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盟

    我在半道下了车，再往西去就没有公路通行了，只能靠徒步翻山越岭。

    才走了小半截子，天色就渐渐暗下来。没有照明工具要走山路是不现实的，我得找地方过夜。可这周围荆棘丛生，跟本没有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甚至连棵像样的大树都没有，最后只能在一处背风的地方打坐休息。

    夜幕降临，群山莽莽，我听着‘沙沙’的雨声心里没来由一片空寂。

    秘籍被我毁了，而我只学到引气期，后面的内容完全没看，所以今天的修行并不顺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想起前路漫漫，不知该何去何从。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勉强提起了精神，继续赶路。

    一路上我发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痕迹，从小径两边被折断的草木新鲜程度上判断，这两天有不少人从这里路过。会在这鬼天气进山的肯定都是要找我们的人，我暗暗加强了戒备。

    每爬上一座山头，我都要仔细观察前方的情况再走——这几座山的林子并不密，多半长着荆棘和杂草，所以站在高处就能把前方的道路一览无遗。大概走了两个小时，我就看到对面半山腰上有个人朝我的方向走来，鬼鬼祟祟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前后张望一番。我躲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打算等他过去我再走，最好是不要惊动他。

    可那人越接近我就越觉得他的身影格外熟悉。我强忍着按兵不动，直到他走到我身边我才从石头后面闪出来：“舅舅，去哪呢？”

    舅舅先是一惊，然后大喜：“小卉，你怎么在这里？”

    “就你一个人？外叔公呢？”

    “哪个外叔公？”他一头雾水。

    “不是说他包庇你……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那边的林子里去。”我指了指右方的小竹林。

    舅舅迟疑了一下：“要不，先让我出去买条烟？”

    “舅舅！”我无奈了，“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么？你已经进过局子证明自己清白了？”

    “没有。”

    “没有？！”我抬高了嗓门，“那天晚上你去哪了？为什么通缉令上有你？”

    “急什么，你看你，遇点事就激动成这样。反正我又没杀人，等真正的凶手找到了自然就没事了。这两天我都躲在坟山上的一个山洞里，来追我的人进了村子，暂时还发现不了那里。”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叫“遇点事”吗？凶手会自己跳出来承认罪行吗？跟民警玩躲猫猫是闹着玩的吗？

    舅舅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的错，别生气了。”舅舅又来老一套，不管有理没理先认错。

    我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即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带路吧，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坟山是当地土话的叫法，其实山本无名，只不过上面葬着许多沈家村村民的历代祖先，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那里离沈家村大约有十多公里的距离，从我们这个位置过去倒是近，不出一个小时就来到坟山脚下。

    山上的坟头是一座挨着一座，半掩在杂草丛里。每年三月三族长都会组织大伙一起上山祭扫，人多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走在其中，衬着阴雨天气，越发显得鬼气森森。

    “我敢打赌，这里平时肯定没人敢上来。”舅舅一边走，一边对我说。“我就闹不懂，为什么不用水泥修条路，每年光除草都快累死人……哎呦！”

    “怎么了？”我上前扶起他。

    “没事，脚滑了一下。”舅舅从地上爬起来，粘了满手的瘀泥。

    “还是让我在前面开路，你给我指方向。注意踩着我的脚印走。”我跟他换了个位置。山上原本也没有路，我们所走的曲折小道还是今年扫墓时村民开出来的，这才两个月，杂草又顽强地疯长起来，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小卉。”舅舅突然拉住我。“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我举目四顾，四周除了坟墓就是杂草，人兽绝迹。

    “行了，别告诉我你现在才知道害怕。这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我可是又累又饿了。”

    “那快走吧，我那里还有不少吃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忍不住说他：“老实说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躲也不会好好躲着，我大老远就能发现你，没被人抓住真是祖宗保佑！”

    舅舅刚要回答，他身后的草丛突然往两边一分，有个人影窜了出来把他撞倒在地上。

    偷袭的人出手快如闪电，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一系列动作，我刚要有所反应的时候那人已经一脚踩着舅舅的背，一手用枪顶住了他的脑袋！

    是了，这边草丛太矮太稀疏，我光想着成年人不可能藏得住，忘了还有外叔公这种有天生缺陷的人。

    “小心别走火！有话好商量！”

    外叔公桀桀怪笑：“好个鬼精灵的外孙女儿，好个祸水东引，你坑得我好苦！”

    “立场不同，您要处在我那个位置，您也会这么做。”我试着讲理。

    舅舅不敢乱动，强笑道：“明叔，这是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先放了我。”

    外叔公曲起手指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两下，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烂泥扶不上墙！我现在只跟外孙女儿说话，只要她保证能教我修真，我就放过你。”

    “你觉得这是好学的？一不小心走火入魔可是会死得很惨的。我老爸死后我都不敢让别人看他到的遗体，马上送去火化了！”

    “少废话！干我们这一行的，哪天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这事是新哥太不讲兄弟道义！他外孙女儿，你怎么说？”

    “您就那么相信我？”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万一我使坏，先答应后反悔，或者不认真教他，他又能把我怎么样？

    外叔公自负一笑：“老汉我活了六十多年，这点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好吧，我答应。”这老爷子心狠手黑，我可不敢拿舅舅的生命来冒险；再说我自己就教过阿妍，再多个外叔公也没什么。“只是如今我们麻烦缠身，您老家大业大的，真能全放开跟我们跑路？说实话杀人案里我的嫌疑最大，人证物证都有，恐怕一辈子都要当个逃犯。”

    外叔公满不在乎地说：“若能得长生，这些身外之物算什么？要是前两天我还能帮你们想想办法，但现在连我也是自身难保，大家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我们三人暂时达成了同盟，一起来到舅舅所说的那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