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良将名相闻香下马
李白一行人晌午时分出了火车站,一路打听哪里有一个大贤云集的所在,有人说是武侯祠,有人说是军政府,后来还有人指点去浣花溪畔的。 “浣花溪畔,有座杜甫草堂,”路人对李白和小青说,“这个杜甫,可是大大的有名,和李白两人,一个是诗仙一个是诗圣,你们可以去那边看看。” “李白?”李白问道,“哪个李白?” “唐朝大诗人李白呀,”路人白了李白一眼,“你连李白都不认识?” “认识,”小青抿嘴一笑,“我们自然认识。” “请问小哥,”李白冲那人一揖手“他们哪一个是诗仙哪一个是诗圣?” “去!”路人扭头疾步就走。 二人一蛙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一路兜兜转转,来到春熙街上,这春熙街两旁都是店铺商家,人来人往倒也热闹。李白正欲找人探问,突闻得一股异香扑鼻,街边一家店铺挂得个“茶”字彩旗,临街一扇天青色窗台板上放了两盆兰花草,异香就是从此店内飘出。 李白走得也有些乏了,与小青相顾一眼走入店中,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店小二上来招呼。 “小二,你这店中香气浓郁,却是什么香味?”李白问。 “客官,”小二打个哈哈,“这乃是本店专卖的一种红豆茶。” “红豆茶?”李白问,“茶以清香为著,哪有这样浓郁的香气?” “客官有所不知,”小二介绍道,“这红豆树乃是海外异种,据说离我中土三万六千里之遥。此红豆烘干磨粉冲泡为茶,不但香气特别,味道也是殊为奇胜。” “好,就来三杯红豆茶尝尝。”小青道。 小二应个喏去了,不一时递上三个白瓷茶盏来。掀开茶盖,只见里面热气腾腾一碗茶汤,汤色赤黑散发出一股浓香。 布鲁诺急忙忙把舌头卷入汤中,又快速抽出:“哎呀,好烫好烫。” “呸,呸,”小青把一口茶啐在地上,“这么苦呀,这是放了多少红豆粉。店小二,过来!” 李白低头抿了一小口,只觉得那茶汤又苦又涩,口齿间还沾了一嘴豆渣,刚要啐吐,却觉得一股甜香从唇齿中溢出,这滋味似曾在哪里尝到过。 “鹅,鹅,鹅。”这当儿,店门口一个白影大摇大摆踱入店来,仔细看竟是一只半人高的大白鹅,趾高气扬走到李白他们身边,在一张桌前停下步来。 那桌上本放了一只白瓷碗,店小二过来,将那瓷碗上的盖头打开,原来里面是一碗早就泡好的茶汤。那白鹅也不客气,一纵身跳上凳子,竟自低头饮起那碗茶汤来。 “这位姑娘,请问有何吩咐?”店小二来到小青面前。 小青瞧那白鹅稀奇,顾不得问茶汤里的苦味:“小二,这只大白鹅是你家的么?” “哦,这是王家的大白鹅,”小二望了一眼桌上的布鲁诺,似乎也早已见怪不怪,“这只鹅每日必来春熙街上遛弯,来了必到小店饮茶。” 说话的当口,店门口进来两位儒生打扮的青年,头戴方巾腰佩玉环,施施然走到白鹅的桌边坐下。 店小二上去作了个揖:“王公子,骆公子,你们来了。” 那王骆两位公子显然是这茶铺的常客,他们也不与小二客套,只点了点头。 “子敬兄,你刚说的城郊那家店,它是吃什么的?”一位儒生问他的同伴。 “观光兄,那是家火锅店。”另一位王姓儒生说道。 “一家火锅店,能弄出什么名堂来,”骆姓儒生说,“怎么会生意如此火爆?” “我老丈人去过,对于那家店的菜品可是赞不绝口。”王姓儒生说道,“听说那店每天宾客云集,还能遇到不少大人物呢。” “改天我们也去见识见识。”骆姓儒生说。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小青转过身来,朝二儒生掩嘴一笑:“两位小哥,你们的大白鹅倒是有趣,这么苦的茶也喝得津津有味。” “哦,这是家父养的鹅,确实有些异于常鹅,”王姓儒生接口道。 “我们也喝不惯这苦味,”骆姓儒生摸了摸白鹅曲着的脖颈,大白鹅却不理会,顾自饮茶,“他倒好,喝得不亦乐乎。” “这怪模样,倒与我们这只蛙儿,有得一比。”小青直指布鲁诺,布鲁诺正伸开舌头慢慢吸吮杯盏里的苦茶,两位儒生投来一瞥,那大白鹅也抬起头来,有意无意朝这边望了一眼,又低下头颈去饮杯中茶。 “请问两位小哥,你们刚才说的火锅店在哪里?”李白朝二位儒生一拱手。 “此去西北百二十里,青城山下有座都江堰,”王姓儒者说,“都江堰旁玉带桥边,这火锅店就在那里。” “鹅,鹅,鹅。”大白鹅跳下凳来,碗中一杯苦茶已见了底,只见他张开翅膀舒展白毛在空中扇得两扇,引颈叫了三声,一摇一摆踱出店去。 店小二抱着个账本凑上前来:“王公子,白鹅本月一共喝了二十八杯,烦劳公子赐个墨宝。” “你要不再记几天,下次我让家父来写个字?”王姓公子问。 “不用不用,公子您写也是一样。”小二说着递上笔墨。 王姓公子提起毛笔来,龙飞凤舞在账本上写下“献之”二字,店小二如获至宝,捧着账本跑回柜台。 王骆二人站起身来,朝李白这边微一颔首,结伴走出店去。 李白小青也结了账,走出店去,二人一蛙在春熙街上又打听了半晌,也问不到别的头绪,只好雇了辆驴车出得城来,奔都江堰而来。 到了玉带桥边,天色已是近晚,华灯初上,驴车停靠在路旁,李白下得车来,却见到前面停了一排车轿,一间二层楼的铺面雕梁画栋结彩张灯,门前木匾刻着一副对联: 承天地日月良将名相闻香下马, 继尧舜禹汤圣王贤候知味停车。 当中四个字的横批:万世甘饴。 “小青,是这里了。”李白招呼小青走进店里,迎门一面花开富贵屏风,屏风下面摆了七、八张黄花梨官帽椅,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朝李白行一个揖:“客官,且请留步,请问有提前预约吗?” “我们远道慕名而来,倒是未曾预约。”李白说。 “烦请在此稍歇片刻,等有座席了再来相请。”店伙计把李白让到官帽椅前,奉上一个白瓷茶盏,里面沏得一盏新茶。 李白落座,店伙计整理衣衫,走到门旁边去候客,小青坐了一下午驴车,早已口渴,见店伙计只拿了一杯茶来给李白,忍不住出口相问:“伙计,还有茶吗?” 那伙计朝小青一揖:“本店为女眷备有白开水,就在那边。”小青顺他手指方向,堂前角落里摆着一个木桶,前面堆着些粗陶木碗,桶上贴着一个字条:女眷自取。 小青口渴难耐,也懒得过去,拿起李白手中茶盏,掀开盏盖一饮而尽。
此时门外进来一人,身材魁梧獐头凤目,问伙计道:“陆子,我父亲可在里面?” 那伙计显见跟他相熟:“你父兄都在,方才跟煜哥儿一道来的。” 说话间门外又赶进来一人,给先前进来的那位叩了个头,打怀中摸出一个卷轴送了上去:“康王爷,您要拿的清明上河图。” 康王接过卷轴。“那秦桧与王氏呢……”来人凑身到康王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哼,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且不管他们了。”康王撩袍抬腿,手持卷轴往屏风后面走去,耳语者拱手喏喏退出门去。 “有劳两位客官久等了,”里面出来一人,头顶云文巾,面容清瘦颏下五缕短须,是个书生模样,朝李白一揖手,“里面有座了,请随我来。” 李白小青站起身来跟那人转入屏风后面,先闻到一股花椒香味扑面而来,里面一个宽敞的厅堂,热腾腾铺开了十来张圆桌面,每桌中间都云蒸霞蔚煮了一口大锅,只见厅中呼拳敬酒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麻辣的香味。 小青皱了皱眉:“你们有包间吗?” “真是抱歉,那都要提前预订,”书生带李白小青绕过中堂,“刚才掌柜的听说两位是远道慕名而来,特意给安排了二楼的雅座,虽然不是包间倒也还清静。” 书生引二人上了楼梯,二楼一排朱漆门棂罩着霞影纱,门内就是包间,隐约看见里头人头影绰。门外头是一个回廊,镂空的木栏杆旁摆着三五张小桌,几位客人正低首浅酌轻声细语。 李白和小青落座,布鲁诺打背囊中跳出来坐到桌前,这里刚好能看见楼下场景,声音却没刚才那么嘈杂了。 “客官,要来点什么?”书生问。 “你们这里有什么菜啊?”布鲁诺问,“拿个菜谱来看看。” “天地万物,四时云雨,皆可入味,”书生道,“本店并无菜谱,却样样菜都拿手,客官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来。” 布鲁诺最是喜欢插科打诨逞口舌之利,听书生这话说得有语病,本想出道难办的菜名考他一考,怎奈自己肚肠不争气,从上午坐车到现在是粒米未进,肚子早已瘪得四条贴白皮了,急道:“店家,那你们最最最擅长的菜是什么?” “哦,要说本店最擅长的菜呀,那非江山万年青莫属。”书生道。 “名字听上去可不怎么样,”布鲁诺问,“味道如何呀?” “吃了后神清气爽,家庭和睦,国泰民安。”书生说。 “这么神,”小青觉得这书生也太夸夸其谈,哪有一道菜吃了能国泰民安的,“那就上一份天下万年青来。” “对不住了您,”别看火锅店里人来客往繁忙非常,这书生倒是个慢性子,说话还喜欢跟客人卖关子,“这道菜食材准备不易,需提前五七三十五天预订,客官,您还得焚香沐浴三日,择一良辰吉日方得享用。” 听到这里,布鲁诺忍耐不住,呱的一声跳将起来,把一只调味碟踩得翻转过来:“那你们有没有立即马上现在就能上的快菜?” “有啊,”书生回答,“本店新来的大厨,推出的乾坤一气锅,生鲜菜肴下锅即食。” “那快给你布爷我来一气锅!”布鲁诺嚷道。 “再添两壶剑南春来。”李白吩咐。 “好勒您——”书生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