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的痛苦
搬进新房的第二年过完年后,陈父收手不在倒腾票证了,因为犯了和其父一样的肺病,不能常出去跑。就在这年1982年的夏天,水稻快要丰收的季节,全省通过了包产到户的决议。在水稻收割后,丈量土地,下一季栽油菜和点麦子前便按人头给予土地,并随之以田亩数为单位缴纳公粮。陈云芳家七口人,因此得了七亩半的地,有水田也有沙地和旱地,但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土地一开始是被划在离家要走十几分钟的村子外头的一个砂石地附近,还东一块西一块的。陈父随之找到公社相关领导,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想来也就是回事了”,才把家里七亩半的田,在测量造册的时候,全部并在一起,最后登记造册时,正式划在一处有大深井的平坦地区,几乎全部成了可以浇水的好田,也算种起来方便,而且不怕干旱了,连带着给其幼弟家,通过运作把地就划在了大门口。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七亩多地得到的喜悦过去,现实摆在了面前,家中就陈父和陈母加上能干活的老大老二,根本种不过来,尤其等到种稻子时,要人拉犁开田,七亩地怎么开的过来,而且此时陈父天天都要熬中药,变成了个药袋子,二道贩子的生意,也是做的不多,隔几个集还得抓药,干不了重活,而且每年要缴纳农业税,幼弟家好在只生了一个女儿,就三亩地,夫妻两就能种。不过陈家人是幸运的,他们所在的村镇两级的政府,没有别处的那么狠厉,一亩地只征收一百多斤稻谷和数十斤麦子以及十几斤油菜籽,在缴纳货币大致一亩地几块钱货币税的样子。但当时稻谷麦子不过一两毛钱一斤已经, ,父母带着孩子跑路的,丢下孩子逃跑的大有所在。但陈父虽然对妻子和几个年岁大的女儿动辄打骂,却是并未跑路。也不知道是什么灵感涌上他的脑袋,便做起了贩牛生意。陈云芳说,想来当时是那年,他父亲因为肺病时不时会发烧,打不动人了,还准许陈母去给以故多年的大舅舅上了一回坟,做了几天善良人,老天爷给了他们家一线生机,也可能是大舅舅冥冥之中的保佑。陈云芳一家所处的地区是县域的边角,是层峦的丘陵,中间的一个小平原,有三四个乡镇所组合而成,但基本所有乡镇的村落其实已经含有四川特有的叫法“梁子”,也就是丘陵地带,在进入丘陵地带后,便能通往大山,基本是通往雪区和羌族所在县区域。本县算的上是附近几个县里比较富有的了,因为开国后几任县主要领导和革委会主任之类的,无一例外都是本地老革命出身的人担任,很能干也很清廉,带着大家修河堤治理境内水系,还兴修了不少水库,便是在梁子上都修建了“堰塘”,因而本县算的上是大治的。 分地到户个把月后,陈父卖了家里的所有的鸡和一头还没长大的猪,带着一床做生意赚钱买的一条极薄的棉被(孩子们还是盖布单),以及要吃的草药和陶罐等物,并从一个镇上极为要好的同行哪儿,借得一部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也不说干嘛去,留下一块钱,然后就那么走了。陈父离开前打包随身物件,陈母也大闹过一场要死要活的,但陈父那次什么话也没说更没打人,出于那个年代男女特有的身份观念,以及陈母自身文化和娘家的水平,也不敢对丈夫有太多追问和其他行为。随着陈父半夜里偷偷出门后,就在村里开始盛传起,陈父因为害怕交纳农业税抛弃家庭跑路了,陈母为此每日以泪洗面,五姊妹也是活在极度的惶恐之中,家里才吃了一段时间米面,又改成每天吃搅面汤。但陈母还是在极为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带着孩子们把七亩地,硬生生全部种上油菜和麦子(大麦小麦都种的有),还有萝卜等常规口粮,田埂都没浪费点上了蚕豆,个把月时间,一个瘦弱的妇女带着年幼的女儿们,愣是比男人们都能干,把地都种上了,还种的挺好。至于陈父的幼弟和弟媳,别说帮忙之类的了,在这期间竟然跑去自己大哥家里,眼红自己大哥置办下的一些物件,隔三差五就去搬,陈母为此和陈父幼弟夫妻两打了几架,结局大家都应该猜测的到,陈母被打的遍体鳞伤,大女儿陈云怀从不发声躲出去,只有陈云芳带着几个meimei拿着锄头镰刀帮自己mama,为此也挨了不少打,村里人压根没人站出来说句话,只会围观起哄看笑话,只有一次陈父幼弟要搬走家里的两口铁锅中的一口,陈母和陈父幼弟动刀子了,陈云芳跑去还是大队长的谭家告状,加之五meimei也被婶婶踹晕了过去,队长一听还打孩子怕出人命,这才去了制止了一会,对陈父幼弟家夫妻两一顿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搬回个桌子和几个条凳之类的,陈父幼弟一家才算消停了一些,但自此陈云芳幼小的心里,就狠上了自己叔叔婶婶一家人,连带陈母也是如此。
在冬至前的一个晚上,由于那年冬天特别的冷,陈母带着几个女儿在灶房的火口,铺了稻草打地铺睡觉,灶眼里时不时填一把柴草,锅里煮着一大锅的水。这样既能取暖,又能猛喝热水管饱。就在母女几人饿的半醒半睡的状态下,也不知道是几点,那时没有表也没有钟,冬天的四川又几乎看不见太阳何况月亮。一阵篱笆推开和自行车伴着脚步嘈杂的声音响起,陈母和老大、老二都被警醒,惊恐的赶快把衣服穿好,拿着镰刀点了一根木柴火照明,就开了灶房门去看,陈云芳的叙述是,当时就看到,一个人影,身后跟着一个好大的影子,开门声的响起以及木柴的火光,那个好大的影子似乎受到了点惊吓,很大声的“昂。。。”了一声,声音响彻让人有些害怕。是陈云芳大着胆子问了一声:是谁?陈父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当时母女三人都愣了半天,还是陈父带着呵斥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他们快来搬东西,母女三人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一看,是一头好大的小角黄牛,全村以前就公社有一头牛,后来分地分树分各种东西后,牛就被卖了每户分到了两块钱说是。自此老陈家,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