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醉卧沙场君莫笑
一个时辰后。 秦牧带领着五百人的军队从城内出来,有序的在尸体旁边刨坑,并撒上石灰粉。 城内陆陆续续有士兵出来认尸,将尸体葬下后姓名书于木板上立成简碑,秦牧怕有遗失或者雨天把字迹弄的模糊,故而让随军的书信先生将坟位与姓名记下。 另一侧,敌军的尸体也挪到了坟位上,插上了无字碑,然而却并未急着用裸土遮盖。 陆麟招来秦牧。 “你这又是何必?” 原本的战场成了漫山遍野的坟堆,陆麟叹道。 秦牧的要求他没法拒绝,总不能让那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曝尸荒野。 “出征时,我领第四路军,军士共八万战力,如今可战之力不过两万,伤残者不计其数。月前,将士们怯战,故而差些城池被攻陷,好在你及时擒住包孛儿,以至于扭转战况。” “犯我边者不单是包孛儿这一路,北洛有耶鲁王,淮临州有哈木孜,俱北州有黑奴,夏禹州有西高丽,柳云州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一旦城破,敌军或里应外合,其他州将腹背受敌,或挥军北上,直抵京师。” 秦牧有些疑惑问道。 “既然柳云州这么重要,为什么久久没有朝廷的援兵到来呢?” 陆麟目光一直注视着远方,眼中尽显无奈。 “我朝国富兵弱,常年无战事,再加上刻意削弱地方军队对朝廷的影响,可战之兵说是百万,实则五十万而已。京兵十万留京不发,地方兵马四十余万,几尽出动,哪还有兵可援?” “如今战况已进入关键时期,想来包孛儿也将沦为弃子,敌军不日便要发起总攻,届时所过之处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你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牧沉默良久,问道。 “非战不可吗?” 陆麟。 “我等身后系着家国百姓,自然是死战到底,而他们想要掠夺资源、土地,自然也有战的必要。” 秦牧。 “土地自然不可能给他们,而他们想要资源,可以通过互市来换。互市本身并无问题,问题的根处在于运营是否合理,交易是否平等。” “我曾听说一包茶叶换一匹牛羊,这是何等荒唐?” 王道真在旁听后欲言又止。 陆麟也看出来,这是之前文官集团留下的弊病,日积月累下终于爆发。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久居庙堂的那帮老家伙甚是傲慢,必然不会妥协,而如今城外敌军近十万之多,我军可战之力不足两万。实力又如此悬殊,此战只能以身许国了。” 秦牧倒是没这么想,不过想到将士们在前线奋勇杀敌,竟是为了保护那帮腐儒,一股无名之气涌上心头。 “未战而先言败,为时尚早,自古以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役并非少数,可学其精髓,用于实际。” 陆麟眼中一亮,王道真也是如此,可转而又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但熟读兵书的他实在想不出当下有何应对良策。 然而此时,敌军账内,一众将士正在为是否放弃包孛儿的事争的急头白脸。 “包孛儿乃军中统帅,怎可不救?” “哼,包孛儿被连擒两次,为了救他延误战机不说,还害的我们枉死不知多少儿郎。如此窝囊的大帅不要也罢!” “你说什么?” “......” 上座的乌扎寺捂着脑袋,一阵头大,眼看内部就要分崩离析,他虽为军师,可自己的部族太弱小了,军中大大小小共有数十个部族联合,而自己的部族跟本排不上号。离了包孛儿,自己的话语权弱了太多。 “都别吵,听听乌军师怎么说。” “哼,别以为我们眼瞎,若非乌扎寺惊了大帅的马儿,大帅何至于被擒。” “想来是故意的吧,以为大帅一死,军中上下就得听他号令了。” 那几名找茬的刺头都是大部落的首领,效忠于包孛儿,故而言语间肆无忌惮。 乌扎寺对此也颇为无奈,想要打仗还得靠他们。 为了稳固军心,救下包孛儿是最好的选择,可包孛儿被擒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杀机。 若是救下,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包孛儿他不能救。 “战场之中,儿郎们可死,大帅为何就不能?” “由达耶部、哈桑部、木塔部推举新帅,再由其他众部投票选举。” “新帅选定后立刻出兵,拿下柳云州。” 乌扎寺所提的三大部中,包孛儿就出自达耶部。 这样的安排避免了达耶部反扑,同时给了哈桑、木塔两部机会,暗中升起一股相互牵制的力量。 “诸位大人放心,选取新帅不过权宜之计,此战我有九成把握,不废一兵一卒,便能拿下柳云州。” 乌扎寺心中有了计较,自信满满,然而他却不知,将来的自己也会折在这番自信上。 柳云州内,秦牧找来一口口大锅,将搜刮来的钱财放进锅里面,用热水配合酒精消毒。 随行的军医见到这一幕,顿时明白过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职,开始从旁协助。 “这是干嘛?” 陆麟得报,说是秦牧又在玩花样。 “有那时间乱来,不如调养生息,准备应敌。” 带着暗恼和不解,走出大殿,想要一探究竟。 部下将一名军医叫了过来,陆麟有些不满道。 “城中病患众多,为何不去医治,而聚于此?” 军医脑袋上冒着虚汗,不知如何应答,见秦牧这般大动作,还以为秦牧已经请示过陆麟了呢。 见军医答不上来,陆麟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秦牧就是在胡闹! “去寻秦牧,将他带过来。” 此刻的秦牧交待玩事情后,悠闲的躺在自己的据点内喝茶。 突然几个大汉闯了进来,面露不善。 “秦牧,将军叫你。” 秦牧有些纳闷,叫就叫呗,自己也没犯什么事,这么耷拉着脸,让人怪害怕的。 不过认出两人是陆麟的亲信,且在军中官职也不低,所以有些话只能在心里吐槽。 “好的,请二位上官带路。” 不一会儿,与陆麟碰面,见到陆麟脸色并不好看,秦牧顿时心中犯起了嘀咕。 “说吧,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麟看着一个个大锅问道。 秦牧扭头,有些疑惑,不知陆麟要自己说些什么。 陆麟见秦牧这幅模样,顿时有些不耐烦。 先是让自己的士兵去挖坟坑,又让他们去干这些不明所以的事情。 难道不知大战将近,士兵们需要修养生息吗? “你让他们烹煮钱币是为何?难道是用来吃吗?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将就免了你的果副都尉一职。” 秦牧有些无语,说道。 “烹煮钱币是为了消毒,战争、洪涝灾害最易出现疫病,一旦发生,将不堪设想,所以必须得预防。” 陆麟作为主将,听到秦牧解释后,顿时明白过来,暗道,自己竟疏忽自此。 陆麟挥了挥手,示意秦牧下去,同时也暗许了秦牧的做法。
“顺便将军库内的旧钱也都洗洗。” “是。” 陆麟派了一名亲卫随秦牧去军库打招呼,不然以秦牧的身份,人家估计不鸟他。 秦牧所做的种种谈不上功劳,也没想着以此邀功,只是作为大军的一员,该为军中考虑而已。 接连两日没有遭受敌军的袭扰,城内气氛紧张到了极致,纷纷感觉大战将近。 议事大厅。 按位次而坐,秦牧坐在靠近大门口的位置,最上首的是陆麟和王道真二人。 “决战将近,诸君有何良策?” 陆麟话毕,下方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吼道。 “干他娘的。”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陆麟来了兴致,问道。 “哦?不知魏将军有何良策?” 魏训挠了挠头,尴尬道。 “下官暂未想出对策,只是回应程晖的鲁莽之言。” 程晖听后顿时不悦。 “你程晖与我半斤八两,也没读过几天书,装什么大尾巴狼。” “好了好了,其他人有什么应对的良策?” 陆麟无暇听他二人争吵,赶忙问询,打断魏训、程晖二人对话。 见在场一众将士无人应答,抬头看向秦牧。 此刻秦牧正靠在门扇上,打量着外面的风景,嘴里时而轻声的催着口哨。 “秦牧。” 众人将目光看向秦牧,而秦牧并未听到陆麟的呼唤,也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依旧望着门外。 “秦牧。” 此刻大殿安静了许多,秦牧终于听到了陆麟的呼唤,转头看去,所有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吓得秦牧直接从凳子上面摔了下去。 “哈哈哈哈” 引得哄堂大笑。 “秦牧,你有何良策?” 秦牧洒然道。 “既然打不过,那就不打呗。” 听得秦牧如此随意,一名性格暴躁的将领突然跳出来,严重寒芒乍现。 “你想投降?” 秦牧丝毫不惧,手指晃了晃。 “你猜对了一般,是想投降,不过嘛,是让他们投降。” 众将领见秦牧态度如此轻慢,口出狂言,顿时嘲讽道。 “哈哈哈,你凭什么?” 秦牧神秘一笑。 “就凭我众敌寡。” 众人看秦牧的眼神都变了。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人傻了?目前军情可是敌八万,我方两万。” 秦牧也懒得卖关子,但于与他们解释定然颇为费劲。 “左右不过一死,我也就不再推脱,若大家有何良策自然不需理会我,若是没有,可按我的计划行事,我有七八成把握可阻止这场战争。” 一众将领很是不屑,然而商议无果,最终陆麟在不了解秦牧的方法下,决定让秦牧试一试。 期间也向秦牧打听,可秦牧并不打算告诉他,只是请求他准备一匹白马,待兵临城下时,放包孛儿离开,若是闲来无事,可做好迎战的准备,毕竟世界上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陆麟应下了秦牧的请求,并开始在城内部署军队,以应对突发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