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们粉墨登场（下）

    整颗心原本已经跌到了冰谷，但她的话语给了我最后一点支撑。

    青年警察在我读完诗之后就出去了，我总算可以不用忍受他那难闻的酒气。结果不消几分钟，他又走了进来。

    “你跟我说说话，怎么样。或者你先起来把晚饭吃了。”他又走了过来，身上还多了一阵浓郁的烟味。

    这家伙，刚刚跑去抽烟了？

    我默默把头缩到了被子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就跟我说说话，行不行？我都跟你说了这么久，你一直不理我，我会伤心的。”

    他挨得我更近了，浓郁的烟酒味从他的身上冲进我的鼻腔，我有点怀疑，自己今晚可能会被他熏死在酒店里。

    不能死，我说好了还要去见她的，哦不是，是见猫。

    思索时，他们来了——几位老师走进了房间。

    这场闹剧的序幕，终于拉开了。

    没有指责，没有厉喝，他们尝试用最温柔的话语来蕴藉我。

    “书灵，你不能把自己封闭起来的。”

    “你这样子离开学校，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老师们其实已经下班了，但是知道你的事情以后都希望能帮你一把，所以我们才会这么晚赶过来。”

    一句句话语试图建立起同我的沟通。

    我没有回应，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是一块已经枯死的木头。

    好想马上就见到她。这样就不会再有遗憾了吧。

    他们为什么要来呢？为什么连最后的一点自由都不能给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拉回到那个我不喜欢的现实中去？我宁愿就这样离开，也不想再去乱糟糟的生活了——一点都不快乐。将来，以后，这些充满希望的词，却勾不起我的半点兴趣。

    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答案，或者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了。这样的日子，好没意思。我宁愿用游戏麻痹自己，至少这样还能有短暂的快乐。

    跟他们说这些，他们又能明白么？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网瘾少年罢了。

    学历，工作，未来，有它们的生活固然不错。可如果只是为了它们而活，真的好没意思。我只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只想做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可是我现在做什么都不快乐。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自我解脱，离开这熬人的地方呢？

    而我这些天真固执的想法，他们没办法理解的，就算理解，双方谁也无法说服谁，所以也不需要沟通。

    他们依旧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却被无形的墙阻拦在那里。甚至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抬头看过他们一眼。放过我吧，为什么要把精力放在一个已经自我放弃了的人身上呢？世界上如果还有努力的人和事，那你们去找他们不就可以了吗？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刽子手们来了。

    “儿子，你没事吧。”母亲大人关切地问道，她坐在我面前，伸手开始抚摸我的脑袋。我用力把她的手扒拉开，然后，行刑开始了。

    “刘书灵！你不要太过分！”尊敬的父亲大人依旧声如洪钟，一声怒吼打破了凌晨酒店的安静。

    几位老师见状，默默退出了房间。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幅德行，你哪里还像个人？让你上大学，你却越学越像头蠢猪！？”父亲这般温柔的话语句句扣打在我的心上，抚慰着我受伤的心灵。

    “先生，请您小点声可以吗，现在已经很晚了，不要打扰到其他客人的休息。”酒店的服务员赶过来，站在门口说道，“需要我帮您把房门关上吗？”

    “你小点声，别吓到了孩子。不好意思哈，我们会注意的。请您关一下门吧，谢谢啊。”母亲站起身说道。

    门被关上了，父亲也走到我身边，一把将裹着我的被子掀开，掀开了我最后的遮羞布。

    “你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好吗，你不要这样不说话，我们很着急的你知不知道。”父亲罕见地压低声音说道。而我依旧沉默。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他忍耐着性子说道。而我依旧沉默。

    房间突然陷入了寂静，我以为这是暴风雨爆发的前兆，却没想到那场暴风雨却不是父亲。

    父亲慢慢靠近我，伸出双臂将我抱住。

    几乎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厌恶反感突然从心底涌了出来。

    “你别碰我！！！”一声嘶吼从我口中传出，声音绝望而嘶哑，这是我的声音吗，为什么会这么陌生？

    我像是一条被人抓上岸的鱼，死命地挣扎，试图挣脱开他的双臂。然而根本挣不开。

    “啊！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爆炸，恶心感一直在心里翻涌。

    然而父亲的爱是多么坚定啊，他就这样用双臂环住我，给我以爱的拥抱。

    我无力地捶打着他的双臂，却丝毫无法挣脱。他的气息靠我如此的近，那股恶心感几乎达到了顶点。

    “呕！”终于，我忍不住吐了。恶心的液体吐到了他的手上，床单上。

    他的手终于收了回去。

    “你没事吧，儿子。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啊？”母亲关切地问道。

    “滚啊！你别过来！”我继续嘶吼道，把自己的身子贴在墙上，尽量地远离他们。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了，“先生，你们声音小一点可以吗，现在已经很晚了，其他客人都休息了，你们这样影响很不好的。”

    或许是考虑到影响不好，他们两个人没有再继续靠近我。

    “刘书灵，你说，你到底要我们怎么样？”父亲低沉着嗓子问我。

    “我要你们滚。”我直视着他，说道。

    “你要我们去哪，啊？我们这么晚赶过来，现在能去哪，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看着恶心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臂慢慢往下滑，他却毫无反应。

    “我要你们滚。”我重复道。

    “你别跟个神经病一样行不行啊？我们打电话你不接，老师跟你说话你也不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液体滴落到了地板上。

    “我要你们滚。”

    “算了，这书别读了，走，我们带你回家，你读来读去读成了个疯子，还有什么好读的。”说罢，他伸出手来拉我。

    我急忙躲开。我不要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他却作势就要来抓我。

    这么小的地方，我能躲到哪里去。心里面慢慢地绝望了。

    救救我，有谁可以，帮我逃离他们，有谁能够，帮帮我。

    “你别过来，老师，我要跟老师说话，你不要碰我。”

    “算了，孩他爸，你先去把手洗一下吧，这样脏死了。他要跟老师说话就让他说吧。”母亲阻拦他道。

    “刚刚老师们跟你说话你就要装死，现在又要跟他们说话？”父亲伸出手指着我，“等下跟他们好好说，明白吗？别对你的老师太过分。”

    “滚。”我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