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时的人
袁和归家的日子,待陈云芳是极为温柔的,虽然没有拿回什么钱来,但是吃的却是好了很多,陈云芳却没有没想过,并没有多少钱的袁和那来的那些吃食,是怎么来的如何来的。年节里,是自嫁过来后,除了结婚酒席,算是正式认识了谢家的一屋子人,袁和用三轮车载着陈云芳,四处去参加谢家亲戚的“代客”以及“过生”。谢家幺爸自始至终,对袁和夫妻俩都很有长辈的慈祥,但小姑妈一家却是不咸不淡,幺爸家的一儿一女,也是对袁和带着让陈云芳都感觉到了的轻蔑。在去参加谢家门里一个堂兄弟,九十多岁的曾祖母的寿宴,那位老婆婆也是对袁和格外的慈祥,爱屋及乌的特意叮嘱,给她过生的曾孙,也就是那户堂兄家,要给陈云芳走的时候,单独打发20块钱礼钱。那户堂兄家在当地村里颇有资产,自也是一口允诺了的,用当时已经开始流行的塑料袋,包了两条毛巾几盒烟,以及糖果若干还有那二十块钱,别人的回礼中是只有五块钱的。未曾想男人们都去抽烟打牌去了,各家女人来领这个回礼包,谢家幺爸的大女儿,乘着陈云芳肚子大起身慢,让小姑妈家女儿假意搀扶,实际是拖延住陈云芳,然后代为拿走三人的礼包,尤其是陈云芳那个特别准备的,主家以为是谢家幺爸的女儿,心疼自家堂嫂肚子大走路不方便,而且是拿了他们一家三户人的,便也没多想就那么给了。 事后别说那二十块钱了,毛巾和烟、糖都没见到,谢家的女儿们话茬都不带这些,小姑全程看见这事,但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而谢家幺爸的爱人谢家幺婶,是个很豪放的女人,抽烟喝酒打麻将都沾,没有和这些普通女子一堆。陈云芳看着所有女眷都拿了礼包就自己没有,也不敢多问。只是在回来的路上说,别人家都有回礼,怎么就自己没有,喝的二麻二麻的袁和,只是一顿敷衍,他其实也看到别的女眷都有,唯独自己家没有,但内心有鬼很多的袁和,怎么敢去质问谢家人,尤其幺爸夫妇一直那么疼爱他。年节里大部分时候,袁和夫妻俩都住在陈父家中,这样去谢家走亲戚也能方便许多。而陈父也是好酒好rou的供着,听着袁和天南海北的吹着。吹着吹着,就说到了自己当年超社会的经历,就是被陈父所在村庄不远处的村子里,一户郭姓人家的老汉收拾了,但那个村属于袁和一个镇,好巧不巧陈父在街面上做贩子,也是听说郭老汉许久,就是没缘接触。那郭老汉在镇派出所,用老话说叫做帮闲,每次放场自带大米去所里蒸饭,然后穿上淘汰的制服上一天班。那个时候还没有辅警一说,但警力又不够用,所以招募了些“良人家”子协助,后来正式名字叫联防队员,郭老汉还是个副队长。郭老汉这人没读过书,却是识字的人,而且长的有别于四川人的矮瘦,是个相较本地人而言,颇有点魁梧精干的类型。郭老汉兄弟三个,他排老幺,两个哥哥都去当了兵,他无奈留家挣工分养父母,在两个哥哥服役的十来年里,把父母先后养老送终而去,在当地是有名的孝子,但也就此蹉跎了很多事。大哥郭荣七十年代中前期退役回来后,在县办里混的是有一号的人物,二哥郭光也是在县银行里有位子的,为了补偿郭老汉,就让做农民的弟弟,根据当时的政策,选去镇上吃了一份半生不生的公家饭,但也仅此而已。 而种地出身的郭老汉,人却是属于轴的很的,属于戏文里的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类型,别看是小小的联防队员,辅助民警类型的工作,街面上的二杆子和乡镇里活动的小偷,落到他手里没有不招的,事后都还特别佩服他,基本上看见郭老汉就绕道走的类型。袁和酒意浓时吹嘘到,郭老汉在凶,还是要给我小姑爷(袁老汉meimei爱人)面子,那年严打,街面上的二流子也要被治,自己就被抓去站“水班房”,其他人都遭了整,就他因为自己小姑爷的名头,只是被惩戒了几天,后来还认了干爹,但是只要郭老汉在街上,他肯定就不去赶场什么的。陈父听罢大为意动,自己宝贝儿陈建华转眼就七八岁了,在不上户口以后读书就麻烦了,谢家幺爸虽然自己只要在本镇的街上碰见,总是给个笑脸发一颗烟,(实则两人都不抽烟)一顿寒暄让自己颇为受用,而且在本镇街面上自从结了谢家的亲,“舵爷们”(街上的大流氓)茶钱都不要了,可谢家幺爸却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压根不会接茬给办官面上的事情。 这一听袁和认了郭老汉做干爹,郭老汉是两个镇上派出所里都能说上话的,关键郭老汉大哥那是个人物,要是郭老汉出面梳理政策,这个领养回来的孩子落户还不是板上钉钉。当即就乘着袁和酒意才上头,豪气干云的的样子,马上用袁和骑来的小三轮,亲自载着袁和,在大队的小卖部买上烟酒还有两包白糖,以过年看望干爹,正好亲戚间来往来往为名,让酒意正豪气的袁和,不好推脱的朝着郭老汉家而去。那天正好不逢场,郭老汉在家,却是也热闹的,附近村里的不少人去他家拜年,普遍是家里有点什么事情的,丢了东西的、儿女不孝的、夫妻不和睦的,都要郭老汉这个他们熟悉的“半个公安”管管。郭老汉也是脾气好,来者不拒听他们说完,还会拿着本子记录下来,在劝说一番,然后表示得空就去看看。下半晌的时候,陈父拉着袁和的手臂突然的到访,着实让郭老汉颇为惊讶,虽然不认识陈父,但袁和却是认识的,看陈父拉着袁和手臂,还以为袁和闯了什么祸被人扭送上门来了。当即就劝散所有人回去,抽了皮带就在手上,准备质问袁和。不想陈父却是先开口到:“亲家”这是爪子,我是袁和的老丈人,才晓得我这个二女婿学好,是你这么个干爹教育了的,我们两家住的还这么近,所以“撒午”(午饭)喝酒我一听说,就忙到拉起他来给你拜年来了。
郭老汉对于恭维他能力方面的事,还是很受用的,而且人都散光后,很有小生意人眼力劲的陈父,在推进院子里的三轮车中,拎出来本来用稻草盖住的烟酒糖,一翻农村人特有的彼此拒推之下,郭老汉也是颇有兴致的留下二人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