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玄幻小说 - 水晶心的网祸在线阅读 - 第32章

第32章

    日子转眼到了夏末,中秋节的前一天,隋晶鑫的室友们,纷纷计划着和家人,朋友一起过节,大家也打趣隋晶鑫说,郑翰肯定会和她一起过节的,像两口子一样,和和美美的。隋晶鑫听了心里也甜蜜蜜的,梁玉娥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家过节,她也推说学校有活动,就不回去了。中秋节,或者任何节日的家庭聚会,对隋晶鑫来说,都是无价值的耐心消耗。

    大部分的节日都是在自己家里聚会,一个是因为奶奶在自家,还有就是梁玉娥可以任劳任怨地伺候大家,从饭食的准备,到锅碗瓢盆的狼藉收拾,都是她一个人默默地完成,隋晶鑫并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要忍住怒火收拾自己的房间,每次聚会,自己的房间就会成为侄子侄女们的游乐场。隋晶鑫努力收藏的玩偶,都会被小孩子们扯的到处都是,漫画书也是被甩的无处不在,本来整洁的小屋,一场聚会下来,就像被狠狠洗劫了一把。

    姑父们和隋满晖的聊天对话就像是复读机的播放,每一次的内容都是评论完时事,再追忆往昔。推杯换盏之间,说到去农村锻炼的辛苦,说到当兵的神气,说到身边朋友的下海发迹之路,总而言之,桌上每个男人的好友们都是一顶一的传奇富豪,而自己则是被这样那样的时代背景给耽误了。

    隋晶鑫每次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在这重复的回忆峥嵘岁月讨论里,她几乎可以知道他们下一句要转呈什么句子。但碍于奶奶的威严,这些厌烦又无法挂在脸上,所以能逃避不参与,是隋晶鑫长期以来的诚挚心愿。

    想到能和郑翰一起过节,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享受二人世界,隋晶鑫就觉得喜滋滋的。她从一早开始等待着郑翰的邀约,但却迟迟没有音讯。隋晶鑫有些坐立不安,她跑出宿舍,在公用电话亭给郑翰宿舍打了个电话,试探的问他明天有什么安排。

    郑翰那边宿舍有点吵,他的声音也有些支吾搪塞,断断续续的。隋晶鑫几乎听不清,她只用力的把话筒压在耳廓上,怕漏掉只言片语。

    郑翰:“哦,我还以为你要回家过呢!那个,明天,不是中秋节嘛,我们上午有课,然后宿舍聚餐。”

    隋晶鑫压的耳朵生疼,才听清最后一句,她有些失望,隔着话筒,她又听到郑翰的其他室友呼叫:“唉?聚餐?我咋不知道?啥时候?”

    郑翰声音再次传来:“我这边太吵了,我明天晚上给你打电话好不好?先这样呀!”

    隋晶鑫觉得胸口被堵上了一团泥,在不太闷热的天气里,却呼吸不畅且泛着浊气,她轻轻的唔了一声,重重的挂断了电话。

    中秋节这天本该温情依依的氛围,变得空荡飘渺。室友们各自有了安排,都出门去了,隋晶鑫已经跟家里说过不要回去过节了,她只把自己撂在床上,一直沉睡到了下午。宿舍里少有的安静,连电话都没有,她原本想就这么躺着,直到天荒地老。但是无奈肚子被饥饿折磨着,肚皮贴着后腰,人都扁了似的,咕咕的腹音一阵紧过一阵,直叫的人脑似乎都开始缺氧。

    隋晶鑫一跃而起,她不能因为一次没有成行的约会而摧残自己,饭还是要吃的,水也是要喝的,生活也是要继续的。

    人若有情绪,动作必定是夸张的,隋晶鑫一骨碌起身,翻舞着下床,粗旷地套上一件帽衫,把凌乱的头发随便抓抓,挽了个发髻。抄起钱包就踢踢踏踏地出门了。本想吃她最钟意的过桥米线,无奈小摊主也要过中秋节,停业一天,临时的消息歪歪扭扭地写在一个烂纸板上,透漏着摊主前一晚归心似箭的情绪。隋晶鑫看着,心里刺辣辣的,嘴里跟着嘀咕:“好好的生意不做,过什么节?过节过节!破节有什么好过的!”

    她不耐烦地继续踢踏着脚往前走,渐渐走出了自己平时不怎么到达的地方,但也没看到有什么像样的饭馆儿,先前的饥饿感被无奈和生气冲击着,渐渐消失了,隋晶鑫站了一会儿四下盲目地打量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瞬间定住了,她揉揉眼睛望过去,郑翰笔直而略显瘦削的背影在一个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侧立着。隋晶鑫凝神看着,那个身影白T恤,淡灰色短裤,球鞋,带蓝边儿的白袜子。没错,是郑翰,隋晶鑫刚想开心地挥手叫他,却霎那间又愣住了。因为郑翰面对着一个女孩子,俩人正很认真的对话着,彼此距离是那么的近。郑翰略垂着头,额前的头发低低地几乎盖住了眼睛,两只手都拎着东西,看样子是女孩的行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对面的女孩比郑翰矮了不少,长长的披肩发,圆润的线条,扎眼的粉色丝巾几乎垂到了小腿,她努力仰着脸,望向郑翰,似乎极力地诉说着什么,女孩的动和郑翰的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实在亲近。不用认识他们,也能看出这是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

    隋晶鑫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伫在原地,双手无力的垂着,钱包都几乎坠落,她怔怔地看着几米远外的那一对璧人,联想到郑翰前几天还在图书馆在自己耳边呢喃,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动起来,整颗心脏被拉来扯去暴击着,生疼。

    几分钟后,公交车缓缓驶来,一点点挡住了隋晶鑫的视线,她还是不动,也动不了,她想知道公交车的那一侧,发生了什么,郑翰和那个女孩,是否?拥抱?甚至接吻?她想的脑子发麻,却毫无勇气去探个究竟,但是腿似乎被钉住,只是站在原地,面如死灰。

    公交车又缓缓地驶走,隋晶鑫期待又惧怕看到的景象慢慢地滑进视野,一样的车站,一样的广告牌,都不重要,终于看到了人,是郑翰,只剩一个人,他落寞地侧脸望着公车驶去的方向,肩膀向前送着,臊眉搭眼的。隋晶鑫心目中最觉好看的他的侧脸此刻变得呆滞沉闷,鬼鬼祟祟。当郑翰准备转身的时候,似乎惊觉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恐。马路对面的隋晶鑫满眼怒火地瞪着他,面孔紧绷着,俩人就这么面对面发怔地呆着,任凭过往的车流在中间穿梭着。

    过了良久,隋晶鑫终于觉得四肢恢复了知觉,她再次定睛看去郑翰那张茫然无措的脸,心里,胃里都倒腾着火辣辣的味道,她果断抬起脚,转身就走。

    郑翰见状,脑袋朝两边迅速的晃了晃,赶紧冲过马路来,只听见车流此起彼伏地喇叭声。

    隋晶鑫已经预料到他会跑来,她人没出手,心里像长出一个巴掌,用力地甩在郑翰的脸上。身体一意地加快脚步往前冲,她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盲目快步地挪动着。但是毕竟一天没有进食,心里再有快的意图,腿脚却不争气地发软起来,握在手里的钱包和钥匙都变得沉重不堪,她的手在哆嗦,没多久,她的肩膀被人捉住,她急转身,手里的东西扑棱棱掉了一地,同时,眼睛里几颗豆子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滚出眼眶。

    郑翰的眼睛也被血丝充盈着,他愣愣地直面隋晶鑫,嘴张着,却无话说出,隋晶鑫只多呆了两秒,随即又转过身去,奔出去几步,忽然想起地上的东西,捂着脸回来捡,隔着泪眼,看见郑翰已经捡起来,茫然无措地举在手上,见她回来,嘴急切地打颤:“晶,你听我说,她。。。”

    隋晶鑫两耳嗡嗡作响,厌恶的情绪蔓延到了她的脸,她的手,她的五脏六腑。她不想听任何解释,只粗暴地夺过东西,又快速地跑开了。她不想回头,不想再看见郑翰,什么都不想。

    回到宿舍的隋晶鑫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冷,已经睡了一天的她,重新倒在床上,依然困乏不堪,她蜷在被子里,看着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淡下去,似乎也一层一层地带走周围空气里的温度,隋晶鑫的一侧面颊冰冰凉的,下午的一幕一幕在她脑子里无限循环的回放着,每一个她不相信的情节都被自己的眼睛结结实实地捕捉到了,那种浑身的刺痛感,持续着,侵蚀着她的意志。那个女孩,无疑是跟郑翰有瓜葛的,她的出现,像一根尖利的刺,横在了隋晶鑫和郑翰之间,疯狂地蔓生出一堵荆棘缠绕的墙,那么丑陋,那么触目惊心。

    “隋晶鑫,出列,有人探视!”

    管教大姐干脆而清晰的声音贯穿了隋晶鑫的魂魄,她猛的一激灵。迅速地走到门口,自动伸出双手。管教大姐面无表情地给她佩戴上手铐,依然清晰而干脆地重述了一遍探视纪律,在接近隋晶鑫耳畔的瞬间,她轻轻地说:“是你母亲来了!”

    在宿舍被窝里气若游丝的隋晶鑫没有想到,这样由内而外寒噤噤的晚上,母亲梁玉娥是唯一想到她的人,她听到敲门声,本以为是郑翰,把头整个缩了进去,梁玉娥胆小发颤的声音传了进来,“请问,隋晶鑫在吗?”

    隋晶鑫挣扎着起身,扶着门框站稳,门外的梁玉娥头发湿漉漉的,看样子是被雨淋到了,手里拎了还几个袋子,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木呆呆站着。

    委屈无助的隋晶鑫本以为自己会一头扑进母亲的怀抱,可是眼前的梁玉娥六神无主的样子,顿时击退了隋晶鑫的感情波浪,她垂着眼睛,把母亲让进宿舍。

    梁玉娥四下打量着,惊惧地问:“怎么就你自己?你同学呢?”

    隋晶鑫有气无力地唔哝了两声,梁玉娥这才慌张地看着隋晶鑫,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阵呼叫:“你发烧了!囡囡,你发烧了!发烧了哎!”隋晶鑫强撑着头,望着梁玉娥原地转圈,只觉得心烦意乱。

    梁玉娥在混乱中,发现宿舍的座机电话。赶紧冲过去,一通拨号之后发现没动静,使劲摇了摇听筒,“囡囡,你们宿舍电话不能用啊?是不是坏掉了?啊?你听,没声音的咯?是不是坏掉了?坏掉了啦?”

    隋晶鑫伸过头去,发现电话线不知何时被摘掉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了郑翰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但是此刻,在梁玉娥的大声小声自言自语里,似乎有另外一件更棘手的事情堪比天齐。

    “满晖啊?满晖?是你吗?听的清伐?”梁玉娥扯着嗓子喊,不想被电话那边的隋满晖急声呵斥了什么,突然间音调降了下来,

    “囡囡病嘞!满晖!你女儿,囡囡,在宿舍哎,发烧的呢!你看看,这怎么是好?”

    隋晶鑫没好气地看着母亲的慌乱,她料定父亲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指示,于是自己撑起身,收拾书包去了。梁玉娥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行动,她只是放下电话如释重负,传递着隋满晖的重大决定,带女儿火速回家。

    回家的路途似乎看不到尽头,前面的大块玻璃被雨水冲刷着,一波又一波地淋下来,路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疲惫。母女俩在公交车上晃来晃去,窗外的景象忽远忽近,隋晶鑫把额头靠在冰凉的玻璃上,甚至觉出一丝舒服的感觉,梁玉娥并未察觉,只是在耳边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娘家最近的新闻,隋晶鑫的大表哥最近找了个对象,嘴有点大,但是家里有背景。二姨跟姨夫因为股票吵的不行,小舅买了件皮衣,被姥姥训斥爱打扮,节日里,闹的很不高兴。。。

    隋晶鑫挣扎着附和着,她脑子里仍是下午那个让她倍感疼痛的画面,她突然想到,幸好自己没有感情用事对母亲哭诉,不然自己的这一桩绯闻,在姥姥家又成了谈资。母亲的声音似乎隔着一层棉被,她能听到却觉得那么远。

    探视窗口对面的梁玉娥似乎苍老了20岁,她这样没有主见的女人,特别大的受益就是显得相对年轻,然而现在,这残存的一丝优势也逝去了。她的脸下垂的厉害,连眼睛都垂着,眼巴巴的看着隋晶鑫,嘴里翕动着。隋晶鑫看了看隔着玻璃的母亲,挂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前额的头发总是不听话的掉在眼镜和睫毛中间的缝隙,她想要调整,但又不想让梁玉娥看到她闪光掣掣的手铐,只得低着头默默地。梁玉娥用手狠狠地捂住嘴巴,肩膀抖的厉害,隋晶鑫在电话中轻轻地说:“妈,别难过,我会好好的!”

    梁玉娥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囡囡,衣服够吗?冷不冷?能吃饱吗?”

    隋晶鑫故作放松的耸了耸肩膀,笑着说“我觉得我都有点胖了呢!什么都有,这里挺好的。对了,爸爸,他,好吗?”

    梁玉娥面对这个问题,有点慌乱“他,没事,过一段时间他就没事了!真的!”

    隋晶鑫仰起头,贴近窗口问到“爸他怎么了?你说呀?”

    梁玉娥结结巴巴的说:“也没什么,就是心脏好像不对劲,也不愿意出门,每天在家抽好多香烟!”

    隋晶鑫已经猜到了,所有的所有,不幸的根源,都出在她这里。当初考上好大学让隋满晖有多自豪,此刻就让他有多悲凉。

    回到家的隋晶鑫已经是精疲力尽,她任凭母亲忙碌地给她铺床,烧水,量体温,喂饭喂药,再给她盖好被子。整个晚上,眼泪就没有断过,枕套湿了一层又一层,她都能感到,用力的哭泣使得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肿了,胀痛的牵引着眉骨微微的抽搐,她虚弱的像是被抽干的人鱼,保持着一个姿势哭到奄奄一息。母亲梁玉娥也整晚跟着抹泪,她不懂女儿怎么会这么难过,她只知道陪着,照顾着女儿,是她这一夜唯一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