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苏达绿和陆十一对望一眼，苏达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您知道刘伟当时并没有将您写给薛红的信转交给她，薛红一直爱着您，到现在仍然爱着您，您会怎么想？” “什么？薛红没有见到我那封信？！”王东失口叫道，显然，这种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的，现在刘伟已经去世，他一直到临终时才把您当时的信拿出来交给薛红阿姨。而薛红阿姨一直喜欢您，直到刘伟告诉她，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才跟刘伟结婚。她见到那封信，得知您还活着，她找到我们……承蒙她信任……她说她爱的始终是您。她想知道，剩下的余生，您是否愿意与她一起度过？”苏达绿说完，和陆十一一起紧张地等待着王东的答复。 “这太突然了……让我好好考虑一下。”王东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瞬间熄灭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他们预料的惊喜，反而更多的是痛苦，是落寞？苏达绿怔了一下，为什么会感到王东在落寞？她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只是，通过这些天和薛红、王东的接触，她在内心深处是多么希望这一对痴情的苦命情侣能最终走到一起。 “不着急，让王老师考虑一下。”陆十一理解王东，他冲苏达绿递了个眼色。 “其实，我也是非常希望能和薛红在一起。这些年，我日里夜里盼的，也是这一天。但是，我更不舍得这些孩子，我没有办法丢下这些孩子，去找薛红。” “可以让薛红老师到这里陪着你啊？”陆十一和苏打绿不约而同地说 王东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我有了一点钱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自己没有什么积蓄。你看看就这么一间小屋，我怎么好意思让她过来！” 这时候，听到门外门外一片喧闹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竟聚集了很多村民。王东走出去，苏达绿和陆十一也好奇地跟在后面。 原来，学生放学回家后告诉家长，王老师的儿子和儿媳妇从城里回来了，儿媳妇很洋气。消息很快传开，家长们纷纷带着自家养殖的农副产品来了，鸡、鸭、蛋、rou，各种蔬菜水果，还有自酿的米酒，煞是丰富。 村长也走过来，手里也拎着一包东西，远远地就冲王东大声喊道：“王老师，孩子来看你了，你怎么不提前给我们说一下？” 王东愣了，不知村长此话从何说起。 村长很快走近，拍着陆十一的肩膀：“小伙子，不是大叔说你，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望你爸，不应该啊！那些年，王老师劳改，你不来不来吧。这些年，你爸爸年龄都这么大了，还一个人过，不容易啊，你该早些来看他！” 这下该轮到陆十一愣了。 王东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他笑着解释：“村长，你搞错了，这个不是我的孩子，人家是市里婚庆公司的老板。” 村长摇了摇头，根本不信：“嘿，不会是瞒着大家吧？长得这么像，不是你的孩子才怪！当初，你刚到这边的时候，就是他这个样子，一模一样!” 陆十一也明白了，于是就简明扼要跟村长介绍了一下来意。村长哈哈一笑，说：“小伙子你可别介意，你和王老师长得这么像，连小学生都认为你是他的孩子呢。我孙子今天放学后，也是给我这么说的，说王老师的孩子来看他了！” 村长接着叹了一口气：“这些年，王老师一直一个人，乡亲们给他做了几次媒，他都看不上。除了几个同学偶尔来看望他一下，不见他有其他亲人。我们每次说起来都着急。王老师多好的人，不该过的这么苦啊……” 王东打断了村长的话，不满地说道：“村长这话说的，全村的乡亲可不都是我的亲人嘛！” 村长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没错，咱们全村人都是王老师的亲人。你们两个是王老师的客人，也就是我们全村的客人！” 苏达绿早就被几个大婶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大婶亲热地拉住苏达绿的手不放，还有几个大婶围着苏达绿上下左右细细打量着，嘴里啧啧有声：“啧啧，瞧瞧这手，这脸，人家是怎么长的！” “真好看，跟画上的人似的。” “闺女说王老师的儿媳妇洋气，这一看可不是咋的，就是洋气！” 苏达绿第一次遇到这种阵势。山里人说话速度快，还有一些口音，苏打绿听得似懂非懂，只好求救般的看着陆十一。但陆十一显然自顾不暇。苏打绿只好脸上堆满笑，努力猜测大家的话语。她隐约觉得，大家似乎是在夸她，可是以前从来没人这么夸过她，她也从来不知自己的容貌还这么值得夸赞；还有陆十一不是王东的儿子，她也不是陆十一的媳妇。她想要给大家解释，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怕自己理解偏差，闹出更大的笑话。她频频往陆十一这边看。 陆十一一边跟村长和王东说话，一边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仿佛几个大婶的夸赞的真的就是他的媳妇，一副欣欣然、乐不可支的样子。 奶奶的小P孩，看我回去怎么跟你算账，苏达绿心里暗暗发狠。表面上，还得好脾气地继续微笑着任由大婶们蹂躏。 苏达绿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隔着人群对陆十一喊道：“十一，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暮色四合，王东看了看外面，征求苏达绿和陆十一的意见：“天也晚了，这个时间没有返回市里的客车了，你们今晚留下来吧。咱们在cao场上燃一堆篝火，晚上我们搞个烧烤，请你们两个也品尝一下山村的乡间野味。明天早晨你们也可以看看山村小学的升旗仪式！” 听到篝火，苏打绿和陆十一都有些心动，升旗仪式也让苏达绿和陆十一感到好奇和新鲜：王东看重和自豪的升旗仪式到底什么样子？这个简陋的小学在哪里升旗？还有，王东对薛红殷殷期盼的共度余生，一直还没有明确的答复，苏达绿觉得有必要再给王东做做思想政治工作，力争让所有的人皆大欢喜。 村长对王东说：“篝火还是到打谷场吧，大家都去准备一下！” 一直拉着苏达绿手的那个大婶以不容推辞的语气道：“今晚住我家，我家宽敞！” 盛情难却，陆十一已经在拼命点头，苏达绿也爽快地答应：“好吧，我们今晚就留下和乡亲们热闹一下！” 听苏达绿、陆十一答应留下来，村人都大为高兴。拉着苏达绿手的大婶一拍自己的大腿：“我家里还有刚晒的咸鱼，我要回去拿！” 说完，她松开手，急火火地走了。其他村民也分头各自去准备。 苏达绿好容易解脱，赶紧把手心朝自己身上狠狠擦了几下，刚才她的手被人一直紧紧抓着，手汗都出来了。 一抬眼，她看见陆十一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霉，这么不淑女的动作被他看在眼里了。她心里嘟囔着，瞪起眼，凶巴巴地喊道：“有什么好看的，收费！” “好看！”陆十一的笑容别有意味。苏达绿的脸上飞上一抹绯红。她感觉自己突然变得不可理喻的娇羞。这才离滨海市没多远，可恶的陆十一就大了胆子，又赖皮又讨厌！ 不久，就有村民过来喊王东，说篝火已经好了。王东就带着苏达绿和陆十一向村里的打谷场上走去。 打谷场离学校没有多远，其实这个村子本来也没有多大。苏达绿和陆十一远远就看见打谷场上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围着篝火两边排开十几张低矮的小方桌。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碗。再仔细看篝火，苏达绿吓了一跳：篝火上面的架子上，架着一只整羊，还有几个村民在篝火旁忙活，刚才拉着苏达绿的手的大婶也在其中。他们看见苏达绿，都是一笑又低头忙活。 苏达绿为这种最原始和淳朴的方式所打动，手上不停地拍下照片和录像，只遗憾山村通讯信号不好，否则随时发送微信和各网站，再立即接收他们或赞叹或惊呼的反馈，该是多么爽！还有何小双，如果她看见这情景，不知要怎么连连尖叫！想到这里，她抑制不住地笑了。 苏达绿和陆十一坐到了上席，村长、王东还有村里的一个长辈陪着他们，显然把他们当做贵客。苏达绿一杯接一杯喝着村民的自酿米酒，这种米酒酸酸甜甜又米香浓郁，非常好喝，不知不觉，她就开始头晕晕的，身体却身轻如燕。 陆十一看着苏达绿发红的脸，提醒道：“这种米酒的后劲大，小心！”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苏达绿脱口而出。这句何双双说过的话，此时经苏达绿的嘴说出来，别具味道。陆十一的眼睛更亮了，笑容也更欢畅。 不知什么时候，村民们围着篝火跳起欢快的舞蹈，一个人拉着手风琴站在中间高声唱着一直他们从来没听过的歌，歌声粗狂而动听。苏达绿和陆十一吃惊的发现，那个唱歌的人竟然是王东： “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 藤儿越肥瓜儿越甜，藤儿越壮瓜儿越大。 公社的青藤连万家，齐心合力种庄稼。 手勤庄稼好，心齐力量大。 集体经济大发展，社员心里乐开花……” 伴随着歌曲，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舞蹈的队伍里：大人、小孩、男的、女的……苏打绿和陆十一也被邀请，加入到这个简单而又欢乐的舞蹈中。 苏达绿忽然想起来，这首歌曲自己似乎耳熟，再一想：嘿，这不是以前自己和小伙伴们搞怪时用过的曲子吗？ 王东唱地那么投入、动听，村民的舞步跳的那么开心、热烈，苏达绿的眼睛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变得如梦如幻。她仿佛在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岁月静好，无忧无虑，纵情地跳啊笑啊。她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永远都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