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隋晶鑫看了照片，忍不住笑了，淘淘身上，除了衣服，其他的所有，都跟自己想象的不同。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但是并不能否定他是可爱的，是那种让女生没有防备的长相，平凡，男孩儿气，简洁明了。

    隋晶鑫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把淘淘的样子记进了脑子，才把照片框关掉。她还是笑着，再看淘淘的头像，她可以透过卡通小人儿看到淘淘那细长的眼睛，笑盈盈的。

    淘淘：“丫头，没有评论吗？”

    水晶心：“很可爱啊！”

    淘淘：“可爱就是不好看的意思呗？”

    淘淘的头像坐在了地上，隋晶鑫透过头像自己看的到淘淘到尖尖脸皱成了一团。

    她打出几个笑脸，“我说你好看，你自己信吗？”

    淘淘：“信啊！”

    隋晶鑫被他的可爱逗的笑出了声。她接着写到，“那好吧，你长得挺好看的，不过，我还是更觉得你是可爱的！”

    淘淘：那么丫头，你的相片呢？我都给你看了呐！”

    水晶心倜然慌乱紧张起来，她并没有准备淘淘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她原地呆住了。

    然后不自觉地用手搓搓脸颊，不知所措。

    淘淘：“哈哈，害羞了，那我不催你了，不过我还是挺好奇你长什么样儿的。”

    水晶心：“那你觉得我应该什么样儿？”

    淘淘：“说不好啊，感觉你很文静的那种。”

    水晶心：“就只是文静而已吗？”

    淘淘：“你应该是长头发，梳马尾吧？然后眼睛大大的，身材很匀称吧。”

    隋晶鑫对着他的描述，像试卷打勾一样检测着自己，长头发，马尾，对的。眼睛大大的，这个不符合，身材匀称嘛，不好说。

    看来，淘淘对自己的期待跟自己也有一定差距，好在隋晶鑫不像淘淘那样痛快地发去相片，他看了，还不知怎样的笑话自己呢。

    水晶心：“我眼睛可不大，这个猜错咯！”

    淘淘：“那也不能太小吧，不会一个女生长着梁天一样的眼睛吧，那还得了！”

    隋晶鑫顿时笑出了声，她开心地跟淘淘逗着趣，聊着闲天儿。却丝毫没想到父亲隋满晖急慌慌地赶着电车正在来学校的路上。

    因此当隋满晖气抖抖地站在她的椅子背后，她是浑然不知的。网吧老板警惕地看着面色铁青的隋满晖，看看登记薄，隋晶鑫的网费还有富余，他稍稍松了口气，看这架势，又是一个天煞父母星前来捉捕迷途的孩儿的，只是隋晶鑫看起来是那么的文静平淡，一点都没有堕落少女的气息，这父亲也来抓人，也太不通情理了吧。他悄悄地站起身，挪动到柜台外面，伺机看着形式，若是父亲火起来动手，他好立刻冲过去拉架，并不是为了保护小姑娘隋晶鑫，而是为了保护他的设备。他犹豫着要不要早早上前相劝，正为难着，就只见隋满晖乒乓一顿乱扯，把隋晶鑫头上的耳机丢在地上，女儿的马尾即刻散了形，歪在一旁。隋晶鑫细长的手臂被他扯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父亲拖出去，骨头都要被捏断了。隋晶鑫被拽着疾步行走，脑子还是懵的，她知道是父亲把自己拖出来，却想不通他是怎么找到这个网吧的。

    隋满晖一言不发，只是涨着红脸硬倔倔的往前走，灰白的嘴抿的紧紧的。隋晶鑫想起了那个去网吧把儿子拎出去的父亲，也是这样气的变了形，好在她是女孩儿，父亲不可能在街上粗暴的打骂她，可是就这样急狠狠地拽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也足以让路人侧目诧异起来。隋晶鑫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她松散的马尾无法修整，衬衫在身上歪斜着，她开始抵抗父亲的力量，粉着脸嘟嘴说道：“我自己会走！”

    看路程，是回家的路了，隋晶鑫表面的平静下，是慌乱的，她不知道等下父亲会掀起怎样的波涛汹涌，也不知道再一次缺课会老师同学怎样的议论，她最想知道的是，自己就这样没有预兆的离开，会不会让淘淘再次心酸难受。

    她低估了网吧老板职业的热忱，隋晶鑫被父亲拖走后，他赶忙把地上的耳机拾起，吹吹灰尘，扭扭掰掰，迅速复原，然后戴上头试听一下，确保没有问题才松了口气，顺便接过胖男孩递来的香烟，吐出一团烟雾，俩人对视一下，不评论，只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各自望着屏幕。网吧老板只速速地扫了一遍对话框，看淘淘焦急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在对话框打了好几个问号，网吧老板搔搔头顶，用瘦削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打着字，“网络卡，我回不了消息，改天见！”然后关掉对话框，退出登陆，下线关机。人世间真的有很多天然暖心的人，这虽然只是一个小老板，但是他希望一切安好，世界和平！

    隋晶鑫在家被父亲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就算没有皮开rou绽，也差不多青皮紫rou了。隋晶鑫起初只是倔强，但看到父亲迅猛地自己给自己来了几个耳光，她的倔强轰然倒塌了，她哀求父亲，自我保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跪痛的膝盖提醒着自己可能真的是错了。

    夜深了，隋晶鑫顶着依然篷乱的头发和满脸的泪痕委屈地睡着了。

    在梦里，父亲隋满晖冷静地站在她的房间，翻开她的书包，绷着冷峻的脸，翻开她的日记，一页一页，刺啦刺啦地响。

    母亲在另一个卧室唉声叹气，自言自语。

    隋晶鑫梦见，自己回了学校，一堆人跑来关心自己，人群里，有人忏悔地向她坦白，是自己告诉她父亲网吧的所在，这人头低低的，好像是政治老师？又好像是泥脸的同桌。她羞愤难当，又不好埋怨他们，只是哀叹父亲的做法也太过残暴了些。

    她还梦见，淘淘每天在网络的另一端痴痴地等她，等她上线，等她的照片，可从此，再没等到。

    她也再没有勇气踏进那间网吧，被父亲抓走的小孩童第二天就可以摇摇摆摆地回来继续玩耍，可是她不行，已近18岁的她，愈发强烈的自尊心再不允许。并且父亲果决地减掉了一半她的生活费用，吃喝都拮据起来、更别说花钱上网。

    一个月后，她节省了饭钱，塞给泥脸同桌，拜托他去代表自己跟淘淘正式地说声再见。泥脸同桌甩开大长腿，飞也似的奔走了，回来眼神闪烁地说，按照她的指示，进了聊天室，没见到淘淘，Over！

    她再想多问，只见他鬼头鬼脑地在桌斗里悄悄撕开一包浪味仙，闪电一般地塞进嘴里。

    隋晶鑫笑了，笑的那么无奈。

    韩雪娟看隋晶鑫嘴角挂着笑，也凑过来讪讪地笑着：“想啥呢你？一天到晚迷糊个眼！”

    隋晶鑫把西红柿蛋花汤全部喝下，抹抹嘴，说到，“这汤，比我妈做的，好喝多了！”

    韩雪娟立刻瞪大了雪亮的眼睛，说到“不可能吧，再差还能比看守所的饭还差？”

    隋晶鑫点点头。

    韩雪娟从大嘴里抽进一口冷气，“那还能喝么？西红柿蛋汤可是最简单的菜了，你猜我几岁会做的？说出来吓死你，我四岁就会了！”

    隋晶鑫瞥了她一眼，嘟囔着：“4岁连锅台都够不到，吹吧你！”

    韩雪娟把大嘴左右抿了抿，执着地说，“骗你是王八犊子，真4岁，为啥呢？我一说你就明白辽！我爸我妈那前儿干仗，天天干，生气就都不做饭，我就饿啊，给我饿的，我就自己烧水，整鸡蛋汤！第一次，没整好，把鸡蛋壳给撂里了，我一想，咋办嘞？捞呗，这一捞不要紧，锅给我压翻了，你想想，滚水啊，顺我肚皮就浇下来了！”

    隋晶鑫心里一疼，她紧张地问：“然后呢？”

    韩雪娟咧开大嘴满不在乎的呲溜着牙缝，继续说：“那能咋整？幸亏天冷，穿的厚，没烫完，可灌到鞋窝里可就惨了，烫的我都蹦起来辽！你看你看，这皱皱皮，就那前儿烫的。

    隋晶鑫看去，果然韩雪娟的脚脖子上有块稍皱的皮肤，颜色跟周围也有差距。她望着韩雪娟那骨节分明的脚踝，巨大的脚板，一种心疼涌上心头。她开始意识到，相比较下，自己的父母虽有这般那般的不妥，但是对自己，那也是没得说，吃喝不愁，锦衣玉食，保护的严严实实的，但总体上，他们是爱自己的。只不过那份爱，不轻易外露，羞涩内敛，可是他们的爱是真切而务实的，这让隋晶鑫35岁的生活风平浪静，她现在才意识到，哪有天然的风平浪静，只是暴风骤雨都被父母背了扛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