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狼狈收场

    “算了算了，我们先出去吧。”母亲劝解说。

    父亲被她拉了出去。几位老师再次走了进来，时间快到凌晨两点。

    原本只想吃碗美味的螺蛳粉然后好好睡一觉的我，却不想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说，没事还是不要吃啥螺蛳粉比较好。

    现在的房间，充斥着淡淡的螺蛳粉的香味，还有我呕吐物所产生的飘飘仙气。

    我看着他们捂着鼻子走进来，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我从他们脸上看不到半点愠怒，或许这就是所谓师者吧，只是当时的我全然没在意这些，心里只想着一个念头。

    “老师，求你们帮帮我，我不想回家，求求你们了，别让我回家。”我哽咽着说道，就差跪下来给他们磕头了。毕竟，这是我能想到逃离这个困境唯一的办法，尽管我也明白，希望渺茫。

    老师连忙劝我说，“书灵，你先冷静一点，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好好跟我们说，老师们都会尽力帮你的，好吗？”

    “我没有想法，我就是不想回家。”我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刚刚他们碰我，我真的受不了了，可是我挣不开，最后忍不住就吐了。我求你们帮帮我，不要让我回家，可以吗？”

    老师们面面相觑，最后无奈地说道：“唉，你这个，我们确实帮不到你，我们也无能为力。”

    果然没办法了，我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最后跟她道个别吧。

    “拜拜~”微信给她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再见了，小狮子。

    “书灵，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回家呢，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跟我们说说，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开心结。可能你不是反感你的父母，你只是觉得很愧疚，所以不想见他们，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就是本能地抗拒，不受我自己控制的。”我按着自己的脑袋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对我好，但是我不需要，真的，没有他们我也能很快乐。”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生活下去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老师问我，“你现在还有酒店住，如果他们不管你，我们不管你，可能再过几天你就住桥洞下面去了。”

    不会的，我不会住桥洞，到时候我应该已经喂鱼了。不过，如果最后能体验一下住桥洞的感受，那倒也不错。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们只会觉得我在任性地胡说八道吧。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没吃过苦头的温室花朵，我又哪里可能承受得住社会的摧残呢？

    老师见我没说话，继续说：“你现在书也不读，宿舍也不回去，一个人跑出来，我们大家都很担心，而且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你该怎么办？你有挣钱的手段吗？你挣到过钱吗？”

    挣钱，之前靠游戏代练倒也挣到过一些，但是并不多。就算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只会嗤之以鼻吧。而且我跑出来，早就已经放弃思考这些了。

    如果说二十多岁去当保安是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那我这样一步到位不是更快么？

    见我没有回应，老师们又开始了下一个话题：“书灵，我们听你的父母说，你之前高考完就有一段时间特别颓废，一个人待在家里，哪也不去谁也不见，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后来看你高高兴兴上大学去了，父母就以为你没事了。”

    高考之后？我不就是一直在家里打游戏么，果然在他们眼里打游戏就是玩物丧志吧，不过倒也没错，错的本来就是我吧，既然如此，就想办法抹除错误咯。

    老师继续说：“你要不要心平气和跟父母好好谈谈呢？他们说你以前回家都是高高兴兴的。现在你甚至几年都不愿意回一次家，对他们的态度也这么冷淡，他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真的很难过的。”

    听到老师这么说，我忍不住冷笑：“他们说我回家高高兴兴？就那个家？那样压抑的氛围，还有他们对我爱答不理的态度，他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诓骗你们的啊！！？”

    然而老师继续说，“他们怎么会对你爱答不理呢？你知不知道你失踪以后他们有多担心，报警也是他们报的，现在知道你的下落之后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开车赶过来，我看你父亲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你觉得他们不关心你吗？”

    我沉默不语，老师见状继续说：“我觉得你心里一定还隐瞒了东西没说出来，不然你们的亲子关系不应该这么僵硬的。”

    我还能说什么，该说的都说了，既然你们觉得是我的问题，既然你们帮不了我，就没有必要继续沟通了。

    感觉很绝望，但是感觉很解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轻飘飘地便走了，这样也挺好，轻松洒脱。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想到这里，我好像下定了决心，用尽最后的力气，后脑勺狠狠地撞向了身后的墙壁。

    “砰”的一声，几位老师见状连忙冲进来拉住了我。

    然而一天没吃东西的我，再加上刚刚那么折腾，现在连一头撞死的力气都拿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我可真是废物一个啊，连想死都死不掉。

    后脑勺在发烫，但是我却感觉不到疼。

    直到一位老师摸到了我后脑勺上因撞击而肿起来的包，我才感觉到一丝疼痛。

    他们好像还在叽叽喳喳地对我说着什么，父母也冲了进来，却不敢靠近我。

    真的好讽刺，乞求陌生人帮助自己逃离自己的双亲；以及双亲只能站在一旁眼看着陌生人在对我关心呵护。

    但是很抱歉，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感与抵触。

    老师们又开始在我身边叽叽喳喳，但我的脑子里却依旧想着其他的事情。

    这个撞击让我暂时冷静了下来，刚刚我以为的最后的时刻，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关于她的记忆。

    要是我早点找她，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可如果是之前，我根本没有勇气找她吧。老天啊，非得要这般折磨我么？

    我以为我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怎么最后还是舍不得她了呢。

    老师们扶着我躺在了床上，满身疲惫的我慢慢合上了双眼。

    恍惚中好像还能听到他们在房间里交谈，但我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也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我就这样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母亲就睡在我旁边，一只手搭在了我身上。我默默把她的手拿开。

    睡了一晚之后，脑子暂时清醒了一点。

    既然舍不得的话，就去见她一面吧。

    虽然被一个要死的人打扰应该会很困扰吧，但是我一个死人，任性一回怎么了，干嘛要考虑那么多呢？

    眼下要考虑的事情，是怎么才能离开他们跑到北方去。就算现在跑掉了，之后我不管是坐火车飞机还是高铁，他们只要像昨晚一样，轻松就能获得我的位置信息吧，我可不想在火车上再被警察“sao扰”了。

    母亲也醒了过来，“书灵，儿子，你醒了。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走。”依旧是如此关心我。对于昨晚的事情，她选择了闭口不提。我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走吧，我们回去。”我对母亲说。说罢，我径直走出了房间，走出了酒店。酒店外面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

    微信有一条未读信息，点开，发现是她的消息。

    “你又要食言了对不对？”

    “哈哈，没有啊。”我回她。

    “要不你先呆着，我放假去找你玩。”

    “不用，我去北方找你。”我对她说。

    突然，电话响了，是她给我打的微信电话。我按下了接听。

    “喂，小狮子。”

    “你现在就好好呆着，等我去找你。”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能听到她在小声地啜泣。

    “没事，你还要上班，我自己过去就好了。”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我就是把她惹哭的罪魁祸首。但是心里却也感受到一丝温暖，那是阳光都照不到、暖不化的坚冰，却被她的眼泪慢慢融化了一些。

    好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了，似乎不如从前那般清脆，多了一丝厚重，这些年她又独自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呢？

    “我知道，他们都理解不了你的，他们只会觉得是你有问题。”小狮子依然啜泣地说道，让人心疼。

    对啊，经历了昨晚的绝望，才更加明白不被理解的痛苦。

    可是小狮子，你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来呢？

    想到这里，我对她说：“你别哭了，没事的，至少我还是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在走，有什么可难受的呢，对吧？”

    “怎么可能不难受？你在想什么，你不在了我跟谁打电话去？”小狮子又开始哄骗我了，“你为什么这么不快乐呢？要不你不要在乎他们的想法了，你就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好了。”

    “我想做的吗？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学习，打工，甚至游戏，我其实都提不起兴趣来了，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去见你。”我说道。

    父母这时也从酒店出来了，原来父亲是自己又另开了一间房吗。

    看到他们走过来，我匆忙挂掉了电话。正面对抗不行的话，那就只剩最后的办法了吧，无所谓了，只要能去见她，再委屈一下自己都无所谓了。

    “走吧，回家。”我对着他们两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