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含泪辞职
苏绿宁被安排到门诊部工作。 “你把我们家老人都治死了，还敢在这里给人看病？！” 这日，苏绿宁像往常一样为病人诊治，聋哑老大爷的家属突然闯进诊室，没等她回过神来，不由分说拽住她就往外拖。 “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 苏绿宁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拼命反抗挣扎，却无法挣脱，一路被拖到了门诊大厅。 大厅里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黑木棺材和数个花圈，家属们在到处烧香、撒纸钱、拉横幅，阻拦前来就诊的病人排队挂号。 现场完全处于失控状态，闻讯赶来的院长和保安一时束手无策，门诊部正常的工作运行被迫中止。 面对令人毛骨悚然、乌烟瘴气的场面，苏绿宁心中的震惊与撼动，无法用言语形容。 “大家快看呀！” 家属中，领头的胖硕中年妇女手指苏绿宁，尖着嗓子嚷嚷：“她就是害死我爸爸的医生！大家千万别给她看病，她治一个死一个！” 众人哗然，苏绿宁的脸霎时没了血色，苍白若纸。 恶意诋毁的话，将她行医多年的信心与热情，顷刻间击得粉碎。 “这位医生，请问家属说的是真的吗？” “为什么家属会如此怨恨你？” “你的治疗有没有失误？” …… 忽然，各式各样的话筒、照相机、摄影机蜂拥而上，纷纷对准了苏绿宁的脸、口和胸前的工作牌，刺目的闪光灯频频闪动，让她眼花缭乱。 聋哑大爷的家属竟然还叫来了媒体记者！ “你们看看！” 一个彪形壮汉趁势举起手里的超大屏幕手机，在摄影机镜头前晃了晃，粗声大嚎。 “这个医生玩忽职守，不管我大伯的死活，工作时间睡大觉，根本不配做医生！” “我们要求赔偿！我们要求道歉！” 苏绿宁愣了，那手机上公之于众的画面，竟然是她在抢救聋哑老大爷后，坐在办公室里休息的照片。 那时候，不曾露面的家属，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偷拍了这一切！ 记者们仿佛被注射了兴奋剂，更加争先恐后地往前涌。 现下的医患关系如此微妙，他们绝不放过任何能够引起轰动效应的新闻。 “病人还在等待你的医治，为什么你没有坚守医生的岗位、履行医生的职责，而在工作时间睡觉？” “作为医生，你救死扶伤的品质体现在哪里？” “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是默认了这件事么？” “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请你对此做出解释！” …… 苏绿宁被七嘴八舌的提问，狂轰滥炸，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一大堆人团团围着她，她就像是被剥尽衣物在光天化日下示众的犯人，在接受众人的审判。 苏绿宁想为自己说些什么，可是心和身体都在颤抖，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这样的局面，她该如何应对？她该如何自处？ 她真的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了！ 又是一阵sao动。 十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凛然出现在门诊大厅，迅速控制了正在闹事的家属，并将他们带离了安康医院。 大厅内立时安静下来，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 沈昊辰迈步走了进来，一袭深色系的衬衫西裤，英挺帅气，自有一股掌控一切的威慑力。 他刚下飞机，接到院长的电话，就马不停蹄赶回了医院。 走到苏绿宁的面前，他微微颌首，深邃沉稳的眼神，让苏绿宁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诸位！” 沈昊辰转身，冷峻如冰的目光，睥视所有记者。 “我是安康医院的董事长，请你们保持安静，不要干扰医务人员的工作！” “医生也是普通人，不是神仙，不是机器！” 他又看了看身旁的苏绿宁，“她也会觉得辛苦，觉得累，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不可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希望大家能够多一些理解，多一些体谅。” “闹事解决不了问题！对于暴力，我们绝对零容忍，必将通过法律途径进行处理！同时，也希望各位记者能够全面、准确、真实地报道今天的事情！” …… 不怒自威的气势，深沉而极具震慑的声音。 记者们心生敬畏，不敢再贸然提出尖锐、刁钻的问题。 一场轩然大波平息，保安人员前来疏散围观的人群，清理杂乱的物品，门诊部重新恢复正常有序的工作。 苏绿宁仍站在原地不动。 “没事了，你回去继续工作。”沈昊辰轻声提醒她。 苏绿宁如梦初醒般，缓缓抬起头，“谢谢你替我解围。” 伸手从白大褂衣兜里掏出一份折叠着的病历纸，说出让沈昊辰始料未及的话： “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 苏绿宁脱下白大褂，在众人困惑的眼神中，离开了工作多年的安康医院。 一路走了出去，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让自己透透气，吹吹风。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滨江边上。 这里江畔清幽，绿树如荫，绚丽的紫薇花竞相绽放，散步的人群三三两两，石子路边还有文艺青年在唱歌，悠闲自在。 苏绿宁仰起头，深呼吸一口气，任由江风吹拂她的发丝，吹起她雪白的连衣裙，遥看就像迎风飞舞的白帆。 “沈昊辰，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问。 “谁跟着你了，我来散散步，刚好和你同路。”沈昊辰双手插着裤兜，在苏绿宁身后不紧不慢地保持一段距离。 和厚脸皮的“无赖”争论，吃亏的是自己。 苏绿宁睨他一眼，扭头继续看江景，江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倒映着天空中的云，美得恬静，美得幽深。 “好好的，为什么辞职？”沈昊辰走近她的身旁，凭栏而立。 “辞职理由，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苏绿宁垂下眼帘，声音里透着落寞。 “之前发生那么多事情，你都没有轻言放弃。一次医闹就让你辞职了，不觉得自己太消极么？” 苏绿宁不吭声。 沈昊辰看着她的侧颜，“你找到新的工作单位了？” 苏绿宁抬眸，随江流的方向望去，水天一色，没有尽头。 从此，何去何从，未来会如何，谁人知道？ “没有。”她摇头。 这时候，路边的文艺女青年唱起了陈慧娴的老歌：“我心底里的世界却不一样，我也会彷徨，也会失去方向，我不是你想得那么坚强......” 歌声似深沉的倾诉，催人泪下。 苏绿宁的鼻子不由得一酸，转身要走，“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新的工作，挣钱还清剩下的债。”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昊辰一把攥住她的手臂，苏绿宁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住，不得不面向他。 “你......” 沈昊辰的神色复杂起来，他看到两行清泪，正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滑落下来。 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那么脆弱，那么无助。 深深刺痛了沈昊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不由自主伸出双臂，把苏绿宁抱进了怀里。 苏绿宁想要挣扎，却最终依靠在沈昊辰温暖宽阔的胸膛里，嘤嘤恸哭：“离开医院，放弃我喜欢的工作，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那就不要离开，没有人强迫你辞职！”沈昊辰抚着她纤瘦的肩膀。 “可是我心理压力好大，医闹的事因我而起，医院和同事因为我受到牵连，我根本没办法面对！” 沈昊辰的心在抽搐，将苏绿宁搂得更紧，“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如泣如诉的歌声一直在空中飘荡，回旋。“我心底里的需要，你不明了，我心底里的懦弱，你没照料，我真正渴望，不是自主自由，我只要你的温柔，一点已足够。我也有懦弱的时候，可知道，需要你照料......” 苏绿宁像个寻求抚慰的孩子，把脸往沈昊辰的胸膛里埋得更深，眼泪仿佛决了堤的洪水，肆意流淌。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承受了这么多的打击和痛苦，多少的辛酸与无奈，多少的压抑与苦闷，她都在这一刻尽情宣泄出来。 泪水，濡湿了沈昊辰胸前的衬衫，也濡湿了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江风习习，凉意丝丝。 许久，苏绿宁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止住了哭泣。 “对不起，我失态了，还弄脏了你的衣服。”她缓缓直起身子，红着脸不好意思道。 真奇怪，某男的怀抱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足以让人沉沦进去，彻底驱散心中的阴霾。 沈昊辰的薄唇勾起一抹弧：“你赔！” 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小气抠门又吝啬！ “多少钱？”苏绿宁吸了吸鼻子。 “不是赔钱，是去我家里。”沈昊辰又贼贼一笑。 苏绿宁立即像触了电一样，挣开他的手臂，后退几步，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恶霸地主”不仅吝啬，还很急色！ “你别想歪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