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秋雨绵绵
在上海的一所中学里，许忆楠正在解数学题。前几天过周末的时候，母亲已经带他回青城老家看房子的地基了。看来，至少在明年夏天，他就能离开上海，换个环境生活了。 他想，这样也好，去乡下读书，虽然不如在城市里读书那么好，但是至少可以躲避一下家里的鸡毛蒜皮，喋喋不休的争吵。 许忆楠和母亲来到许家，已经快有四五年了吧。可是在这四五年里，每天就像坐牢一般。他在那个牢笼里生活得小心翼翼，生怕惹出什么麻烦。每天他都在学校里待上大半天，能不回家就不回家。非得回家，那也要挑最晚的时间，等家里面的人都睡着之后再回去。 他不想和他们说话，他觉得烦。 想着想着，许忆楠放下手中的笔，看来今天他是没有心情完成这道难解的数学题了。 他走出教室门，来到学校的田径场随便走走，散散心。 此时是中午放学，田径场上人很少，只有几个人在跑步。 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他却不由得想起一双眼睛来。很奇怪，他怎么会想到这双眼睛。 在他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母亲与许叔叔吵架了，赌气带他回到了青城。当他们做客车抵达青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 手里拉着行李箱的母亲正在打电话联系车辆，想要快点回到家里。背着一个小书包的许忆楠则坐在车站门前的台阶上，四处打量这个陌生有熟悉的地方。 车站附近不是纸屑，就是饭盒、烟头之类的垃圾。看起来使车站显得很脏乱。 看来看去，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女生进入他的视线。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将头深深地埋进臂膀里，看起来很可怜。 他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上前去，“喂，你是谁，你在这儿干嘛？” 女生抬起头来，一双哭红的眼睛，一张受惊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去，不怕被坏人抓走吗？”他见女生没有说话，又继续问道。 “我在这儿等我爸爸mama。” “这儿太黑了，你在有光的地方去等。” “哪儿有光？” “那儿。”他指了指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那里虽然只有橘黄色的灯光，但是与她待着的地方相比，还是明亮许多。 “走吧，你坐在这儿，永远也等不来你想等的人。”男孩伸出手来，想要带她过去。 熹微也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手伸给他。 两人手拉手，一起奔向那有光的地方。 对熹微来说，在自己忍受着与父母的分离时，有这么一个人拉着她，带她走向光明的地方，这也算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田径场上，秋雨绵绵，洒在人的脸上，脖颈上，痒痒的。许忆楠将自己的脸庞对向天空，享受这秋天的雨露。 “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还好吗？”他喃喃说道。现在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许忆楠，下雨啦，也不怕淋感冒。”是南宫语，在这所中学，她和他算是走得近的。她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出现在他面前。此时，她正将雨伞往他的方向挪动，为他挡雨。 “教室里闷得慌，出来走走。” “那要不要我陪你走一段啊。”她笑着说，笑容就像清晨的太阳，很温暖，很有朝气。当初他接纳她成为朋友，也正是因为这个笑容。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总觉得那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那个小女生。 “走吧。”他答应道。 两人就学校里的一些八卦聊了起来。 “你明年真的不在这里读书啦。”聊了一会儿，南宫语问他。 “嗯嗯。” 按照他母亲的想法，在青城的那所房子，应该就是在今年动工，快的话，明年就能入住了。他母亲也提前帮他联系好了学校和班级，什么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那我到时候，可以去青城去看你吗？” “当然可以啦，随时欢迎。” 许忆楠撑着伞，两人又散了一会儿步，才回到教室。 而在千里之外的青城，此时也正在下着秋雨。 教室里的学生，此时刚刚吃完午饭，正趴在桌子上午睡。不想午睡的，则在小声地聊天。今天，因为老师布置的作业多，熹微她们也就没有回去，留在了学校。 “下雨啦。”黄锦绣看着窗外的秋雨，如此说道。 熹微趴在书桌上，却也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遇到的一场秋雨，那场秋雨是在夜晚，下得无声无息。 “我要走啦，你坐在这儿等你爸爸mama来吧。”男孩对她说道。 随后，有个打扮清秀的女人喊着“小曦”，男孩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熹微坐在台阶上，看着他离开。她只记得，那个男孩的名字里有一个曦字。男孩走后不久，她的外婆找到车站来，一看见她，就抱着她哭个不停，一直在说都是自己没看好她，差点把她弄丢，自己都快没办法向她的父母交待之类的话。 熹微被外婆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那个夜晚，也是下着这样的秋雨。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黄锦绣见她在发呆，问道。 “没什么，随便瞎想。” 过去了这么些年，那个男孩的面孔已经逐渐模糊，熹微记得的，只有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到有光的地方去吧。”这句话，让她逐渐走出那段黑暗的时光，走向光明。 也许，每个人真的有一道伤疤，别人看不见，也不能触摸到。唯一能治愈那道伤疤的，恐怕只有自己。 陈琪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看着已经睡着的林阳。 看着林阳欠揍的表情，陈琪憋着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看来看去，她觉得她这个同桌长得还不赖，还算俊俏。 有时当一个人将自己的全部意念，全部的注意力倾注在一个人的身上时，两人就会很奇怪地建立起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联系。譬如此时的林阳，他本来正睡得很香，可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一睁眼，果然，就是他的同桌。 见他睁开眼睛，陈琪赶忙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将手一拿开，他还是睁着眼睛。 “幼稚。”林阳说道。 “我可没有看你啊，我只是在看窗外的雨，你懂吗，看雨。” “我又没说你在看我，你这不打自招嘛，显然是在垂涎我的美色，老实招来，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林阳开玩笑说道。 却不曾想，他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同桌却当真，吵吵嚷嚷地进行反驳。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潘安，还是小李飞刀，杨过？我会垂涎你的美色，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 “嘿，我还就跟你说，我比潘安还帅，比小李飞刀还有气质，杨过也帅不过我。我从小收的情书都是用麻袋装的，你知道吗？用麻袋，你当我的同桌，你就躲着乐吧你。全校的女生不知道有多么羡慕你呢。” 两人来了劲，直接开始炮轰对方，你说我丑，我说你难看，骂来骂去，骂得教室里睡着的人醒来。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听着两人的骂战，看看墙上的时钟，时间还早，继续睡吧。 “行啦，你两人，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呢。”熹微阻止道。 “不行，叫他先给我道歉，要不然，我烦死他。”陈琪气冲冲地说道。 “凭什么，切。”林阳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这句话应该是真的。因为，在还没上课前，陈琪就开始没皮没脸的跟林阳道歉，还用甜言蜜语来哄他。 “行啦，这次就饶过你吧。”到最后，林阳也就与她和解。 同桌嘛，不打不闹不吵算什么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