒力，偏了少许，见笑了！”众人一阵唏嘘。之后，吕布又对眭固说：“白兔兄，明日我们前去祭拜张杨兄，不知你意下如何？”眭固表示赞成，遂吩咐下人引导吕布等人下榻休息，一夜无话不提。 次日清晨，眭固府上士兵前去收拾靶场，刚要拔下昨晚吕布射的羽箭时，才发现三支羽箭呈品字形钉在木桩上，第一支箭射穿一只苍蝇，第二支箭射穿一只大黑蚁，第三支箭上沾着一只昆虫的腿。士兵大惊失色，赶紧飞奔禀报眭固。等到吕布醒来，这个骇人听闻的新闻，早已传遍整个野王城。眭固及其手下一干文武，对吕布的神射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用膳时，丁凯、张晋、眭贵等人不吝溢美之词，称赞吕布当真是天下无双，吕布一一谦虚作答。用膳之后，眭固领着吕布等人，前往祭拜张杨，傍晚时分方才回城。 此时，早有亲兵来报，陈宫已率五百将士到达野王城外十里，正在安营扎寨。吕布说声知道了，便打发亲兵返回，随眭固等人把酒言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