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印象
怀着沉重的心情，秦平安缓缓的进入了雍州城。 雍州城，作为一州主城，城墙的坚固程度，远超一般的县城。 饶是如此，处在地震中心地带，城墙还是倒塌了。 而城中的景象，比之其他地方，更为严重，基本没有了完好的房屋。 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秦平安不由得担心起来，这样的情况下，果亲王和雍州刺史，是否还安全。 至少，朝廷并没有收到他们遇难的消息，这说明，他们极大概率是还活着的。 而果亲王，做为朝廷最大的怀疑对象，如今在这雍州，他此时哪怕想做什么，恐怕也已经有心无力了吧。 秦平安和户部侍郎等人，在黎明时分，来到了雍州城的刺史府。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还算整洁的大院。 倒塌的房屋，断裂的木桩，破碎的石块，都已经清理干净，而里面，则是搭起了帐篷。 秦平安来到时，院中正有人在烧水，那人看到秦平安后，一愣，他并不认识秦平安，而秦平安一行人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是穿着还算整洁。 这样的装扮，在此时的雍州城，格外的与众不同。 他心思转动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来到秦平安身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户部侍郎见状，向前一步，从身后的人手里拿过一张黄色布匹，大声道：“本官乃户部侍郎王有为，我身边这位，是平安侯，是朝廷派来的巡抚，前来赈灾的。” “这是圣旨，速速让雍州刺史出来，并且派人去通知果亲王。” 听到户部侍郎王有为的话，那人脸色一喜，应了一声后，便连忙跑进了院中。 不多时，一位中年人，看上去不过五十岁，但是却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眼窝深陷，他一身紫色官袍，已经有些破烂。 他迈着的步伐轻浮，仿佛随时都会摔倒，艰难的来到秦平安身边后，脸上才露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下官雍州刺史顾子文，见过巡抚大人。” 一州刺史，乃是三品官，属于封疆大吏，而秦平安是三品的侯爵，领四品的忠武将军，在品级上，秦平安虽然不如刺史，但是侯爵的身份，是他远远不如的。 哪怕如此，刺史见了秦平安也不必用下官自称，但是，秦平安是巡抚，巡查抚慰，是替皇帝到达地方上，解决问题的人。 所以，不管地方上有多大的官，哪怕是皇亲国戚，都要对他恭恭敬敬。 秦平安见顾子文憔悴的模样，面色动容，说道：“顾刺史不用多礼。” “想必你已经收到陛下的旨意，本侯奉命前来赈灾，还需要顾刺史多多配合啊。” 顾子文眼中含着泪花，哽咽道：“下官一定全力配合巡抚大人。” 说着，便要把秦平安迎进院中，可是刚转身，他却想起来，偌大的刺史府，已经没有了一个可以接待客人的地方。 他不由得有了一丝尴尬，无奈道：“巡抚大人，整个雍州城，已经沦为废墟，连个招待大人的地方都没有，哎。” 秦平安道：“无妨，本侯前来，是为了赈灾，其他都是小事。” 正说着，只见一边，一位身行肥胖的中年人，小跑着向着秦平安而来。 待到近前，秦平安发现他虽然面容有一丝丝的憔悴，但是眼神明亮，肥胖的身体，不见一丝不适的感觉。 那人说道：“平安侯，终于见到你了。” “我乃果亲王，平安侯远道而来，辛苦辛苦。” 面对果亲王谄媚的态度，秦平安有点不明所以。 虽然自己此时是巡抚，可是果亲王毕竟是亲王，他没有理由恭维自己。 随即，秦平安道：“果亲王无须多礼。” 果亲王肥胖的脸上带着笑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平安侯到来，我们雍州实在是蓬荜生辉。” “同时，我们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顿了顿，果亲王继续说道：“本王久闻平安侯的大名，与平安侯神交已久，还请平安侯给个薄面，到本王那边歇息歇息，一起痛饮几杯。” 一旁，雍州刺史顾子文脸上却有了些了不悦的神色。 顾子文道：“果亲王，巡抚大人是来赈灾的，不是游玩的。” “而且，此等非常时期，百姓饿死冻死无数，你竟还有心思饮酒，传出去，不怕陛下怪罪吗。” 听到这里，秦平安发现，这果亲王和雍州刺史貌似不和。 而从他们的身上穿着来看，雍州刺史面容蜡黄，步履轻浮，显然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疲惫之色。 而果亲王虽然体态肥胖，却步伐稳健，神色还算精神。 这也能看的出来，他们对待百姓的态度如何。 而果亲王竟还要邀请自己喝酒，实在是有点太过胆大包天了。 果亲王正欲说什么，秦平安连忙道：“果亲王，刺史大人，雍州百姓如今生死交迫，本侯既然已经到此，我们还是商议下，如何赈灾，救援百姓吧。” 果亲王冷冷的看了一眼顾子文，随后又看向秦平安，马上换起一副笑脸道：“平安侯既然如此说了，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请平安侯到本王那里，一起商议，如何。” 秦平安不由疑惑，这果亲王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友好，非要让自己去他那边，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救援百姓，怕自己看破后，向陛下告他的状？ 想到此处，秦平安心中不免有些反感起来。 秦平安道：“本侯来此，是公事，所以，在刺史府中商议更好。” 说完，不给果亲王说话的机会，便率先进入了刺史府。 顾子文脸上一喜，丢下果亲王后，便在吏员的搀扶下，跟在了秦平安身后。 而果亲王，眯了眯眼，虽然心中不悦，但是摇了摇头，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一处帐篷里，秦平安和果亲王，顾子文坐在一起，他们面前点了一堆柴火，柴火上烧着茶水，而茶壶则有些坑坑洼洼。 秦平安看着茶壶道：“顾刺史，如今雍州是什么情况，说说吧。” 顾子文听后，沉思了下，才缓缓说道：“地龙翻身，距今已有半月，雍州超过八成的地区都受到了波及，死伤不计其数。” “当天，本官就派人将此事禀告给了陛下，随后便开仓赈灾，可是，雍州不似青州，粮草储备不多，所以仅仅三天，便消耗一空。” “而雍州境内，十六县，有十五县首难，更有十一位县令死于当场，这对官府之后救济百姓，形成了很大的难度，所以本官派遣特使前去赈灾，可是派出去的人，大多传信说县衙根本没有能力救济灾民。” “随即，本官便让雍州境内的两大哨所开仓放粮，可是，那也只是杯水车薪。” 说到此处，顾子文老泪纵横，哽咽道：“如果巡抚大人再不来，不知道又会饿死，冻死多少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安抚百姓，防止他们民变，可是没有粮草，根本就安抚不了他们。” 一口气说完，顾子文已经泣不成声。 秦平安皱眉，哨所的粮食都用上了，可见雍州的灾情之恐怖。 哨所，是朝廷为了减少军队开支，成立在各州的军事基地，每个哨所三千到五千人不等，开支，粮草，皆有各州负责。 旋即，秦平安说道：“顾刺史，本侯这趟过来，带的粮食不多，不过本侯已经安排人去购买，过不了几天就会到来。”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张贴告示，聚拢流民，就说朝廷的支援已经到了，让他们耐心等待。” “随后，将本侯带来的粮草，分一分，安排人先行送到各县，待到支援到位，我们再详细计划。” 顾子文点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安抚好百姓的情绪，这点他非常清楚。 所以，对于秦平安的安排，他并没有异议。 旋即，顾子文道：“来人。” 随即，帐外走进来一名身穿黑色官袍的中年人，他面黄肌瘦，双眼无神，虚弱的说道：“大人。” 顾子文道：“本官马上要书写告示，然后你召集五百府兵，将告示和支援各县的粮草，送过去，安抚好百姓的情绪。” 听到顾子文的话，那中年人面色有些为难，犹豫道：“大人，此事。。恐怕有些难办。” 顾子文一听，脸色一变，说道：“恩？你说什么？” 那人看到顾子文有些生气，才咬了咬牙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粮仓里的粮食，还有各位官员府兵带出来的粮食，都已经分发到各地了，而出去的官员，府兵都没有回来。” “现在，雍州城里，府兵数量只有一千人左右，而且大多还都受了伤。” “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几天没有进食，恐怕他们已经没有力气赶去各县了。” 顾子文一愣，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心里，只想着如何救助百姓，可是他却忘了，那些官员，府兵也都是人，也都是需要吃饭的。 此时，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一旁，果亲王叹了口气，缓缓道：“让本王的人去吧。” “其实，本王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本王府中的余粮，一直没有拿出来。” “顾刺史真心爱民，不计一切的想要救援百姓，可是，他却疏忽了这些。” 说着，果亲王道：“顾刺史，请书写告示。” 顾子文听后，脸色一红，说道：“果亲王，你，你。。” 果亲王微微一笑，道：“本王是大乾的王爷，百姓也是本王的子民，当时本王不愿出粮，不止是因为本王府上粮草不多，更是因为，以顾刺史的性格，如果不多做准备，恐怕百姓没有救到，我们就先倒下了。” 顾子文听后，连忙起身，颤颤巍巍的鞠了一躬道：“果亲王，本官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果亲王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顾刺史一心为民，本王还是很佩服的。” 而一旁的秦平安，这才觉得，之前对果亲王的印象，可能错了。 同时，秦平安不由想到，看果亲王此时的表现，如果不是演戏，他真的不像是一个想要造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