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黑暗

    葛云朝潜入飞虎寨之前去了一趟军营。他未能说服赵沛，不要亲自参与剿灭水匪的行动，只能退而求其次，同意由赵沛率领大部队围捕水匪，并且安排了熟悉水性的护卫保护他。

    按葛云朝想来，他与王思阳反复模拟剿匪过程，考虑了各种突发状况，也预备了应对意外的法子。赵沛得知水匪的位置之后，在众人的护卫下围捕水匪，不太可能遇上危险。他怎么都没有料到，赵沛竟然一意孤行，不顾众人的阻拦以身诱敌。

    在赵沛被俘当下，葛云朝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与沈安安分手之后径直去了厨房，查看堆积在厨房内的空酒坛子。他确认酒坛内并没有金银等值钱物件，躲进了竹楼。

    日上三竿，竹楼内逐渐有了人声。葛云朝看到英姑的儿子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他闪身入内，在陆宕描述的地方找到了沈安安用来钓鱼的金银。他随手把匣子里的值钱东西都拿走了。

    随后，葛云朝摸进大石头居住的窝棚，把他埋在地里的值钱东西全都挖走了，最后又“顺道”去厨房为沈安安拿了些热食。等到他捧着食物往回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成了沈安安的跑腿？

    沈安安靠着哑男的肩膀坐在山洞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发现自己走进了阴森森的山洞。她很害怕，她想要点燃亮蜡烛却没有找到火石。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往里走，但她的双腿不听使唤。

    她一步一步走进黑暗，她越来越冷，冷得浑身颤抖。她独自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冷山洞，她害怕极了。

    沈安安想要大声求救，但她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哭了起来，她想要回到祈雨之前，她只是无忧无虑的山寨大小姐。她怨恨父亲，为什么要她发誓，守护桃花寨所有的村民。如果父亲没有逼迫她发誓，她就不用这么艰难地活着。

    “安安，醒醒，你在做噩梦。安安，醒过来！”哑男抓着沈安安的肩膀，焦急地呼唤她。

    沈安安慢慢睁开眼睛，伸手抚摸脸颊，指尖一片湿冷。她又在睡梦中哭了。她笑了笑，轻声解释：“大概山洞里面太黑了，我又做噩梦了。”

    哑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拥抱她。五年前，沈安安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次她都会哭着醒过来，笑着告诉她，她没事，她还没有完成对父亲的承诺，所以她不会有事。

    她是旁观者，所以她很清楚，沈安安的父亲在临死前逼着女儿发毒誓，只是希望女儿能有活下去的信念。

    沈安安默默擦拭脸颊的泪痕，回忆梦中的情境。半晌，她低声说：“哑男，我有预感，接下去会很危险……”

    “我会一直陪着你。”哑男打断了沈安安的话，郑重地承诺，“我们做不了夫妻，但是只要我活着，我不会离开你半步，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沈安安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我不会武功，你当然不能离开我。将来，我们还要浪迹江湖呢。”

    哑男轻轻地笑：“是啊，我们还要浪迹江湖——”她戛然而止，压低声音提醒沈安安，“有人来了。”

    沈安安点点头：“应该是英姑。”她吸了吸鼻子，用更低的声音说，“没事的，她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其实她只是一颗棋子。”她歪头靠着哑男的肩膀，假装睡着了。

    英姑走进山洞，看到两人相依相偎，她轻轻咳嗽一声，快步走到木栅栏前面，压着声音说：“我还没找到大牢的钥匙，你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再想想办法。”

    沈安安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英姑打量二人，急促地说：“白天有人值守，我晚上再来。”她递上馒头。

    哑男从善如流地接过馒头，问道：“有水吗？”

    英姑赶忙从篮子里面拿出一小个葫芦递给哑男，转头询问沈安安：“你们改变主意了吗？”

    沈安安仰着下巴嘲讽英姑：“我们就连大牢都出不去，怎么带你的儿子下山。还有，你说现在的孙瘸子是假的，就是假的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有人来了。”英姑紧张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快步往外走去。

    哑男确认她已经走远了，不解地问：“她应该有能力送儿子下山，为什么还要我们帮忙？”

    沈安安叹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要我们带走她的儿子，与我们要求朝廷为村民们盖房分田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求一个‘未来’。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活着，才会病急乱投医。”

    说到这，沈安安沉吟，“哑男，你说真正的孙瘸子还活着吗？”

    哑男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沈安安一边思量，一边解释：“英姑是被孙瘸子掳上山的压寨夫人，在她生下儿子之后，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孙瘸子去桃花寨向我求婚，迫使英姑意识到，孙瘸子靠不住。此时，有人挑唆英姑找人假扮孙瘸子，并且帮助她控制了飞虎寨。”

    她顿了顿，皱着眉头说，“你记得吗？当初孙瘸子带人向我求亲的时候，他的手下对他很忠心。我们现在看到的飞虎寨，或许并不是五年前的飞虎寨。”她看向黑漆漆的山洞。

    哑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脱口而出：“伱怀疑，孙瘸子就关在山洞深处？”她摇摇头，“英姑没必要这么做。”

    沈安安说不清楚，自己的怀疑从何而来，只是刚才的噩梦让她生出一个疑问，山洞深处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孙瘸子在她家出事之后没多久，就向她求婚，飞虎寨也是在那个时候易主的。她仔细回忆五年前的种种。

    她第一次见到孙瘸子的时候，她刚刚被哑男救回山寨，一心想着兑现对父亲的承诺。她生怕自己腹背受敌，所以她对外隐瞒了沈家遭截杀的事。桃花寨与外界没有联系，孙瘸子是如何知道，她家出事了？

    父亲说过，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的力量才能稳定人心的浮躁。当时她并不清楚谁是杀父仇人，所以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请求哑男取代吕蒙，控制桃花寨的武装力量。

    哑男只用了一個时辰，就让吕蒙当众表示，在她大哥脱离生命危险之前，他愿意听从她的指挥。

    哑男是五年前那场截杀的最大变数。如果哑男没有出现，或者她未能收服吕蒙，她应该如何应对孙瘸子的逼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