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佳人心意
这些天以来,叶沉星如同活在了梦里。他常常时不时发呆,时不时傻笑,扫马场的时候笑出声,吃饭的时候笑出声,别人见着了都以为他一定是搭错了哪根筋。 “沉星,你心里是不是憋着什么好事,也给我说说呗。”厨娘忍不住问他。 “没有的事,我就是开心,开心就笑。”叶沉星一边搬马草,一边回道。 “谁都看得出来你开心,可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开心。你这孩子……对了,马场里的那些杂物你可得弄干净些,过几天有贵客要造访南宫世家,不能丢了我们的脸面。” “是上官世家的人吗?” “可不是,就是上官世家的人。上官世家可是跟我们南宫世家一样,是六大世家之一。” 上官世家,南宫世家,欧阳世家,夏侯世家,皇甫世家,神州当中六个极具实力的大家族,是为六大世家。论势力之大小,实力之强横,六大世家的排名不分前后,大体是相当的。 南宫世家上一代的嫡系当中,有南宫圣荣和南宫师吉两兄弟,南宫圣荣如今是南宫世家的家主,膝下一子一女,便是南宫追风和南宫仙儿。 南宫师吉是南宫圣荣的弟弟,早年在世家与外界势力的斗争中不幸遇害。其妻伤心过度,不久便病逝,随夫而去。 南宫师吉夫妇留下一个女儿,由南宫圣荣抚养成人,便是如今的南宫追风和南宫仙儿的堂姐,南宫世家的小医仙南宫雨儿。 自后山禁地遇红袍老妖一事之后,叶沉星每日都在脑海中想着他与南宫雨儿的事情。这几日南宫雨儿来看他,也每每提及此事,催促他早做打算。 叶沉星知道南宫雨儿心里着急,于是思量好了时机,终于照南宫雨儿所说的俗世男女婚嫁之礼,去向南宫圣荣提亲。 南宫圣荣得知了叶沉星的来意,大吃一惊,方寸大乱。 书房中,南宫圣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指嗒嗒嗒地轻轻敲打着桌面,沉默了许久,才又抬头看了跪在他跟前的叶沉星一眼。 叶沉星浑身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片刻之后,南宫圣荣冷哼一声,转向站在旁边的管家,说道:“把雨儿给我叫过来。” 不一会儿,南宫雨儿走进了书房,当即跪了下去,朝南宫圣荣叩首礼拜。 见了南宫雨儿,南宫圣荣似乎有些心软,脸色浮现出许些无奈之色,对管家道:“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管家出去后,南宫圣荣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最后转身看向南宫雨儿:“你们之前已经通过气了?” 南宫雨儿点了点头。 “难怪,难怪!我就说他一个大牛竟然胆敢来向我提亲!竟然痴心妄想要娶我们南宫世家的千金!”南宫圣荣几乎是咆哮出声。 南宫雨儿急道:“大伯,我跟大牛是两情相悦的,请大伯成全。” “我能成全你们,但他能成全你吗!”南宫圣荣喝道,“雨儿,有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还用得着我摆到台面上说吗?” 南宫雨儿低泣出声。 南宫圣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椅子上,一脸的愁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父母去得早,大伯看着你长大,不敢让你在家里受半点委屈,事事都依你。大伯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大伯也年轻过,也知道儿女情长。但是在这一件事上,你要大伯怎么做,任由你胡来?那我怎么对得起你那过世的父母?” 南宫雨儿泣道:“雨儿已与大牛私定终身,有了夫妻之实,若大伯要拆散我们,雨儿唯死而已。” 南宫圣荣一愣,随即气得直跺脚,抓起了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啪啦”一声吓得叶沉星直哆嗦。 “好!好!好!南宫雨儿,你这是要气死你大伯是不是?!” “雨儿不敢。” “私定终身,夫妻之实,唯死而已!”南宫圣荣浑身颤抖,“你还有什么不敢?你知不知道东方世家的人后天就到,竟然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你还有什么不敢!雨儿,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听说南宫雨儿有婚约在身,叶沉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你若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你提前跟大伯说清楚,大伯帮你推掉就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你闹这么一出,你要大伯如何跟上官世家的人解释,你要南宫世家如何收场?” “雨儿知错,请大伯责罚。” 南宫圣荣红着脖子说道:“责罚你有什么用,责罚你能够处理你闹的这些麻烦事吗?责罚你能够救你的命吗?” 说着他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显得疲惫不堪。过了许久,他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好了,现在多说无益,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好好冷静一下。” 南宫雨儿慢慢站起身来,低头看了边上的叶沉星一眼,迟疑片刻,转身退出去。 “等等。”南宫圣荣突然又把南宫雨儿叫住,“你实话实说,你的那些私定终身,夫妻之实,是用来威逼你大伯的,还是——” “雨儿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伯。” 南宫圣荣长叹一息:“你去吧。” 南宫雨儿离开书房后,南宫圣荣起身走到叶沉星跟前,在叶沉星手足无措之际,南宫圣荣甩手“啪”地一声在叶沉星脸色重重地打了一个耳光。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南宫圣荣闷声问。 叶沉星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知道还是不知道?” 叶沉星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南宫圣荣看着叶沉星说,“你自己说,南宫世家待你如何。” “南宫世家对大牛恩重如山。” “你也无须恭维,凭良心说,南宫世家虽对你算不上好,却也没亏待你。”南宫圣荣说,“我虽然对你的事情过问甚少,但是不代表我对你一无所知。这段时间你与雨儿交往过密,我始终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横加干涉,我因为我觉得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好便可,却没想到你竟会这般不知廉耻!” 叶沉星连连磕头:“大牛罪该万死。” “雨儿向来乖巧懂事,即便对你用情至深,也不会干出这等荒唐事来,至于你——”南宫圣荣顿了顿,“我对你虽不甚了解,但你能够让雨儿倾慕,想来不会是庸俗之辈,何以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难道是认为自己没本事便要跟雨儿生米煮成熟饭,用以逼迫于我?” 叶沉星急道:“大牛绝无此意。” “那你是何用意?难道是雨儿死皮赖脸地求你这么做不成?” 叶沉星慌张道:“不,不是,这不关雨儿的事,全是我的错。”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犯的错。” 叶沉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 叶沉星一哆嗦,急得满头大汗,当下便把在后山禁地遇到红袍老妖一事全盘托出。南宫圣荣听完后神情凝重,回身坐下了,陷入了沉思当中。 “你所说的句句属实?”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圣荣突然出声。 “绝无半句虚言。” “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叶沉星一怔,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是……” 他刚要把那三个字说出口,立即就被南宫圣荣制止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南宫圣荣说道,“在我这里,你就是大牛,是我们南宫世家的一个佣人。” 叶沉星讶异道:“老爷此言是何用意?” “你很聪明,自然知道我是何用意。”南宫圣荣冷哼道,“你既与雨儿情投意合,我无话可说。我南宫圣荣不是势利之人,亦非庸俗之辈,莫说你是我们南宫世家的佣人,即便是街头乞丐,只要品行端正,心地善良,雨儿执意要嫁你,我也不会摇头。况且,你还不是那些泛泛之辈。” 叶沉星猛然抬起头来,对上了南宫圣荣那双锐利的眼睛。 “我对你没有成见,外界盛传的那些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其中的猫腻。无奈世间诸多事情便是如此,在你没能力掌控棋盘之时,就只能当棋子,别人要你怎么样,你便是怎么样,这一点想必你是有切身体会的。” 叶沉星点头:“晚辈谨记教诲。” “教诲不敢当,我只是说说心里话罢了。”南宫圣荣说道,“我先前对雨儿说的那番话,也是说给你听的。我不管你是谁,雨儿毕竟是我们南宫世家的人,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心里要有个底。她若嫁你,朝不保夕,何以为继?” 叶沉星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心头一酸,也不知该如何向南宫圣荣作出保证。 想了又想,他坦然说道:“风雨飘摇,晚辈早已释然,只要快乐,少活一天也没什么,若是活得不自在,活上百年千年,那也是痛苦的事。我对雨儿已无任何隐瞒,她若执意跟我,除非我死,否则定然不会让她受任何一点伤害。” 南宫圣荣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的朝不保夕,不仅仅指的是你,还有雨儿。” 叶沉星一惊,忙问:“老爷何出此言?” 南宫圣荣说道:“你有所不知,当年我弟弟南宫师吉被仇家追杀,逃回南宫世家的路上遭歹人下毒,连襁褓中的雨儿都未能幸免。此毒厉害非常,他们夫妻两个相继因此毒而死,雨儿因为中毒不深,因此才活了下来。” “虽是活了下来,但雨儿体内的毒一直存在,过了这么些年头,毒性越来越重了,反复加剧,眼下只怕这世间已无人能治。闻得上官世家有一枚能够起死回生的丹药,名为望秋金丹,可为雨儿祛毒。” “我亲自拜访上官世家求药,却是吃了闭门羹,被告知非是上官世家之人,不能服用此药。此药何等稀贵,上官世家如此反应亦是人之常情,可是雨儿的命又不能不救,多次与上官世家的家主商量之后,我便决定将雨儿嫁到上官世家去。雨儿与上官世家的公子的婚约一事,便是由此而来。” “当时,雨儿也是点头同意,可如今你跟雨儿又闹了这么一出,你让我怎么办?”南宫圣荣说到这里,眼眶已是通红,“雨儿若有不测,我如何能对得起她死去父母。她先前竟然拿性命威胁我,要是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她便要寻死,可要是我同意了,她不也是一个死么。” 叶沉星落下泪来,咚咚咚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千错万错,都是晚辈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南宫圣荣伤心道,“我跟你说这些,非是要劝你离开她,以她的性子,你若一走,只怕她会含恨而终,这是最坏的结果。唉,也罢也罢,你先回去吧,容我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