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都市小说 - 那个年代1在线阅读 - 第10章:身世

第10章:身世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初,听mama说,我是个超生儿。

    那时候农村刚刚兴起有土地承包的念头,家里面还算是有些粮食,能混个饱饭。

    大生产运动的余波已经过去,紧接着那些年计划生育便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大搞远动。

    就因为我的出生,搞得家里面从此鸡犬不宁。那些年村长总会带着妇联主任等一些村里干部去我家要计划生育账,不是我们不给,那年头确实穷,没有多余的给。

    他们要不到钱,就见啥拿啥,父母也没有办法,随他便,想拿啥就拿吧,有几次还没收了我家还不能养家护口的口粮,更不用说那些鸡鸭鹅棉了,有时候,我们没有交上钱,他们就说我们拒交抗税,不让他们拿东西,他们就说我们私藏危险物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搜捕能划拉走的值钱物件,强行打破了我家的盆盆罐罐,非得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不可。

    有一年夏天,小麦都快成熟了,家里却确实揭不开锅了,又不忍心摘快成熟的小麦,mama就抱着我去姥姥家住些日子。

    后来村里的干部便又来了,又要我们上交当年的计划生育费,我就不明白了,那时候怎么年年交计划生育费呢?我记得我都上小学了,七八岁了,村里的干部还跑我家要了当年计划生育结业费三四百块钱呢。要知道那时候的三四百块钱,可是相当于今天的几千上万块啊。

    爸爸是个木工,平时也不常在家,就在外面帮人家做家具什么的,十天半月回来一次,又赶上mama带我们兄弟去了姥姥家,家里便空了没人住了。

    你猜后来怎么着了,村里的干部竟然狼狈为jian,偷偷割了我家包田里的庄稼,说是低当年的计划生育费!姥爷知道后,非常生气。要知道姥爷那时候还是分队队长,对于村干部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姥爷大闹了村委会,这一闹可闯了大祸。

    那些干部死不承认,众口同声说不知道,姥爷就去理论,他们就说姥爷妨碍公务,把姥爷告到了上一级。

    没想到第二天,就有戴着大檐帽的人把姥爷抓走了。

    那个年代没有办法啊,姥爷无处苦诉,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不但把姥爷抓进了监狱,后来也把爸爸带走了。后来听爸爸说,他们还是想要钱。

    姥爷和爸爸都被抓进监狱了,家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了,上哪儿找钱啊,于是监狱里就放姥爷出来凑钱,为了我这个外甥姥爷卖掉了自己心爱的母子两马,那母子两马可是姥爷的看家宝啊,那时候姥爷家还烧着土窑,拉土坯,送烧砖都得用上马啊,可这马一旦卖掉,就只能人工拉了啊。

    然而这马都卖了,这钱却不够,说仅仅是他们的烟酒钱,他们再次把姥爷抓了进去,苦刑拷打让他们再次交钱,村里面大部人看不下去了,就自发地你一毛的,他一块的捐钱让我们过了这道鬼门关。

    姥爷和爸妈是出来了,可是他们却又要有说法了,说我是超生儿,借着政府的名誉说,必需要把小孩做掉。

    唉哟,他们这些天杀的,无法无天了,最终胳膊扭不过大腿,mama决定抱着我去逃难,不能让那些丧尽天良的伪君子把我给做掉。

    逃难中,我和mama不知道跑过多少村庄、荒野,饿了吃一点自带的干粮,喝了随便喝一点巧遇人家或河塘里的水,没有了干粮,就沿街要饭,挨家挨户敲门。

    那一年,天刚入冬就飘起了白毛雪,又是寒冷又是饥饿又是惊慌。

    就算是这样,那些伪君子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带一部分人分头追捕我们。

    在逃跑的过程中,mama在野外摔倒了,我就从mama的怀里窜了出来。

    让mama没有想到的是,前面有一口数丈深的古井,我当时就窜在了古井口上面了。如果不是mama用被子把我包得严实,我就窜到井里面去了,就是这样,我的嘴巴还是嗑在了井沿上了,嗑了一大口子,鲜血直流,哭得我死去活来的。

    当时mama并没看清嗑在我嘴巴上的伤,直到又跑了好远,我都哭睡着了,才发现鲜血在我嘴旁都凝固了。现在长大了,这个伤疤在胡子里长着,不近看是发现不了的。

    就这样,mama抱着我东躲西藏,一边要饭,一边逃避,直到计划生育不是太紧了,才悄悄回去。好好坏坏渡过了整整五个春秋,

    mama每每想起逃难的那五个年头,就会哭诉个半天。

    后来生活就好很多了,我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便随着大流上了小学,在小学里第一眼就认识了寒雪。

    有一次我偷家里的钱去救济寒雪被爸爸抓个正着。

    那天我很害怕,就跪在父亲面前请罪,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时候家长发现自己的孩子转眼变了小偷,是非常生气的,特别是我的mama,最恨小偷了,常常教导我们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不要偷鸡摸狗,干那见不得人的事,丢老祖宗的人。

    可是,那一次爸爸并没有责怪我。只是简单地教育了我一番就出去了。

    可是我心里面过意不去,从此再也不敢再偷家里的钱了。

    可是寒雪怎么办呢?那段时候我常常苦思闷想,差不多都想出病来了,功课一连许多天都没有好心情上了,并且常常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得错七错八的,一次次被老师当众批得狗血喷头。

    时间一天一天地消失得如风过后的云,无处寻觅了。

    还记得那年我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月季花,等得我看着月季花都开败了好几次。

    终于有一天,爸爸把我叫到身边,问我这些天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太高兴,心里有什么事。我便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了他。

    爸爸听后,对我笑着说了一句“傻孩子”的话,便从怀里掏出一张20元的钱,塞进了我手中。

    “去吧,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爸爸说道。

    爸爸的这句话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直到现在,每当我的旅途走到十字关头或重大抉择的时候,爸爸的这句话就会首先浮上心头,指引着我去选择和前进。

    那一天,我哭了,被爸爸感动的哭了,满心腹无处飘散的千言万语汇成两颗晶莹的泪珠,默默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流进了嘴里,苦涩而甜美。。

    爸爸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只到后来我明白,原来是这里面还有个故事要讲。

    偷钱的事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了,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是问了爸爸那天为什么那样做。

    那天爸爸放下手中的活,伸开双臂示意让我坐在他的怀里。

    我便坐过去,爸爸慈善地亲了亲我的小脸蛋,青硬的胡茬弄得我痒痒的。

    “爸爸,快说嘛?”我用小手堵着爸爸的嘴巴,不让胡茬碰到我。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当然是!”我两眼放光地看着爸爸的双眼说,“可是,爸爸,您忠实的双眼在告诉我,您在撒谎啊。”

    “噢,是吗?我怎么不晓得?”爸爸笑了笑,装着一副无所事事的表情。

    “爸爸,您说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可是心灵的最终实的背叛者啊!”

    “呵呵,现在我的儿子可以教育我喽?”爸爸用手逗我的胳肢窝,痒的我笑的乱打乱扭。

    “爸爸,不要这样了,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玩了。”我边躲避爸爸的攻击,边生气地说。

    “好吧,不闹了。”

    说完这话爸爸脸上已消失了那张让人心爱的笑脸,声音也变得生硬低沉起来,显得格外的深沉。

    “爸爸,怎么了?”

    “嘿,提起这段往事,我就心酸啊!其实雪儿是你的干jiejie。”

    “干jiejie?”小男孩有些糊涂了。

    “是啊,好几辈人了啊,当年革命战场上你爷爷的命就是小雪的爷爷给救的,你爷爷回到家后,便要求你祖爷,也就是我的爷爷,认小雪的爸爸为干儿子。

    “认了吗?”

    “认了。”

    “她的祖爷同意了吗?”

    “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由不得他了。”

    “为什么?”

    “因为,她的爷爷为了救你爷爷,牺牲了!”

    “啊——”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爸爸却仰天小声长叹,留下一段良久的死静。

    窗外知了还在不停地“吱啦啦”地惨叫着,仿佛是遇难者临死时苦苦挣扎的声音。

    “爸爸。”

    “嗯。”

    “这些年我怎么没见她的家人来过咱们家啊?”

    “来咱家,唆,不会了,我想他们是不会再来了啊!”

    父亲还仰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云儿朵朵,知了还在拼命地惨叫着。

    后来听爸爸说,那几年寒雪的祖爷摊上事了,我的家人也不敢收留他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寒雪的祖出卖了共产党,投了判,入了jian,我的祖爷和爷爷一次次良言相劝,寒雪的祖爷却一次次更加执迷不悟,直到我的祖爷把他赶出了门,他仍是不知悔改。

    这中间寒雪的爷爷可能有他不愿言语的苦衷,都随他吧!革命胜利后,寒雪的爷爷被批抖为“右”派分子,一时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当时我的祖爷和爷爷能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受苦受难,见死不救吗?于是我的爷爷就偷偷地把他藏在自家后院的烟叶楼内。

    当年我的家中是没有院墙,白天是很难送饭的,只有等到深更半夜送上一顿红薯粘馍米粒汤,当时这些饭食已经算是好的了。

    当时的米是很贵的,普通的家庭是很难摸到米吃的,但是,我的爷爷已却给他做米饭吃了。

    我的爷爷这么一搭救他可不打紧,却招来了村支书的审批,于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就都堵俺家了。

    把我家也批成右派份子了。而这批“右”的名誉也不重要,可恶的是却还每天戴着高头大帽挂着字牌满街游,游一天也就罢了,可这一游就没完没了,只到被评反,方可罢休,你说这天理何容。

    我的爷爷后来才被平反了,可寒雪的祖爷你却仍然顶着那桩高头大帽,直到牢死。

    相继我的祖爷也不幸病故了。

    下一代的新人渐渐长大了,关系却不是那么的亲密,直到了我这一代,我的亲jiejie和寒雪的亲jiejie无声无息地拜了干姊妹,而我又偷钱帮助小女孩,真是不可思议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那些年,世界变化很大,社会和平,百废俱兴,香港、澳门回归,并且申奥成功,加入了WTO,准备了上海世博会,农村减税,农民减负,农民都有了自己的田地,还不用交公粮了,离小康的目标眼看也越来越近了,大家都天天念着社会主义好啊。

    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远离城市,cao务在家寒雪家还是那么的穷,那么的抬不起头。

    在以上事实,我还不知的时候,我的父母是常常去看望他们照顾他们,帮助他们,只可惜寒雪的父母不领情,每次登门都被拒之门外。

    “那爸爸您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偷鸡摸狗似的弄救济费给小雪!”

    “现在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希望我们以后为他们多做点事情,以报我们前人欠他们的恩情,你要明白,滴水之恩,要当涌泉相报。”爸爸抚摸着我的头接着说“‘小鬼头’以后就看你的了,好了,起来吧!我的腿也被你坐麻了,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我从爸爸的膝上跳下来,爸爸的脚都被我坐麻了,无法行走,我就扶着爸爸向门外走。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爸爸一边轻捶着后背一边说。

    “爸爸不会老的,永远不会老的,就像人家说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好了,小鬼头,又长舌了,等我享你的福时,嘿~~我早该老去了——!”

    “不会的爸爸,不会的,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父亲摸摸我的头,笑笑,继续走下去。

    我扯着爸爸的手,蹦着跳着叫着,一同向夕阳的方向而去……

    晚霞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