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天堂号上的预兆

    故事引子事件（上）

    2080年8月——某个晴朗的中午

    一艘巨型的游轮行驶在太平洋上，层层的浪花拍打着船壁，当风卷起这声音来到船舱中，马上就消失在乘客们的刀叉碰撞下，他们都在专心的大快朵颐。早些时候，厨房故障的噩耗让乘客们焦躁不安，这海浪声还能安抚大家的情绪，但现在，肚子没有填饱之前，无人会在意它。

    并没说这声音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它变化的时候，你已经忘记它之前的模样——是抑扬顿挫的话语，还是清爽瑟瑟的歌声，又或者是厚重低沉的呢喃？无论如何，客舱里有一位先生倒是非常地在意，他正在搜集这声音，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在捕捉海上某种特殊的音律，据他本人的描述，正如鲸鱼水下发出的声波正是它们的语言，海浪在风中也有它的语言。

    “冬晋阳，开门啊！”外面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

    “嘘！来了。”冬晋阳不情愿地从椅子上起身，点了下门栏侧边的闪光图案，门搜的一声开了，“怎么了啊？面部扫描不行了吗？”

    “不灵啊！快拿着你的午饭，我好不容易排到的。”门外站着一位女士，她手里端着餐盘，里面有一盘三明治，一小碟沙拉和一杯速溶汤。

    “小琴，等一下，现在正忙着啊。”他看都没看那餐盘，急匆匆地回到机器前面。

    小琴怒视着走向那一堆机器的男人，全身发抖。她啪地一声放下餐盘，扔了一气话：“你就和那机器一起死在这吧！”便扭头就走了。

    冬晋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幕上，他根本没听到小琴最后说句什么，在冷风往房里灌了十来分钟后，他才回头看了一眼，餐盘正好卡在了门和墙壁之间。他无奈地起身，刚拿起餐盘时，机器突然发出滋啦滋啦声，他反应迅速地回到屏幕前，看了几眼，却愣住了，手里的东西都打翻在地。

    小琴坐在甲板的躺椅上，她手里拿着一杯龙舌兰日出，火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啊，这才是生活。”

    她一边享受着美酒，一边看着一大群孩子往游泳池里跳，五颜六色的泳衣从眼前交叉而过，人们脸上充满着惬意，就在机器服务员礼貌地拿走空酒杯后，冬晋阳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小琴，不……”冬晋阳气还没踹过来，就被小琴喷了一脸酒水。

    “噗，你干嘛？吓死人啊。”她手里紧紧地攥着酒杯，差一点就摔在地上。

    “嗯，橘子味的？”

    小琴斜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手握酒杯继续看着风景。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结婚纪念日应该多陪陪你。”冬晋阳拿过小琴手里的酒杯，抓住她的手。

    “起开，脏死了。”小琴抽出自己的手，扔给他一条浴巾，然后走向了游泳池。

    “等等，你干嘛去啊？”冬晋阳擦干净了脸上的水，赶紧跟在小琴后面。

    “白白花了一大笔钱来玩，总不能都不享受一下吧。”

    “亲爱的，现在不是时候啊。”

    “凭什么？我已经陪你盯着那鬼东西三天了，整整三天啊！你之前是怎么说的，哼？弥补错过的情人节，还有七夕，把孩子们都交给大哥，过一个完美的结婚纪念日。”

    “我保证会再给你一个，保证！”

    “去你的吧！”

    “这次是真的，大海刚才告诉我，那东西要来了。”冬晋阳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完全无视小琴之前的抱怨。

    “不关心。”小琴不耐烦地说着，甩开了他的手，“我要享受剩下的假期了，你让开。”

    “哎，你不理解，现在这里非常危险，我们得尽快离开。”

    “你现在挡着我的路，你的未来也会很危险。”

    “听我说……亲爱的！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我为了这研究被学院开除，他们害怕公布真相大众会恐慌，所有的研究结果被没收，沦为大家的笑柄，也只有你相信我，不是吗？”

    小琴盯着冬晋阳的表情，她感觉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气氛。实际上，她不太懂冬晋阳的研究工作，毕竟作为一个高中老师，平时最擅长只有自己那三分地——备课、上课、改作业和管教学生。不过，长期的教学环境磨炼了一双好眼睛，学生们说谎与否她倒是能马上判断出来，毕竟，冬晋阳的说谎水平并不比高中生强多少，这也当初看上他的原因之一。

    “哎，”小琴叹了一口气，她或许意识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或许想留丈夫最后一点颜面，然后，她给了个台阶下，“晋阳，我一直都相信你的，你知道，可是我们现在在游船上，能去哪里呢？”

    “哦，这事啊，真不愧是我的妻子，聪明。”

    “哪里，不敢当。”

    “我正想和你一起去找船长，劝他们赶紧返航。”

    “啊，什么？”

    换好衣服后，冬晋阳拉着妻子徘徊在船长室外，门前的浮空服务台检测到有人，它问道：“……贵宾你好，欢迎来到天堂号，这里拥有最先进的科技与最热情的服务，让你在假日里中享受极致的海上景观，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我是冬晋阳博士，这位是我妻子，王琴琴。我们希望见一下船长，有一些重要事情商量。”

    “好的，冬博士，王女士，请稍等……”不多一会儿，门就打开了，“贵宾来访，里面请。”

    他们紧张地走了进去，步入眼帘的则是一望无际的海景，脚下的地面有几条白色光带，很多机械臂在四周移动，不知道在忙碌什么，地面中央有一个简约的圆形高台，台前有两名身穿海蓝制服的青年，见到来人后，都热情地裂开嘴。

    其中一位黑发青年道：“嗨，冬博士，很高兴能见到你，‘海洋交响曲’，对吗？”随即伸出了手。

    “哦，是的，你看过那个节目啊。”冬晋阳诧异地伸出了手，两人握了握。

    “你好，我是天堂号的船长，冬博士，王女士，幸会幸会。”另外一位青年也伸出了手。“很抱歉之前厨房的故障，我希望不会影响你们度假的心情。”

    “哦，那个啊，这……”冬晋阳正想马上进入正题，但王琴琴的尖笑声盖过了他。

    “哈哈哈，完全不会啊，我和晋阳还想预定下一次旅行活动呢，而且很多朋友也想一道来。”

    “感谢捧场，感谢！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哦，你知道，我丈夫是研究海洋语言学的博士，他最近在观察这片海域附近的，怎么说，某种声音，是吗，晋阳？”王琴琴终于给了丈夫说话的信号。

    “确切地说是海洋的能量场，”冬晋阳接收到妻子的眼色，道：“它是非常微弱的，一般的设备完全检测不到，了解它能帮助我们很多事情，比如，海洋的健康状态，天气变化，你知道，就像大海能直接说话一样。”

    “挺有趣，不过说实话，你怎么能分辨它说了些什么？”黑发船员好奇地问。

    “真是个好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波形图，一般情况下都有规律可循，在我搜集的大量的数据库里，匹配了像……”冬晋阳马上想展示手里的数据。

    “晋阳，我们今天不是来上课的吧，对吗？”王琴琴提醒着，眼看着冬晋阳就要开始讲解了。

    船长与黑发船员纳闷的相互看了一眼。

    “哦，对，抱歉，实际上，近半年来，我发现这附近的海域出现了问题，捕捉的波形图变得非常不正常。当然，你们应该有所察觉，最近海上天气与预测的出入很大吧？”

    “这个，海上天气瞬息万变，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吧？有时候，台风说没就没了……”船长自然回答道。

    “是的，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呃，这……”船长和那位黑发同事又对了两眼，道：“是的，不过……”

    “而且最近，船上的设备还频繁失灵了，厨房、清洁系统，甚至是这里的控制台？”

    “咳，冬先生！不，博士，我敢保证，目前的设备运转一切正常。”

    “可是，我们舱房的人面识别就老出问题啊。”王琴琴插嘴道。

    “王女士，我们会尽快处理这个问题的。不过，冬博士，你到底在暗示什么呢？天气和设备一起出问题？难道是磁风暴吗？”船长转身检查了一下数据，道：“但是，我们并没有扫描到任何异常啊。”

    冬晋阳看了妻子一眼，道：“你说对了一件事，确实是同样的原因导致了这些问题，但并不是磁风暴。而且，我认为没什么设备能检查得出异常，因为所有的信号都会消失在空气中。”

    船长被他的话怔住，茫然地盯着他的脸道：“消失？您确定吗？”

    “并非完全确定，但据我推测，那更像是被吸收掉了。”

    “冬博士，就算您推测的都对，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在这个航道上来来回回几十趟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啊。”

    “是还没有发生而已！船长，听着，不管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它是会移动的，而且吸收那些非物质能量，什么风能，电磁能，信号啊。而且，就我刚采集的数据推测，我们即将与它的核心做直接碰撞，如果你的脑子明白的话，就应该马上返航，越快越好！”

    当冬晋阳夫妻被逐出船长室的时候，船长还跟他们约法三章，并且威胁说假如在乘客中肆意散播流言，可能会被请去治安室‘喝茶’直到航程结束。两只半人高的机械警卫，看起来像‘T’字形的黑白魔方块，亲自护送他们到舱房，重复了一次他们应该遵守的条条框框，并检查了门口的识别系统，花了一分钟就处理好了问题，然后就在舱房门口休眠了，像两尊门神一样，只不过完全不是保护而是监管。

    冬晋阳坐在床上，视线盯着某一个地方，脸上的表情木讷呆滞。王琴琴倒了一杯水，来到他身旁，不等他接住杯子，一把浇在他头上。

    “嘿，这是为什么？”冬晋阳气愤地盯着妻子，终于恢复一点活力。

    “我想你需要清醒一下，以免再去闯祸。”

    “我非常的清醒，拜托，不清醒的是他们，证据就明明白白地在那儿，看，从这里到这里，完全是空白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指着自己的搜集设备，屏幕上的检测还在运行。

    “不，你现在还在说胡话呢，晋阳，这些东西不能证明什么，没有事故发生，没人死，一切都没事，你懂吗？那些都是你的推测和假想，没人会在乎这些。你要知道，学院为什么会开除你？说真的，他肯定不是因为你那所谓的真相，而是你自以为是的执拗。现在谁关心大海说了些什么，早就有一大堆的手段来预测那些破事，还方便快捷得多。他们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你赶走了，腾位置给其他人呢！你清醒了吗？”

    “你……你从来没相信过我……吗？”

    “抱歉，晋阳，我真的很想相信你，真的，我尽力了。”

    “不，不……我……需要思考一下……”

    “那……我出去走走。”

    王琴琴给他拿了条毛巾，看着满脸煞白的丈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希望这种刺激能起到作用，让生活恢复到正轨，毕竟养大孩子们需要稳定的收入，她一个人很难负担。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完全没按照她希望的方向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