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斗兽

    沈安安口中的六当家，就是被大石头一刀砍杀的六虎。

    飞虎寨众人信奉弱rou强食，但六虎住在竹楼，大家尊称他一声“六当家”。

    随着沈安安的这一声诘问，众人猛然意识到，自打这个女人出现，他们再没有见过六当家。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沈安安。

    沈安安扬声说：“六当家被她灭口了。”她的目光投向英姑。

    英姑怒斥：“放屁！我不会武功，我如何杀得了六当家？”

    沈安安言之凿凿：“杀人这种事，当然不需要你亲自动手的，是你指使大石头杀人灭口，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英姑并不在意六虎的死活，大石头把他杀了，基本等同于杀了一只鸡，可是大石头脑子有问题，他没有能力说谎。她一个眼刀扫向孙瘸子，暗示他杀了沈安安。

    沈安安高声抢白：“我不可能带你去启封城，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犹如溅入油锅的冷水，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孙瘸子看一眼沈安安，又看一眼英姑。

    沈安安对着孙瘸子说：“你还不知道吧，她说你虐待她……”

    英姑疯了似的扑向沈安安。沈安安急急后退，躲在哑男身侧。此时，王大全等一行人如流水般涌入竹楼。一时间，宽敞的院子站得满满堂堂。

    王大全为了吸引众人的目光，故意把金簪高高举起。阳光下，金子泛出耀阳的光芒。对普通人家而言，光这一支簪子足够一家老小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了。

    众人群情激奋，纷纷质问孙瘸子，王大全是谁，他的簪子是从哪里来的。

    大石头满心想着簪子，他再次伸手抢夺金簪。

    其他人见状，生怕自己失了先机，争先恐后抢夺簪子。在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院中的男人们挤成一团。

    沈安安和哑男双手被绑着，哑男用身体护着沈安安走到廊下，惊愕地看着院中的混乱。她们没有料到，这帮人竟然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凶残。

    走廊的另一边，英姑深深看一眼沈安安，转身往二楼走去。她的儿子在二楼的卧室。

    沈安安轻呼：“糟了，英姑怀疑我们的身份了。”

    她的话音未落，院内传来两声刺耳的金锣声。王大全对着大喊：“夫人救命，您快告诉他们，簪子是您赏给我的。”

    “我的，都是我的，”大石头歇斯底里地尖叫。

    人群中，有人诘问孙瘸子：“大当家，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另一个人大叫：“还有六当家，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天一夜没有露面。”

    其他人追问：“大当家，诏安军就在山脚下，你什么时候把银子还给我们？大家好聚好散。”

    众人围着孙瘸子和英姑你一言我一语，院子里再一次乱成一锅粥。

    哑男找了一把刀子割开手腕的麻绳，又帮沈安安解开绳子。

    沈安安看一眼太阳的位置，低声询问哑男：“以你的估计，院子外面还有多少人？”

    哑男环顾整个院子，答道：“除了在外面放哨的，林中应该还有三五十人。”她安慰沈安安，“没事的，都是些不会武功的，葛世子会料理的。再不然，陆宕他们也在林中。”

    沈安安想了想，绕过回廊捡起地上的金锣，又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院子门口。她站上椅子，用力敲响金锣，高声说：“你们就不想想，这人做了什么，得到两根金簪？”

    众人皆知，王大全上山找人，被孙瘸子关在大牢。沈安安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有人瞪着孙瘸子，有人抓住王大全的领子，还有人叫嚷，把所有的当家都抓起拷问。

    王大全假装惊慌失措，结结巴巴说，英姑命他上山送包裹的。他详详细细描绘了包裹的模样。

    他还没说完，已经有人从孙瘸子和英姑的房间搜出了包裹。此人是葛云朝暗中安排，他“失手”解开包裹的系带，金银翡翠洒了一地。

    大石头像疯了似的扑上去，趴在地上把所有的东西压在身下，嘴里不断叫嚷着“我的，我的”。其他人见状，七手八脚拉扯大石头，如恶虎一般抢夺他身下的黄白之物。

    大石头哪里肯松手，他龇牙咧嘴，手脚并用，使出吃奶的劲阻拦众人。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他被人拖至一旁，地上的东西也被抢夺一空。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掉落地上的金银看似一大堆，真正拿到好处的不过十数人。其他人心有不甘，把他们团团围在中间。不知是谁挥出第一拳，众人扭打成一团，扒衣、咬喉、挥拳，每個人都拼尽全力，试图在混乱中分得一杯羹。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挤在了院中。晚到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不能吃亏，必须挤进去瞧一瞧。里面的人有的想要拼死一搏，有的自知技不如人，想要往外走，奈何院子门口也挤满了人，他们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沈安安站在院子门口的椅子上，远远看着英姑等人。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惨叫，有人应声倒地。

    沈安安定睛看去，只见大石头手握大刀，脸上沾满了鲜血。他的手边躺着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大石头紧握大刀，戒备地盯着周围的人，慢慢蹲下身体，在无头尸体的身上摸索着什么，嘴里不断重复：“我的，都是我的。”

    众人看到他疯癫的模样，不由自主后退三四步。大石头与尸体一站一卧，他抹一把脸上的鲜血，咧嘴对着人群大叫：“还给我。”

    突然，一个男人走出人群。他同样手握大刀，对着大石头叫嚷：“谁说是你的？明明是我的。”

    大石头咧嘴一笑，一刀砍向男人的脖子。男子挥刀抵挡，右脚往后跨出一大步。

    哑男惊呼：“不好！”

    大石头一刀捅入男子的心脏，又飞快地拔出利刃，鲜血喷涌而出，全数洒在大石头脸上。他浑不在意，再次露齿一笑，牙齿上沾染了温热的鲜血。

    沈安安知道，以哑男的武功，一招就能制住大石头，可她不敢要求哑男制止他，因为他的眼神太过吓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仿佛他早已不是人，而是纯粹的野兽。

    如同上次一样，大石头一边戒备地盯着众人，一边在尸体上摸索。这一回，他没有在尸体上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沈安安本来以为，一连死了两个人，不会再有第三人站出来。事实证明，她猜错了。当她看到三十多岁的男人捡起地上的大刀与大石头对峙，她问哑男：“在他们眼中，金银比人命更重要吗？”

    哑男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沈安安眼中的“金银”，是那些人活下去的希望。为了活着，人和动物没有区别。

    突然，孙瘸子上前一步，高声说：“这样也好。谁赢了，拿着金银下山过神仙日子。输了也不要怨天尤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呵呵一笑，大喊，“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