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旁观者清
来到了荒郊野外，沐云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借用狂战的名字和身份，对那个女孩子自我介绍一番。作为回报，沐云听到了一个颇为好听的名字，莫无颜。但是由于沐云之前的威胁，莫无颜说出名字之后，便不再说话了，两人就在沉默中，一直走到了天亮。 八月间的南国，到处是一片苍翠，远近的高山上，更是云雾缭绕，颇有一种人间仙境的感觉。沐云在一条临近官道的小溪边，把越千雪从马背上卸下来，让马儿在附近吃些青草喝点水。他自己则是用身上的汗巾蘸着溪水，清洁起石像上的灰土。 他的这种怪异的做法，立刻引起了莫无颜的注意，不过因为惧怕沐云，她还是没敢说话，只是看了一会后，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布小包，拿出几块精致的点心，就着溪水细嚼慢咽起来。 “昨晚因为事态紧迫，我说了些过份的话，请莫小姐不要见怪。” 既然要结伴同行，相互之间总不说话也不好。所以沐云把石像重新擦干之后，便来到莫无颜身边，想要解释一下，化解了昨晚的误会。但他没想到的是，莫无颜不但不领情，反而是出言斥责了沐云。 “你是个骗子，我都懒得理你。不过只要你送我回火云国，我一定会履行承诺的。” “呃我是骗子？” 沐云从小到大没说过谎话，今天第一次玩儿冒名顶替，就给人识破了不算，更是被人叫成骗子，这让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不过为了自己和越千雪的安全，沐云真没办法说实话，于是更难听的话，又传进他的耳朵。 “你长得...这么...稀有，武功又这么高强，下手还那么...呃” 莫无颜说到一半，就把嘴里的糕点吐掉了，显然是沐云昨晚的杀戮，给她的心里留下了深的阴影。 但她的这些话，只能令沐云感到尴尬，却想不到莫无颜说的这些事情，和自己的骗术被揭穿有什么联系。所以等到莫无颜吐完了，沐云又辩解了一下，想要找到自己言语间的破绽，也算是为了接下来的旅程做准备。 “你长得这么稀有，武功又怪异，不可能是无名之辈，至少我是不知道有一个叫狂战的，能像你这么厉害。那么你自己说，一个人连名字都是假的，其他的还能说不是骗人么？” 莫无颜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她闪烁的目光，却显示她也是在说谎，至于为什么，就无从可知了。 长得稀有，这是沐云听过最礼貌的骂人话了。可一想到自己脸上的天痕，沐云即使想反驳，也没有话说。不过这莫无颜自称是商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她怎么就能一口咬定，世界上没有狂战这么一位高手呢？难道她也是修炼者？看她这小身板，再加上昨晚的表现，不可能吧？ “我的确是叫做狂战，而且也的确是个镖师。至于我长的稀有和无名，这都是情理中的事情。倒是莫小姐你，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似乎很了解么？” “那是当然了，我们家行商多年，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号，不知道那些强者的名号怎么行呢”莫无颜大声的说道。 对于莫无颜的强词夺理，沐云是听不出来的。因为从小就醉心修炼的他，不明白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生物，只当是莫无颜理直而气壮了。于是在谁撒谎的事情上，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就此打住，或者说是谁也不吱声了。 接下来的旅程里，沐云问了一些关于火云国的事情，莫无颜都能对答如流。而且她在不经意间说出的方言，也证明这个俏皮的女孩子，的确是个南方人。就此，沐云对于莫无颜的怀疑烟消云散了，他的话题也因此转移到，自己最关心的一个话题上沐家。 这次沐云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一直是你问我答的莫无颜，说到沐家后就变得异常的兴奋。她非常肯定的告诉沐云，这次南北战争，还有沐云的死，以及沐天的反叛，都是福远皇族预谋已久的。紧接着，她从沐靖远开始，一点点的说起了自己的推断。 沐家第一任家主沐靖远，那是凌云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位成神的人，即使在今天，修炼者处于对他的仰慕和尊重，依然将他排在凌云战力榜首位。对于福远帝国来说，他建国元勋的头衔，就足以永垂青史了。 第二代家主沐宏博，在建国之初，替福远郑氏征战四方，把福远的疆土扩大了三倍有余，在当时被世人称作战神。据说每年他过生日时，皇帝都会扯家带口的去给他祝寿。 第三代家主沐正祁，将沐家刀法传授给福远军队，并且大力扶植了制约者组织，让它从一个隐世者自发形成的组织，变成了维护整个西大陆修炼者秩序的强者集团，既稳定了西大陆的民间，也限制了修炼界加入俗世的争斗，更奠定了福远无败绩的神话。 “可惜沐正祁没有一个好儿子，当代的沐家家主沐天，是四代家主中最笨，最傻的一个。沐家会有今天的下场，全都是他一手所致。” 莫无颜说的正起劲儿，沐云就一把带住了她的马缰。莫无颜开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刚要询问一下，就看到沐云正一脸怒气的盯着她。 “说沐天家主怎么了为什么你要诋毁他”沐云从小就跟随沐天修炼，他和沐天的感情，比起他亲爹都也深厚。现在听人这么评论自己的爷爷，不发火才怪呢。 “你，你凶什么，我又没说你，是你自己要问的嘛。” 沐云的天痕，加上杀人后留下的戾气，他这一发火，当时就吓得沐云浑身战栗。不过她也因此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我我家里受过沐天爷爷的恩典，谁敢说他坏话，我和她没完你给我说，给我继续说，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我就把你丢在这儿喂野狼” 看着沐云一脸凶相，莫无颜被吓得眨眨眼后，小嘴一瘪，哭了起来。可是她的眼泪不但没有博得同情，反倒被人家伸手一拎后衣领，甩手就给她丢在了地上。 “哇啊啊你个丑八怪，竟然敢打我，哇啊啊我叫我爹宰了你做花肥”小到中雨了... 让我做花肥？我先让你喂野狼沐云正是火气上撞的时候，虽然他没法下手对付一个女孩子，但是丢下她不管，沐云还是做得到的。只是沐云刚刚调转马头，准备朝东方走的时候，莫无颜不哭了，她拽着沐云的裤管，死活都不肯松手。 沐云低下头，恼怒的看着莫无颜。只见小丫头站在马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眼泪还一双一对的往下掉，说不出的招人可怜。 沐云是刀子嘴豆腐心，看到莫无颜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后，沐云叹了一口气，算是饶过了莫无颜。作为给他如此宽宏大量的回报，莫无颜也把未说完的话，继续讲给了沐云听。 照莫无颜的说法，沐天笨，从他的名字就开始了。试想一个帝国的守护者，竟然以天字命名，这本身就是犯了忌讳。他如果有心眼儿的话，应该在接任家主的时候就改个名字。 “胡说爷爷的名号乃先辈所赐，为什么要改”沐云忍不住又插嘴了。 “这就是了，他父辈乃是国之栋梁，给晚辈起名字当然随性而为。可沐天自继任之后，身无寸功，叫个天字不就是有逆反之心么？还有那个沐云，你自己想想，爷爷是天，孙子就要称霸凌云大陆，这换做是谁做皇帝，不会对沐家起疑心？” 听莫无颜如此的解说，沐云语塞了。因为他也学习过历史，也知道这种名字带来的灾祸，在历史上并不少见。可是就因为自己和爷爷的名字，福远帝国就要对付整个沐家？沐云正在怀疑，莫无颜又开始说了。 “沐天没建功立业就算了，他就安心当个逍遥王爷不就好了，可是你想想沐天都干了什么？他把沐云培养成文武全才，号称当世无双的修炼天才。他还以稳固江山为由，招揽培训福远境内的修炼者，让他们加入军队。他说是为国培育人才，可是皇家会怎么想？” 说到这儿，莫无颜不说了，她低着头瘪着嘴，一脸的冤枉。而沐云这会儿也蔫了，不再叫嚣着把莫无颜喂狼了。只是默默的调转马头，把缰绳重新交回到莫无颜的手里。 沐云不傻，莫无颜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清楚的很。不要说沐家做了这些事，就算是皇上亲儿子做了这些，怕也是要遭到皇帝的质疑。于是在接下来的旅程里，他没提起这个话题。 时间在沉闷中，很快来到第三日，莫无颜在早间启程时告诉沐云，前面就快到边境了，应该就近找条小路绕过去，免得碰到军队惹到麻烦。可是俩人启程不久，惨烈的战斗景象，就出现在俩人的面前。 交锋的双方，是福远骑兵和炙炎国的骑兵。看着双方的动作，应该是炙炎国骑兵占上风。他们一边追击福远骑兵，一边用骑兵弩吊射，战况完全是一边倒。 可是就在双方人马绕过一道低矮的山梁时，铺天盖地的箭雨，竟然从山梁的另一侧抛射过来。炙炎国骑兵当时就给射了个人仰马翻，死伤无数。然后福远骑兵借着这个短暂的机会，一个漂亮的转向，后队变成前队，朝着炙炎国骑兵发起了冲锋...... 沐云带着莫无颜，在草丛里藏了有两个多小时，战斗以及随后的战场清理，才算告一段落。两人看着福远骑兵走远了，从草丛里钻出来，绕上了前往火云国的小路。 可是战争就是战争，它有它的突发性。沐云两人在小路上走了不到五里，便钻进另外一个战场。看着满地的尸体，闻着刺鼻的血腥，莫无颜立刻呕吐不止。沐云只好让她就闭着眼睛，牵着马硬撑着朝前走。可是俩人越往前走，地上的死尸就越多，挣扎的战马，垂死的伤兵，也陆续的出现在沐云的眼前。 看着无处不在的战场，想着如此浩大的战争，沐云对于家族的担忧，多过看到死尸的难受。因为他能肯定，这些战争都和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有关。而且就在这时，一直伏在马背上的莫无颜，低声说了几句话，当时就让沐云的心沉到了湖底。 ...