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穗乘酒店
张茹萍，青乐镇尚流村人，在村里的小学度过六个学年后，如愿以偿直升到镇上的青乐中学，在正值青春蠢动的时期被同班的林正丰告白，两个懵懵懂懂的人一直谈了两年多的地下恋情。 中考过后，放榜的日子如期而至，张茹萍不出意外的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市里的实验中学。 那天，林正丰终于鼓起勇气约了张茹萍逛街、吃饭。只是，他的勇气在见到她的时候便仿佛戛然而止了。从头到尾他都只有毫无边际的嘘寒问暖，心中藏着的那一份无法言说的秘密到底没有说出口，跟她只差那一点点的距离始终无法缩短。然后，这点距离在分别之后被瞬间放大，直到相隔了一座城市。 新街六横巷32号，二楼厨房，阿清妈看着炖着鸡汤的幽蓝色灶火出了神，陷入回忆中。 阿丰当时留在了这个还没繁华的小镇里，而自己去到了新的城市，上新的学校，住进新的宿舍，遇到新的同学，开始了新的生活。本来以为再无交集了的，但周遭的同学不知怎么回事，时不时的就提起他，所以能一次次隐约了解到他的现状，搞得有时候会下意识以为他还在身边，抬眼就能看到他坐在课桌上对着试卷挠头抓耳的模样…… 然而现实却安排了一个很难看的家伙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而且这人笑起来会让人觉得瘆得慌。 当时想阿丰想到没了神，看着那张陌生渗人的笑脸一下子分不清虚幻和真实，回过神来发现讲台上的班主任不知何时起在静静的盯着自己，让我羞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那姓林的可真是个害人精！ 第二学年，辍学的他来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还就近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城市里的繁华和霓虹，并没有迷乱他的双眼，在闲暇之余，他就站在店门口看向实验中学的方向。 他说，这样耳边会隐隐传来自己的读书声。 后来，他打一通电话过来，见了一面之后便莫名其妙的恋爱了。 牵手，拥抱，初吻，那段时间我们一见面就缠绵得如胶似漆。 他的手掌很大，被他牵住的时候很有安全感。他的颈窝很热，贴上去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融化了。他的胸膛不壮，但靠着听着他的心跳的时候，其余的都显得不重要了。 记得有一回周末，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好大好大，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他好久好久。雨点砸在头顶的铁皮棚上，噼噼啪啪的响，让人心烦意乱的很，但当他淋着雨跑来，一脸歉意的道歉的时候，本来还想发泄的火气一下子没了。主要是，他那副落汤鸡的模样真的太让人心疼了。最后，原本的计划不得不搁浅。 现在想想，那天晚上送他回出租房的时候，真不该听他的话留下来。但是，那一夜的放纵和激情，又实在是太让人深刻了…… 如今三十多岁已为人母的张茹萍想到那一夜，还是会脸颊发热发烫。 ”噗噜噗噜噗噜……” 灶上的鸡汤开了，锅盖气孔喷出的蒸汽带着香味。回过神的阿萍急忙上前揭开锅盖，一团带着浓郁的雾气散上空中，锅中涌上来的泡沫一下子痿了下去。 晚上十一点多，这个时候俯瞰镇子四周，这些村庄早已黑灯瞎火，伸手难见五指。张仔村的村道上装有简陋的路灯，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插在土里，然后顶上横钉着一根短棍吊着一盏白炽灯，两两相隔十几米的路灯只照亮灯下一圈小得可怜的地方。忽然村道上远远驶来一辆摩托车，轰鸣声盖过路边矮草堆里虫鸣的合奏，车灯像一把利剑刺进“黑夜”这头怪兽的身躯，摩托车沿着道路消失在村里的时候引来了几声高亢的犬吠。村子重回宁静，虫鸣有节奏的此起彼伏，几只飞蛾飞到昏黄的路灯上，站在路灯下细听还能听到它们撞向灯泡发出的“铛铛铛”声音。 在这个点，镇上的人们也基本纷纷入睡。新街范围的街道宽敞，一盏盏路灯整齐排列在路边，黄晔的灯光照亮此刻无人的街道，偶尔有几家门前树过于茂盛，遮住了门前的光亮。 一横巷街头附近的夜市人来人往，奶茶店，烧烤摊，便利店在这里扎堆营业。 一横巷外的228国道边上，青乐镇地标性建筑穗乘酒店青乐分店就坐落在这里，总占地面积接近六亩，楼层有六，酒店门前划有六十多个停车位，覆盖在楼面上的彩条灯带亮着柔和不刺眼的霓虹，在这个安静的黑夜映上半空。 一楼大厅，烫金的奢华大门两边各站着一位穿着高叉旗袍、粉饰雅妆的美女小媚和小美，此时已接近午夜，也早已过了下班的点，但听到大厅传来喧哗声，俩人都急急忙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脸上重新挂上标准的职业微笑，齐齐看着大厅里正往大门这边走来的一伙西装革履、醉醺醺的成功人士。 “这帮家伙，怎么没给喝死！” 小美笑着递给小媚一个眼神。 “就是！碍着我们下班，阻着地球转！” 小媚脸上挂着同样弧度的微笑，回以一个眼神。 “林正丰，我就知道，把青乐分店交给你打，打理是一个非，非常正确的决定！虽然，青乐只是个小镇，但是，发展潜力大啊！而且，把穗乘酒店做，做成地标性建筑，你还是独一份。” 说话的是被几人围在中间搀扶着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是市里派下来的门店经理，负责考察各地分店的利率、当地形象和各种大小冲突然后以书面形式向总公司汇报。 “张经理，这都是上面的策划目光毒辣和领导有方，我们这些做小的，只是按指示来跟进而已。嘿嘿嘿嘿嘿……” 林正丰腆着笑脸，像个称职的小太监似的扶着摇摇晃晃的考察人。 “好！好，呕……” 一堆消化了一半的食物从他嘴里喷涌而出，溅在光滑的地板上，紧凑着搀扶的众人一下子往后散开，失了搀扶，他跪在地上，两手撑着上身，耷拉的脑袋嘴里还在喷着喝下去的酒水。 半晌，众人见他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上，没有了动静，仿佛睡着了一般。才急急忙忙忍着恶臭齐手齐脚把他拉起来。 角落里，一个清洁大婶低着头掩饰不善的眼神，推着拖把和拖桶出来三两下便把一地的污秽清洁了个干净。 接着大婶从众人手里接过满身污秽的考察人，带进电梯，按下了五楼的按钮。 “这是我们酒店的管家婆，再难搞的客人她都对付过。她出手，张总今晚会干干净净的入睡了。” 林正丰叹了口气，看着缓缓上升的楼层数字心里松了口气。 “丰哥，这回又被要了多少？” 一名原本醉醺醺的年轻人忽然脸色严肃，对着林正丰问出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明天再说。” 林正丰把半披在身上的西装脱下，和颈脖上松垮垮的领带摘下一同攥在手里。他走到大门口，看着脸上仍旧挂着职业微笑的小妹和小媚，眼角闪过一丝笑意。 “下班了，赶紧回去。” “耶！丰哥，你最好了！” “哇！丰哥，你最棒了！” 小媚和小妹赶忙往林正丰身体凑过来，一人捏肩，一人捶背，无比敷衍又殷勤的样子。 “干嘛干嘛！让人家看到还以为我在压榨员工劳动力呢！成什么样子。赶紧把衣服换了回家睡觉去。”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丰哥你给我们加工钱就没人会说闲话了！” “滚蛋！” 林正丰被逗乐了，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酒店看着黑暗寂静的停车场，被一阵夜风吹过，人顿时醒了大半。 走过几条街，回到六横巷32号。 林正丰看到楼上还在等待的灯火，就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息。 掏出钥匙捣鼓了半天，这扇门还是紧闭得纹丝不动。 “欸？这是我家的门没错吧？怎么换锁芯了？” 突然门开，一位将妙曼身姿隐藏在粉色睡衣里的妇人睡眼惺忪加满嘴不悦的出现在门后，看着门前的男人一脸懵逼的表情，心中的某根弦忽然松了松，但脸色还是保持着紧绷。 “欸？你这婆娘真好看！” “谁能娶到你当老婆真是三生有幸啊！” “噢！这个有幸人不就是我么！哈哈！哈哈！” “来，先亲一个。” 阿萍失笑着掐着他凑过来的臭嘴推到一边，谁知他顺势整个人倒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让我抱抱。” 昏黄的路灯xiele些光亮掉进大厅里，俩人在昏暗中拥抱了许久。 就像热恋中的情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