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罗盘有巴掌大小，其上只是简单刻画着星宿、五行和天干地支，锈迹斑斑的模样和现今世面上的罗盘比较，显得极为粗糙，但其上蕴含着一股子很浓重的历史韵味，说是爷爷的爷爷的祖上传下来的，大概也没几人会否认。而张举也真的拿去过给砖家隔空鉴定，然后砖家激动的下了个结论:几百年的历史是没跑了！ 虽然那砖家很想再细细“鉴定”下去，但张举可不想它被自己以外的人触摸。更为重要的一点，也是其对张举来说独一无二的原因:这破旧盘子能够以灵气为食。要知道，再高级强力的符箓也不过是以灵气为载。 灵气，对活物来说是大滋大补之物，对毫无生命气息的寻常死物却仿佛毫无存在感的路人，即使相遇，也只是擦肩而过不会产生任何反应。但这粗制滥造的罗盘却一反常态，在灵气饱腹的状态下，会发光发热！据说还会千里追踪，魑魅魍魉妖邪魄魔皆无所遁形！ 为了试验“千里追踪”的功能，张举曾带着罗盘跑了几十里路，最终在一处荒山野岭的破屋子里找到了令罗盘异常发亮的源头——一只化妖失败的乌伦。乌伦，又叫兔狲，按照地域分布来看，这小家伙不该在这里出现，但为了成妖，长途跋涉都是很常见的事。在确认了它没危险后，张举给它用了几张灵气符，又守了两天，可那只半妖还是没能熬过劫火的煎熬，永远地消逝了…… 想起那只临终前还在“咕咕”、“嘶嘶”的乌伦，张举忍不住又悄悄黯然起来:“可惜它没学会人话，不然它的遗言我就能听明白了。” 张举坐在一栋两层平房院子里的石凳上，手中拿着自己的罗盘，看着上面的斑斑锈迹神游天外……忽然甩了甩头，将杂乱的想法清出脑海，拿过石桌上的包袱，从里边拿出另一个刚才在路上捡到的跟自己同样款式不同锈迹的罗盘。 所以，一个毛头小子拿着“历史文物”在满大街的乱跑？这“毛头小子”的出处看来不简单。而且，他找的鸟，或许就是自己遇到过的神鸟。 张举从内衬中拿出一根羽毛，羽毛在日光下自根部一闪而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淡光，受了风，这本就轻飘飘的羽毛仿佛脱了地心引力般想要飘向空中去。张举自然不能让它如愿，伸手进包袱取出一张天甲符，挥指间将羽毛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回就不怕气息泄露了。只是，这鸟不能再找了，得先搞清楚这个拿着师门传承下来的罗盘的家伙到底是何方人物。” 想了想，又忍痛掏出几张天甲符，将罗盘封得严严实实，接着又放进石凳中的暗格里。 突然，在平房周边布下的八卦察阵中艮七方向传来轻微异动。 有不速之客！ 而且看来还是个练家子。或许，是罗盘主人找上门来了。 张举将石桌上的包袱拉近，从里掏出了清神符和天甲符。 张举手捏着清神符并对着自己结了个道印，符张下一刻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口鼻，这使得清神符清神醒脑的效果达到最大。天甲符能形成一层护盾，密封则隔绝外界，散贴也能防御击打。前举一张贴到前胸，后拍一张贴到后背。 张举此刻感觉灵台无比清明。从包袱里拿出一沓剩余的各式各样的符箓，分放在左右袖袋，又将捡到的罗盘大大方方的放在桌面上。 “先公开布诚的跟对方谈谈吧，毕竟，大jian大恶之人可用不了师门传承下来的罗盘。” 张举双手卷着宽大的袖口轻轻握紧，坐在石凳上，面朝着艮七方向。 “呼～”轻风带来一抹淡青色的娇小身影，墙头之上站立着的，正是刚才被自己撞倒的小伙，此刻对方的神情不再无措和歉歉，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看到一旁桌面上毫无遮掩的罗盘时，眉间才跳了一下，随即流露出一丝疑惑。 张举感觉对方的气势不对劲，拿起桌面上罗盘做出“递”的动作，以示友好。 “你好，这是你的罗盘吧？” 小伙却没那么在意自己的罗盘被拿在别人手上，只是皱着眉盯着张举。 “你身上的妖气呢，怎么没了？” “妖气？我？你不会以为我是妖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妖，在取完人的精气之后，都会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妖气而导致或多或少的溢散。恐怕刚才在十字路口被你撞倒的时候，你就已经害了人，所以想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偷偷消化，不然这么急匆匆的赶着去哪？而且，普通人根本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把我撞得那么狠。我刚才也是看走眼了。还有，我的鸟呢，是不是跟着你一起化妖了？你把它藏哪了？是不是在屋子里？不说也没关系，我把你打到半死了再看你说不说。不过，你还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化了人形的妖，所以我可以发发善心……”他从墙头上落下，一步渐比一步快地走来。 “额……” 张举是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来这么一出。这是胡乱找个理由干掉自己？还是真的半桶水修为所以分不清灵气和妖气？张举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几句，对方就已经气势临人的逼了上来。 “我等下就让你选择一个喜欢的死法。” “……” 张举盯着对面来势汹汹的莽人小伙，一张耀日符已经出现在左手，举起掌心准备来一发“闪光弹”，却只听“噌”的一声，刚刚还在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嘭！”一声巨响突兀在身后响起。 张举被砸得向前踉跄几步，坐倒在地，手中的罗盘也掉落一旁。张举心中震撼不已，并不是因为看到对方手中突然出现的手臂粗的法棍，而是因为这一棍砸下来，后背的天甲符废了！ “罗盘可不能被弄坏了，毕竟是师傅留下的唯一念想……”小伙把罗盘捡起塞进衣兜里。 “呦！还真没看出来，你这瘦弱的身板能受得住我这一击还屁事没有。难不成你隐藏了修为？” 看到还好好呆坐在地的张举，他也是一阵惊讶，但话语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丝兴奋，而且手中的棍棒似乎变长了一点。 我靠！再被你来一棍，我还能活命？ 张举回过神来赶忙站起身，右袖袋中的符箓滑了一张逆棘符出来。 逆棘符，反弹物理伤害，让你也尝一下自己的重击。 张举举着右手手掌迎着对方轰然袭来的棍影，却没想到对方这回整了一招虚的，本该撞上掌心的棍影在掌前突然下移了三寸。 “嘭！”一声比之前更沉闷的击打音响起。 被扫到胸膛的张举横着飞出了几米，撞落到墙根上，没有了动静。 一张揽气符，被“毫无动静”的张举悄悄使用了。 小伙也没有再啰嗦，直接提着又变长了一些的法棍朝张举走来，站在旁边，举起棍子准备一棍就给他打出原形。看着蜷成虾状的人形妖物，心中忽然一惕，高举的“制裁”再没有犹豫，狠狠地落了下去。 “砰！”小伙手中的棍子却是砸上了“妖物”忽然举起的右手手掌，然后一股反作用力袭来，棍子脱手而出，飞出去的同时，法棍上的法文光芒黯淡了下来，长度也在缓缓缩短。 “这是，什么妖法？” 小伙一个跳跃跃上空中，接住了突然失灵了的法棍。 机会！ 张举忍着胸口传来的疼意站起身，朝着还在空中小伙大喊一声:“嘿！”趁着对方看过来的同时，左手的耀日符光芒大盛，紧接着右袖滑出一张狩缚符，朝着空中落下的人影狠狠甩去。 张举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给自己用了一张又一张的灵气符，以舒缓胸口的疼痛。看到被束缚住摔在地上却并不挣扎的小伙，赶忙起身前去查看。 看到他没摔个神志不清也没被束缚到喘不过气，只是盯着身上的狩缚符出了神。 然后神色怪异的看着张举。 “你是，茅山裔？” 张举心中一松。这莽人认出自己的身份了。 “怎么，你刚才不还说我是妖呢么？” “你说，你是不是茅山裔。”小伙突然神色有些凝重。 “是是！我是茅山裔，师承张峰，乃是第……额，我也不晓得自己是第几代传人。你满意了吧。哎呦！我的胸口欸！”张举坐在石凳上揉着胸口，一点儿也没有要解了狩缚符的意思。 “呜呜呜……”小伙却是突然哭了起来。 “欸欸！你怎么回事？我这被打的人还没哭呢！你这打人的怎么先闹起来了？” “师，师傅说，茅山道没了，捕妖役以后也会没了。因，因为自古以来捕妖役只有跟茅山道相辅相成才能捉妖除鬼斩魔，捕妖役如今只剩我一个人，虽然师傅临走前吩咐过不用特意去找茅山道的人，但，但是，你在这儿，我，我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呜呜呜……” 小伙哭着哭着，身形忽然弓起伸直、又弓起伸直……朝着张举挪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